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涯跟着封老一起出了实验楼,才独自一个往他的宿舍去。 封照野扶着封老,跟着他回宿舍。 凌晨三点多,刚好是夜里最冷的时候。冷风卷过来,吹得封老都觉得自己的头脑更清明了一分。 “你有什么想法?”他问封照野。 “材料无法承受它能承受的高温高热,无非是两个原因。要么我们的测试炉有问题,整体的加热不够均匀,会导致某个地方集中性高温。要么是王院士他们的结构有问题,但这个结构已经是我们最新也最好的结构,理论上不会出错。如果出错了,可能是材料定制的时候它的粒子排布有些瑕疵。” 封老点了点头:“倒是认真学了。” 封照野微微一笑:“我和嘉嘉以前聊过叶片设计问题。” 封老一愣,当即问:“都说了些什么?” “他做了多级航空压气机的设计,不过并不完善。高超音速进气道的设计也卡在了叶片上。”封照野低声说,“我们当时一起算了算,根据数学结论判断,现有的结构可能有些无法承受这种爆发性的高温与高压。” “你和他算过新结构吗?”封老又问。 “嘉嘉提出过一个概念,但很粗糙。后来太忙了,他也没做下去。”封照野说,“您要是想知道的话,我下次去问问。” 封老哼了一声:“问什么?你都见过粗糙概念了,你不会自己做吗?” “小景当初去顿涅瑟斯之前,曾经给上面交过一个笔记本。是他对空天发动机的整体构想与部分数学演算。那上面没有关于叶片与压气机的内容,估计是他还没来得及做。” 他说着又睨了封照野一眼,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们又是什么时候聊的这个问题?” 封照野回想了一瞬,露出了一丝无奈地笑容:“在飞机上。” 封老:“……?” 别人在飞机上忙着谈情说爱,这小子在飞机上忙着和人聊压气机? 活该你现在还没追到人家小景啊! 封老再看封照野,真觉得他哪儿哪儿都不行。 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他拍了封照野一把:“行了,就送到这里了。你抓紧回去休息。年纪轻轻的别真把自己熬垮了。明早就别来了。下午直接过来看数据。” 第二天上午的工作,基本就是给那批毁坏的材料计入档案,跑数据分析,观察它们的粒子结构是不是有所损伤。 研究员们从十点忙到下午两点,才分析出了所有结论。每个人都捧着一碗盒饭出现在了会议室里,准备开小会。 “目前我们检查过每一个叶片,它们的粒子结构没问题。” “可能要查一下加压炉,”一个研究员连忙咽下嘴里的饭,“材料有加热不匀的情况。” “但整体来说,我们的温度并没有到这批材料的极值,我认为加压炉的原因不是主要的。如果连这样的普通受热不匀都不能承受,航空器点火时的瞬时爆发性高温,恐怕更加无法承受。” 封老点了点头,这些问题他昨天已经考过封照野。 “我们现在需要从两个方向着手,云涯一会儿去联系王院士团队,看看他们有没有时间和我们一起研究一个更具散热性的叶片与通道结构。另一个方面,我们要找一找有没有更好的材料。” “材料啊,这个问题可就有点玄学了。”一个年轻研究员感叹道。 “再玄学也得找啊。”另一个研究员接话,“这玩意搞不定的话,发动机就得趴着呀。” 封老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倒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玄。玉大和龙大的材料学院,这几年不是一直都在搞计算材料学?云涯你忙完了,去联系一下玉大和龙大的材料学院,先让他们在材料数据库里筛一筛,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材料。” “好。”卫云涯一口应了下来,“我研究过他们的计算材料学,感觉非常依赖计算。如果找到了合适的材料,要不要再找他们数学系合作?就那位小教授,我觉得就挺合适的。” 封老扫了坐在尾端沉默不语的封照野一眼,才笑着道:“先把这两个问题解决了再说别的。难关有很多,我们要一个一个的过,不要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 封老:我以为这小子专注吃窝边草。 封老:结果他在飞机上都和人聊压气机?! 封老:你太让我失望了! 封照野:……?(°ー°〃)
第108章 风卷得办公楼外的树叶簌簌响时,景长嘉也刚送走了一个学生。 开学一个半月,他的学生们把该学的课程都至少听过一堂课,该了解的部分也有了诸多了解,连各个专业的教授们的月度指导都经历了一次,也是时候开始定下学年论文。 大一的学生们第一次写论文,态度也还算认真。从开题报告上看,虽然内容都写得大而浅,但也都认真查过资料。 景长嘉依着开题报告,挨个叫人到办公室来给予指点,并划出可深化范围。 送走了这个学生,下一批学生还没到。 景长嘉溜溜达达就走进了路乘川办公室,并截获奶茶一杯。 “老师,少喝点太甜的。”景长嘉一边说,一边插吸管,“您要是想喝下次来我家,我给你煮。” “那是你煮的吗?”路乘川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这一下午都约了学生?拿走拿走,别在我这里烦我。” 景长嘉不进反退,笑眯眯地凑到他身边:“老师明天忙不忙?帮我带一节课呀。” 路乘川斜睨着他:“没有学生压榨,就来压榨老师对吧?有你这么当学生的吗?” “我明天要去研究中心。其实晚上就要去。”景长嘉说,“事情有点多,我担心估计要在那边泡一天一夜。” “不帮。”路乘川抬手指了指门外,“威尔逊在,你去找他。他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不物尽其用,多浪费。” “有道理。”景长嘉恍然大悟,“老师你多给威尔逊先生安排几节大课,让我们本科生研究生都听一听,再给威尔逊先生和雅科夫先生安排一场报告会,让博士们与老师们也听一听。物尽其用嘛。” 路乘川被他惊呆了。 威尔逊还好说,就雅科夫列维奇那狗脾气,这么安排他不被他打出来才奇了怪了。 路乘川当机立断:“你自己去说,我可不去。你课表发我,我明天替你上课去。” 景长嘉把课表发给路乘川,捧着奶茶乐滋滋地回了自己办公室。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两个学生站在门口等他。 一见景长嘉,两个学生顿时绷紧了神经,礼貌道:“景老师。” “在门口站着做什么?”景长嘉笑道,“下次过来我要是不在办公室,你们就自己进去坐。” 他率先走了进去:“王洛茜,郑远岱对吧?你们俩都想做冰雹猜想。” 王洛茜有些紧张:“老师,我们两个想一起做,不知道可不可以?” 景长嘉闻言一笑:“有什么不可以的。但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想做冰雹猜想吗?” 两个学生交上来的开题报告,都是从BSD弓形公式出发,探寻冰雹猜想的可能规律。这要是在弘朝,云中郡王会怀疑交报告的人别有用心。 但在玉大,小景教授并不会这样揣测自己的学生。 “它很有意思。”王洛茜说,“我小时候就玩过冰雹的数学游戏,现在有机会,我就想更深入的了解它。” 景长嘉点了点头,又看向一直安静的郑远岱:“你呢?” “因为它又简单又复杂。我认为找到它的规律,可能会让我们拥有一种新的数学。”郑远岱说着,悄悄地观察景长嘉。 “新的数学”这种话也太大了。换成任何一个老师,她都不敢开这个口。 可眼前的是嘉神,是小景教授。面对着他的温和从容,郑远岱不知道怎么就讲出了心里话。 这话一出口,她就害怕小景老师会骂她。 可景长嘉只是沉吟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两个学生完全不一样的原因,倒也算是殊途同归。 他抬眼看着她们两个,问:“你们打算用多少时间来结束这个论文?” “四年。”两人异口同声,“这四年我们都想在这个问题上钻研下去。” “好,你们只要能坚持下去,我这里是没什么问题的。”景长嘉想了想,又说,“但我想你们也应该清楚冰雹的难度。数学家们算了五百亿个数,最终利用计算机算出了它的变化路径。但实际上我们距离它的规律,依然非常遥远。” “你们这四年的时间,可能永远都会困在(1X3+1)/2的4,2,1循环里。”景长嘉严肃地看着她们,“你们可能直到毕业,都得不到来自冰雹的一丁点的回应。就算如此依然想做冰雹吗?”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老师,我们两个私底下也聊过这个问题。”郑远岱开口,“我们现在做这个,还有您的指导,还有每个月数论教授和代数教授的指导。这可能是我们距离冰雹的答案最近的时候。如果不去做……我们都会有些遗憾。” 王洛茜也说:“老师你说过的,对数学的好奇才是永恒的驱动力。难得有机会,我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景长嘉眉眼一弯,他抬手在她们的纸质开题报告上写下了一串算式:“那就从这个问题开始吧。除此之外,你们或许还需要一些概率论的帮助。” 两人如获至宝的接过:“好!” …… 玉犀研究中心人体康复智能实验室内,老院士给自己接了杯热茶,一抬头,就见他看好的小数学家又在发呆。 景长嘉今天下了班赶过来时,整个人就有些不在状态。 大家都震惊于他对于神经网络的了解,更震惊他优化的速度时,他做完了手里的工作就开始发呆。 “小景啊。”老院士踱步到他身边,“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去等数据反馈?有心事?” 景长嘉回过神来:“芮老师。我在想些事情。是反馈结果不好吗?” “你看看他们。”芮院士抬了抬下巴,“估计效果比预想中还要好。过两天会有志愿者过来帮忙测试,你可以来看看。” 他说完话,又看向景长嘉:“这么魂不守舍的,学生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他们都挺好的。也很愿意学习。”景长嘉笑着道,“只是有两个学生,想做冰雹猜想,我在思考以冰雹猜想的强收敛性,能不能做出更佳的优化算法。” “本科生做冰雹猜想啊……”芮院士若有所思,“你不会觉得这几个学生不脚踏实地吗?” 景长嘉摇了摇头,他笑着对芮院士说:“我的教学也很不脚踏实地嘛。也不怕您笑话,我始终觉得在大一的时候,引导他们去好奇、去探索,比让他们学会什么更重要。我想让他们自己主动去掌握数学的学习方法,而不是被动的被老师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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