薛焰低估了这池水带给自己的痛苦,他一坐进这池子,绵绵密密恍若针扎般的刺痛便钻进四肢五骸,无孔不入,锥心刺骨,痛得他当即出了一身冷汗,明明是在温暖的泉水中,却如置身于寒冬腊月的冰窟。 这就跟川蜀人说微辣一样,裴准口中的微痛,对于其他人来说实在算不得微,偏偏他自己还不那么觉得。 可为了变强,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疼,他也甘之如饴。 说到裴准那边,他似乎确实在心无旁骛地打坐,正襟危坐,连头发丝都未乱,一点也没受薛焰的影响,仿佛眼前活色生香的美人在他心中不过是尊无趣的泥像。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薛焰承受不住这难熬的疼痛,身形不稳地摇晃了一下,眼看着就要跌进池子里呛几口水。 “这就撑不住了?” 裴准倏忽睁眼,几乎是瞬间出现在池水的旁边,稳稳地扶住了他。 他见小皇子眉头紧蹙,脸色惨白,也不顾得什么体面,进入水池,溅起阵阵水花,双手捉住薛焰的肩膀,从背面看就好似他紧紧地拥住自己的徒弟。 “国师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薛焰昏昏沉沉地抬头,感受到落到双肩的冰凉,不由将视线落在两人肌肤相亲的地方。 他几缕被打湿的乌发贴在鬓角,更衬得肌肤如玉,唇红齿白,目如点漆,透明的水珠沿着曲线优美的脖颈,消失在惹人遐想的秘处。 裴准冷白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蓦地松开手。 “哗啦!” 薛焰被他这么一托一放,挣得有些不知所措,差点又在水池里跌倒,本来身体就疼痛难受,控制不住地扑倒在裴准怀里,仰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国师大人可是看我不顺眼,我要告诉母妃,你欺负人!” 薛焰的控诉却没有得到裴准的回应,对方怔怔的,只盯着他,冰山似的神情里看不出情绪,喜怒难辨。 虽然从脸上看不出什么,薛焰耳边却响起了莫名的咚咚声,节奏沉稳有力,就是小鹿乱撞得略快了些,这紧张的心跳声属于…… 小皇子这才发觉他和裴准离得太近了,可以清晰地看见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眼底压抑着沉沉一抹晦暗不清的的欲色。 薛焰:? 薛焰:这是生气吗?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吗? 毕竟在薛焰的心中,裴准这样接近于天神的人,和动情啊、忍欲啊,不可能沾边。 薛焰正等着裴准发火,结果却见他淡色的唇瓣上下飞快地张合:“罢了,你说欺负便欺负吧,我也不应逼你太过,若是难受,今日便停了吧,我会另外想些循序渐进、温和好受的法子。” 扔下这些妥协的话,裴准便把小皇子从身上推开,木着脸就要走,薛焰不明所以,但从他慌乱的动作中品出了些紧张局促的味道—— 为何? “哎,等等,国师且慢,我没觉得难受,不必多此一举,我还要接着泡!” 薛焰也没多想什么,他就盘算着今天不能半途而废,就像一头小熊似的抱住裴准的腰身。 他身上并未穿着任何衣物,肌肤光洁如娟,细腻似玉,打湿了裴准的衣衫。 裴准好似察觉了什么,雪白的脸瞬间涨成深红色,声音陡然拔高:“成什么体统!你给我放手!放手!” 裴准从来没这么惊慌失措过,他挣脱的力度太大,薛焰被他推得肩膀隐隐生疼,火气也上来了,死死缠着他就是不放—— “嘶,什么东西戳到我了……” 薛焰讶然地收回手,感觉还被那家伙烫了一下。 裴准骤然变了脸色。 薛焰还在那里回味:“那到底是什么……” “砰!” 门一下子被人猛然关上。 薛焰满脸疑惑,环顾四周,已经不见裴准的人影,只剩下水面上袅袅的雾气还残留着方才暧昧又奇特的热度。 “刚才那是什么?” “难道是……难道是他的……” 小皇子坐进池子里,震惊到了极点。 迟钝的薛焰装小孩装习惯了的,忽然一想方才自己顶着成人的模样赤/身抱着裴准纠缠,实在是……不过这辈子他长成了,也是与前世的裴焰相差无几的,裴准竟然会对着自己昔日的孽徒生出那样的欲念吗? 裴准对他,对裴焰,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思? 从前薛焰见裴准为自己疯魔,只以为是师徒之情添上了愧疚和补偿,从未往那种方向想过,可如今,似乎一切不合理都因为这个不合理有了合理的解释。 另一边。 “胡闹,简直……简直胡闹!” 裴准一路杀气腾腾地走回正殿,竟连法术都忘了使用,他分明是情动,看上去却要杀人屠城一般,人见人怕,妖见妖滚。 “哎呀糟糕,看这样子,怕是殿下惹了他不高兴呢……” 鹤一鹤二两个童子远远见了他,都不敢上前。 “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国师会气成这样,脸红得像火烧似的。” 又是砰的一声,裴准关上了寝殿的大门,无人敢进去看他在做什么。 鹤一鹤二对视一眼,苦笑地摇摇头。 “你猜国师盛怒,会在里面做什么?” “我还真猜不着,甚少见到他如此,我们且在门外侯着听吩咐吧。” 鹤一鹤二小心翼翼地走近门口,他们两个是半妖,五感比常人高出一截,鹤一隐隐约约听到了衣衫解开时的摩擦声,正纳闷国师大人生着气呢怎么就在换衣服了,脚边突然劈落几道惊雷,吓得两人哇哇大叫。 “我们知错了!国师大人!我们不是故意偷听的!” 殿内冷冷传来一声:“走开,不许任何人过来,特别是……薛焰。” “是,是!” 两个小孩毕恭毕敬地跑了。 裴准知道他们跑远了,缓缓睁眼,黑紫色的眼眸有如迷雾中两点冰芒,摄人心魄,他倏忽叹息一声。 他知道自己这是在迁怒。 不是怒薛焰,而是怒自己。 怒这不成器的尘柄,对着心智还是幼童的小皇子,都能…… 罢了。 裴准唇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 他还是个孩子,就算不小心摸到了,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时辰后。 薛焰总算从这要老命的池子里熬出来了,只觉得浑身上下酸疼无比,眼皮子都撑不开,他穿着来的衣物都池水打湿了,鹤一鹤二便提议让他去找裴准要件干净的衣裳穿—— 明明用法术就烘得干,他们这是见两人吵架了暗戳戳撮合和解呢。 正好,薛焰也很好奇,裴准在落荒而逃之后,做了什么。 “国师,我的衣服都湿透了,你这有多的吗?” 他在门口站着等了会儿,那门才慢慢打开,裴准仍旧墨发雪衣,风姿绰约,神情平淡,恢复成往日的样子。 不知为何,薛焰看到他这样,又有点失望。 “进来换衣服。” 裴准侧身让他们进去。 鹤一性子活泼,为薛焰找衣服:“我记得是有国师换洗的凡间衣物的……” 薛焰也不想和一脸冷淡的裴准你看我我看你,也便跟着鹤一去了。 “嗯,这里怎么藏了件衣服?” 薛焰觉得那欲盖弥彰藏在柜子最下面的衣袍有些眼熟。 他拿到手上,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不难闻,但…… “轰!!!” 一道紫色天雷劈落,不偏不倚,没伤着薛焰半点,就是把那衣服劈成灰烬,一吹就永远消失在六界之中。 裴准面上无虞,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天气如此干燥,衣物摩擦竟然也能起这么大的电。” 薛焰:?
第71章 五皇子活下来的第十二天 “殿下,我们今天晚上之前就能抵达蜀州城。” 蒋才拉紧缰绳,让马匹脚步渐缓,关切地掀开轿帘。周围的侍从们注意到他的动作全都屏气凝神,降低声音,生怕打扰里面的小皇子休息。 薛焰在榻上翻了个身,软绵绵地嗯了一声。 终究还是来蜀州监工水坝了。 又是个抢二哥气运的活。 薛焰寻思着,原本的天道安排应该是薛煜来视察,发现确实存在什么问题,便亲自督办修建水利之事,最后受万民敬仰,名垂千古,为登顶皇位加上有力的一个砝码。 现在却换成了他这么个没出息的玩意儿。 无奈。 二哥还极其不放心他的安全,派了以蒋才为首的亲卫队来护他安全,母妃也把善言善行派了过来,就是为了照顾好他。所以这一路虽然山高路远,他也不至于受太多折腾。 至于裴准,这世间就没有他意念之间不能到访的地方,表面上跟没跟过来无所谓的,没准晚上就出现在他床头。 自从那日的尴尬事件之后,裴准便极少出现在他面前,只有偶尔莫名的视线,让薛焰察觉他在偷看自己。话又说回来了,裴准竟然对他动情还私下纾解……这也让薛焰感觉怪别扭的,不是讨厌,也不是厌恶,就是觉得…… 怪异。 如果把裴准喜欢他这个想法代入过去种种回忆,他以为的过于严厉的师徒相处,统统变了味道。 所以,薛焰权当不知。 他不知裴准的心思。 “唉……” 薛焰懒懒地翻了个身,手里掐着一个火焰属性的法诀。那团微弱的火焰愈来愈亮,愈来愈亮,忽然爆出一个火花,像极速跌落的流星,猛地熄灭了。 又失败了。 不过总比以前连个火星都无的好。 其实经历两世他也发现了,他的确是喜欢修行的。 说来也有些好笑,他想起从前听过的一句话,有天赋时的喜欢不一定是喜欢,可能是因为擅长所以能从其中得到快乐,没天赋时的喜欢便是真的喜欢了,因着每次练习都是打击,这么多挫败都还念念不忘,他确实如裴准所说,天生是修行的料。 “裴准,你若真心爱慕我,怎的从来不让我知晓……” 薛焰收紧手指,低低道。 —— 城门上的亲信拿着望远镜望了又望,确认是从京城来的车队之后,连忙一路跑到潇湘馆内。 潇湘馆内轻纱曼舞,紫烟袅袅,雅间之中,十二位美貌舞姬腰肢婀娜,舞姿翩跹,桌上摆放的皆是鱼翅、海参、鹿肉之类的美味珍馐,连盛放在碧玉盘里的葡萄都颗颗饱满,汁水甜美,乃是顶有名的美人笑。 位于上座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满脸堆肉,穿着一身鸦青色的常服,眯着细长的眼睛观赏舞蹈,手里还揽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他便是掌管蜀州一带的尹知府,自从这几年朝廷拨款兴修水利,水坝的高度不见长,他的腰围倒是愈来愈凸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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