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布伊戈端着篮子走了回来,又把另一个装衣物的盘子拿了过去。 桌边的布伊戈人把篮子往孟古今的方向推了推:“先生,穿上吧。” 孟古今眯着眼睛去拿了眼镜戴上,皱着眉不耐烦的瞪了对方一眼后,才开始给自己穿鞋。 又过了快要半个小时,孟古今才离开了那间办公室。 他的随身物件除了眼镜,几乎全被没收,就连外套都换了一件。外面等待的随行人员围了过来,看了布伊戈工作人员几眼后,才带着孟古今往登机口走去。 孟古今原本放下的心又有些提了上来,他小声问随行人员:“不会再有问题了吧?” “不会。”随行人员的声音格外铿锵,“我们参赞也会搭乘这班飞机回国,他们不敢。” 孟古今急不可耐的要回国,虽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相应的,布伊戈这边的阻力也会变低。 以布伊戈与龙夏现今的关系,这样一个项目一直没有突破的专家,到底有没有那么大的价值让他们在明面上翻脸,布伊戈自己都要讨论一阵子。 只要孟古今没有上错车,只要孟古今全须全尾的到了机场,他们就能保证孟古今安全回国。 孟古今看着他坚定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就跟着点了点头。 他寸步不离的跟着随行人员们。直到飞机起飞后,紧绷着的神经才终于得以放松。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怎么都压不住的狂喜。 天上阴云层层,他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 大风刮过后,有细雪再一次的落下。洋洋洒洒的雪中,顿涅瑟斯的天空更显昏暗。 一个特别典型的库贝纳男人在某个热闹的廉价商场前停了车,脚步匆匆、身形佝偻地钻进了人群里。 他刚走,一个身着制服的人就停在了车前。那人手拿电棍,神色凌厉地扫着往来人群。 这个廉价商场今日在搞年末欢庆活动,顿涅瑟斯城中的许多人都涌了过来。各种发色与各种肤色的人来来往往,让制服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很难找到这辆车的主人。 直到有人怀抱着一包打折面包,高高兴兴地往他走来。 那是个高大的库贝纳人,头发微卷,眼睛很蓝。制服人掏出手机对比了一下,双人顿时亮了。 而那个库贝纳人则相反。见到车边站着一个神色凌厉的布伊戈人,他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连抱面包的动作都变得警惕。 布伊戈的制服人双眼更亮,他用电棍指着库贝纳,大声问:“名字?” 库贝纳人小心翼翼地回答:“杭德罗。” 布伊戈的制服人敲了敲车门:“证件。” 库贝纳人手忙脚乱地放下怀里的打折面包,拉开大衣去摸自己的证件。 在他们背后,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龙夏留学生,在雪中撑开了一把纯黑大伞。他顺着人群慢慢地离开了商场,没有引起丝毫的注意。 细雪之中,顿涅瑟斯数学系的景长嘉教授今天也一如既往地约了大一的学生们聊学期论文。 再过半个月,秋季学期就将正式结束。这半个月学生们如果写不好论文,就只能遗憾的得到一个比较低的学期分数。 景长嘉希望在最后的半个月,再捞他们一把。 阿利铎人与厄尼斯携手前来。这次的学期论文他们被分到了同一个讲师的队伍里。队里四个人三个方向,他们俩运气很不好的撞了论文方向,运气更不好的被景长嘉一起约了过来。 “我认为我的方向没什么问题。”厄尼斯说,“奇点理论在统计学上有着很深刻的影响,现代统计根本脱不开代数运用。是他有问题。” 阿利铎一眨不眨地看着景长嘉,听见厄尼斯甩锅,就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嗯嗯,景教授,是我有问题。我非常需要来自您专业的指导。我们的论文跨专业了,讲师已经无法指导我们。” 厄尼斯:“……?” 他狐疑又惊恐地看向阿利铎。 就见阿利铎根本看也不看他,一双眼珠子只会跟着他们教授的动作行动。 厄尼斯顿时怒从心头起,一把拍上阿利铎的手臂:“我已经告诉过你关于奇点的部分我完全可以做好,你还有什么必须询问景教授的地方?” “可你也只是个新生,关于奇异模型与现代统计学的很多问题,你也无法解答。”阿利铎回过神,“你如果不想听,我欢迎你不参与接下来得指导。我完全可以自己独立一个人做好。” 厄尼斯被他气得一个仰倒。 什么自己独立一个人做好!放屁! 这个阿利铎人把人当傻子耍吗?真当他看不出他到底有什么意图吗?! 厄尼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在思考自己要不要戳破阿利铎的不要脸行径时,导师办公室后面的小套间里突然传来一个开门声。 厄尼斯与阿利铎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龙夏人衣着单薄的从他们景教授的休息室里走了出来。 “长嘉,你怎么还没忙完。” 他说的是龙夏文,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刚睡醒的含糊。 厄尼斯:“……???” 阿利铎:“!!!” 怎么又是这个人! 景长嘉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醒了?刚好,我这两个学生做的是代数统计方向,你来看看。” “好。稍等。”那人说着话钻进了休息室,没一会儿又穿了件外套走了出来,“你们俩在旁边坐坐,我先看看你们的论文。” 他说着话,很自然地走到了景长嘉身边坐下,拿过他们的论文看了起来。 厄尼斯与阿利铎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如出一辙的绝望之情。 短暂的论文指导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钟都让他们感觉屁股下面有针在扎。可偏偏指导的人听起来非常专业,即便是厄尼斯特意提出的为难问题,他也能给予解答。 这别是隔壁学院新来的博士吧…… 两个人丧眉搭眼地听完指导,将需要修改的部分与需要补充的参考书籍都好好记录下来后,才垂头丧气的离开了景长嘉的办公室。 “我讨厌他。”阿利铎说。 厄尼斯皱着眉,没有回答。 “他简直比你都要讨厌。”阿利铎又说。 厄尼斯冷笑一声:“我也这么想的。” 他们俩一路斗嘴到楼梯口,一迈步,就差点和麦迪南撞上。 “麦迪南先生!” “麦迪南叔叔!” 两人手忙脚乱地去扶人,麦迪南笑眯眯地握住了厄尼斯的手腕站稳了:“韦伯斯特,走路要小心。” “抱歉叔叔。”厄尼斯道歉道得很快,“我以为这么晚了,不会再有人往这边来了。” 麦迪南没有怪他们,只是笑问:“那怎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回宿舍?” “今天景教授给我们论文指导。”阿利铎抢先说,“说得有些晚了。” “哦,你们的小景教授。他确实是个很负责任的教授。”麦迪南点了点头,“这么年轻,又拥有这么厉害的成果,还愿意拿出时间来指导学生的教授,可不太多见了。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指导你们吗?” 厄尼斯点了点头:“前几天的课程就说了今天要做论文指导,时间也都安排好了。今天是分小组分课题叫的人。” 麦迪南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那个人。 随后他又乐呵呵地问:“那他的朋友呢?你们见到了吗?” 话音一落,就见眼前的两个小孩对视一眼,双方不情不愿地说:“见到了。” 麦迪南有些惊讶的一挑双眉:“他也在你们小景教授的办公室吗?” 厄尼斯憋着气点了点头:“在的。” “还在教授办公室睡觉呢。”阿利铎不甘心地补充,“这是可以的吗麦迪南先生?他怎么能那么打扰我们教授啊。” “你们不是说,他只在办公室里休息吗?”麦迪南依然乐呵呵的,“睡觉可算不上打扰。” “那次数多了总归很打扰。”阿利铎不甘心,“他在那里,我们都不能好好听教授授课了!” 麦迪南凝视着这个来自阿利铎的学生,对他心里的想法几乎是一清二楚。 他笑容满面地拍了拍阿利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样的态度,可不讨女孩子喜欢。当然,男孩子也不。” 阿利铎猛地睁大了眼,一张脸几乎红透了。 恶作剧的麦迪南松开手,笑眯眯地迈上台阶,往景长嘉的办公室走去。 等两个孩子尖叫着下楼的声音传来,麦迪南才转头看向自己身后那位不速之客:“你听见了,他们一个今天一直在指导学生,另一个……小年轻总是这样黏糊。” 顿涅瑟斯的校园过于古老,特别是数学系的建筑。作为一个经典的古典宗教建筑,它几乎不被允许加装任何的现代设备。 不速之客只能从数学系的大门处的监控探寻景长嘉往来的痕迹,却不能保证他一直呆在学校里。 现在一听这个话,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们在谈恋爱?之前的资料里,可没说这个。” “你总要允许年轻人情窦初开。”麦迪南说,“但他们大概率还没在一起。” 他看着不速之客眨了眨眼,神色里有些俏皮:“这种师生关系的年轻人,在一起了反而会开始避嫌了。只有迷糊又懵懂的时候,才会这样忍不住靠近。” 麦迪南说得笑了起来,不速之客对他的恋爱经无话可说。 转过身,就先一步往景长嘉的办公司走去。 麦迪南见状,赶紧迈步跟了上去。 不速之客跟着麦迪南确认了景长嘉确实呆在数学系里工作了一整天后,才不甘不愿地又跟着麦迪南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与景长嘉这样近距离的相处。 麦迪南从头至尾没有介绍他,景长嘉只在最初好奇地看了他两眼,见麦迪南没有介绍的意思,也就没有追问。 这是个很懂分寸的人,不速之客想,但也只是个普通人。 所有情绪都写在眼睛里的人,没有过度探究的必要。 他们这些搞纯粹理论的科学家,果然还是比那些做应用的要更单纯一些。 …… 等到麦迪南离开了数学系,景长嘉也整理好了今天一整天的工作。 他挑选了几个文件摞在一边,起身给自己套外套:“回去了。” 封照野拿起那一摞文件,走到门边等他。 两人也不想去食堂吃饭,便携手踏着月色回家。 校外的道路被往来的行人与车辆踩得有些湿滑,景长嘉滑过几次后,就抓着封照野的手慢吞吞的走。 可他的鞋子实在不适合现在的路,没走几步脚下又是一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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