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一轮地面室内测试结束,看着电子显示器上跳出来的各项数据,621所的工作人员们猛地松了一口气。 “不错不错,这个数据比预想中要好。” “我就知道肯定不会翻车,这次我们的部件表现很优秀的。” “我担心得这几天都睡不好觉……” “我也是。就怕哪里突然翻车,还找不到原因。” “呸呸呸!这可不兴说啊。” 封老听着他们的讨论,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行了,都能安心了吧。忙了这么久,你们也该休息一下了。先让他们测着,你们回去休息。” 众人面上喜色更甚,连卫云涯都双眼一亮,问:“老师,休多久啊?” “你们都几个月没有休息过一天了,先去休息一周。回头我和你们其他老师一起排个值班表,和其他几个所一起轮休一轮。”封老说着,摆了摆手,“都走,都回去歇着。工作重要,身体也重要。” “封老师,我就住在院里,轮值就安排我吧。”景长嘉说,“忙这么久,让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 “没见过你这么爱上班的小孩。”封老笑着点了他一下,“你赶快走,家离得近才更该赶快走。我有安排,你们都别瞎操心。” 或许是发动机已经诞生,距离真正的上天正式开始倒计时的缘故。最近空天战队又增加了几项身体训练。景长嘉都难得的闲下来了,封照野都还不得闲。 两个人已经过了很久,只有睡前能看见对方的日子。 景长嘉跟着同事们下了班,在院里的小超市里补了点生活用品。拎着东西回到家,面对着冷冷清清的屋子,他默不作声地抿了抿唇。 忙起来的时候,从不觉得家里很冷清。一旦闲下来,一直压抑着的思念就悄无声息地蔓延了上来。像是遇风就涨的爬山虎,顷刻间就将他笼罩得密不透风。 将日用品分门别类的放好,景长嘉踱步到大阳台上,望着训练区出神。呆在这里其实看不见什么,只是偶尔能听见那边训练传来的哨子声。 可他侧耳听了很久,也只听见风雪声。 景长嘉吐出一口浊气,摸出手机设置了一个闹钟后,就钻进书房开始工作。 前两天最忙的时候,路乘川给他转了一封约稿函。约稿方是《数学发现与应用》,他们想要请景长嘉为冰雹猜想写一篇综述。 雅科夫列维奇的论文迟迟不见刊。更别说江湖传言《数学年报》的主编都追到雅科夫列维奇家里去了。以《数学年报》在数学界的地位,别的期刊根本别想从拜姆林手里抢成果。 《数学发现与应用》的编辑寻思着,自家期刊好歹也是玉大数学系起家的学术期刊,与景长嘉也有那么点玉大烟火情,应该能约到一篇论文吧?就小心斟酌着给玉大数学系发了信。 路乘川是明白景长嘉的心思的,要扶起一本足够重量的学术期刊,只靠一篇论文可不够。他们必须有足够的成果给期刊增加重量。所以他略一思索,就把约稿信函转给了景长嘉。 景长嘉也没有犹豫的接下了这份工作。 现在得了空,刚好能把它做掉。 冰雹猜想这个东西,他虽然并没有像雅科夫列维奇那样深入的钻研过,但他对冰雹的了解,也并不逊色于任何人。 几乎刚坐在电脑前,景长嘉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冰雹猜想在过去对于数学的意义、冰雹猜想的核心问题、冰雹发展的历史……就像早已了然于胸般流畅的清晰而出。 他专注地写完了这篇综述,几乎是手指刚停下来,桌上的手机就响起了闹铃声。 景长嘉打开邮件,将论文投递给了《数学发现与应用》的编辑部,就收好手机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楼外的细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景长嘉戴好了帽子,快步跑进去了食堂。 在食堂里点了几个小炒,趁着等菜的功夫,他又拿着手机处理了一点工作。然后又一次拎起小炒,跑出了食堂。 外面积雪如冰、寒风袭人。可景长嘉跑在雪中,脚步却越来越快,心情也如同打满了氢气的气球,变得越来越轻盈。 他大步跑到训练区,再循着其他人给他的指引,一路冲进了失重模拟训练室。 他来得无比恰当。走进训练室时,刚好遇见封照野从中性浮力水槽里出来。 这是一项模拟太空环境,以保证太空人员能出舱工作的训练,是整个空天作战部队都不可或缺的一项艰难而重要的课程。 出水时,封照野已经在这样的模拟失重浮力状态里泡了七个小时。训练服一脱,衣服内部的汗水便如同浸透训练服的外部训练水一样哗啦啦的流淌。 七小时的高强度训练,令他的体力完全透支,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异常艰难。即便只是抬手脱下训练服的袖口,手都在不停的打颤。要是没有一旁的训练员帮助,连训练服他都脱不下来。 “照野。”景长嘉很轻地喊他。 封照野不由得浑身一震。他以为自己是训练过度听见了幻听,视野却已经不受控制地循声而去。 然后,他就看见了等在旁边的景长嘉。 封照野张了张嘴:“ji……” 声音堵在嗓子眼里,竟然没能出来。 景长嘉走过去,接过旁边训练员手里的毛巾,替封照野擦他满头的汗水:“我放假啦,别急,我等你。” 封照野笑着点了点头。他颤着手去拿毛巾,景长嘉动作灵巧地躲过:“别动。” 他没怎么照顾过谁,擦汗水的动作并不怎么细致。可封照野看着他,只觉得训练带来的强烈疲惫感,都被景长嘉一一拂开。 他的声音、他的体力都在景长嘉的注视里慢慢地回到了身体里。 “我还要去看一下我的训练数据,”封照野轻声说,“等我?” “好。”景长嘉笑着放开了手,“去吧,等你呀。” 训练员扶着封照野去指挥台。景长嘉看着他蹒跚的背影,只觉得短短一个冬天,封照野已经瘦了好大一圈。 他们这几个月的训练,果然异常辛苦。 封照野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他在指挥台那边与训练员们核对过数据,又结合AI分析了一通自己的弱项,就慢慢地往回走。 景长嘉远远看见,连忙走到他身边想去扶他。 封照野笑着避开他的手:“我身上好多汗。” “你怕我觉得脏么?”景长嘉笑了一声,直接拉了上去,“你们浴室在哪里?带你去洗澡。” 封照野指了个方向,又低声问他:“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景长嘉眨了眨眼,坦然道:“我想你了。” 封照野手指不由得一缩。 他不由自主地侧头看向景长嘉。他的小景教授就在他身边,笑容温暖又明亮。被训练室灯光照亮的眼睛里,依然蕴满了光。 封照野缓缓握紧景长嘉的手,低声道:“我也很想你。” 思念是一条无法停止的河流。 它从太古泊泊而出,缓缓流向时间的尽头。让他在每一个日夜,和每一个坚持不下去的瞬间,都无法抑制的思念着。 景长嘉哼哼两声,干脆道:“工作让人没有生活。这不可取。” 封照野闻言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是哪个小教授主动放弃了生活,恨不得再研究室里扎根?” “他景无咎教授做的选择,和我景长嘉有什么关系。”景长嘉笑眯眯地看向他,“所以小封教官最近这超高压训练,又是谁的选择?” “是封教官和封照野共同的选择。”封照野轻笑道。 “你们有什么紧急任务吗?”景长嘉问他。 封照野摇了摇头,他看着景长嘉,认真道:“因为空天作战部队即将选拔第一代空天飞机的试飞人员。” “那是你研究的飞机,”封照野凝望着他,“我想第一个上去。”
第146章 做一个战斗机飞行员,一直是封照野的梦想。 他从小家境殷实,所求皆得。所以心里一直没有什么执念,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直到某一年,小小的他忽然彻底的了解了战斗机飞行员这个职业。从此他人生之中忽然就出现了一个必须抵达的目标。 后来他考进学校,又发现组织在选拔空天战士,他的梦想从那时起有了更高的转变。 它从飞上蓝天,变成了飞向宇宙。 他想去看一看。 去蓝天上看,去深空里看,去远离蓝星的深空的更深处——去看一看自己生存的这个美丽的世界。 他一直为此努力,坚定地朝着目标前行。 但他并不奢求自己做第一批上太空的空天战士,即便这意义非凡。越是训练,他越是清楚的知道这需要漫长的时间去努力,也需要足够稳重的年龄去让人放心。 所以即便做不了第一批,他心中会有遗憾,却不会后悔。 因为封照野清楚的知晓,自己的目标一直在那里。他可以为此努力到四十岁、五十岁,甚至六十岁。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那是景长嘉参与研发的飞机。 于是在那架飞机上,他的梦想里就有了私心。 这一点私心,让他生出了无尽的贪婪。他要上这架飞机,他要成为第一个上这架飞机的空天战士。 如果做不到,他一定会后悔。 在与景长嘉有关的事情他,他曾经有过太多后悔。 但现在,在与景长嘉携手的未来里,封照野不想再留下任何的悔恨。 飞向深空,是他的梦想与荣耀。 而景长嘉,是他的一生所求。 …… 发动机尖锐的爆鸣伴随着洋洋洒洒的落雪进入了深冬。 不朽者研讨会也在这个冬天于布伊戈萨维地区重启。 可令人遗憾的是,作为一个拥有着黄金一般的历史,且举世瞩目的科学会议,这一届的不朽者却并没有拿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成果与猜想理论。 他们期盼的BSD定理的学术报告早已在德沃克里分享,而紧接着在会场诞生的冰雹与其之后撼动世界的猜想……却至今没有见刊。 就连做出成果的雅科夫列维奇,都没有出席不朽者。即便他的朋友,那位《数学年报》的主编拜姆林出席了重启的不朽者,可他依然没能带去属于雅科夫列维奇的只言片语。 景长嘉浏览着世界数学协会官网上给“不朽者”安排的专版,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不管是不朽者研讨会,还是萨维数学研究会……让他们立足于世的,总是足够优秀的成果与足以服众的学术总结。 如果什么都没有,还不如让它继续在历史中沉睡,也好保留自己与历史不朽的光辉。 阿尔图兰或许是太久没有世界级的成果,所以才会出这样的昏招。可不朽者研讨会再这样来几次,恐怕会让自己从白月光变得毫无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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