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云正给疼晕的女孩止血,闻言极轻的蹙眉。 而一旁的萧宴池面无表情,微微侧眸看去,修长的手指骨节咔的一响。 “死就死了!”他抬手指着几人,“老子应该在苍梧世光宗耀祖!光宗耀——” “滚啊!” 话音未落,一记银光流星般飞来,猛地砸在那人头上,把他的骂声生生砸进了喉咙!他两眼一翻,额头霎时起了一个大包,直挺挺的倒进了草垛。 “就你也配!”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脑后传来,林祈云回头看去,林洵气的满面赤红,被身旁林程表情冷漠的扶着,而陈颂年目瞪口呆,反应了一会,才如梦初醒的喊:“我草,林洵,那他妈是清河族徽!” “……” 萧宴池冷笑了一声。 有点丢人。 林祈云想装作没看见,耳畔忽而风声一动,他凝眸震袖,手中剑便倏的从逃跑的世家子弟鼻尖径直擦过! 剑锋极其凌厉没入土地三尺,利刃眨眼割掉了他未来得及收回的发丝。世家子弟惊魂未定,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还没等回神,原本在尸骨上狂舞的火焰瞬间封死了他逃跑的所有道路。 “跑什么,”林祈云抱着小姑娘回头,踩着脚下魔物尸骨,冷道,“让你跑了么?” “我,我……”那人慌乱的抬头,只能看到林祈云从魔物尸体上跳了下来,抬手召剑,翩飞的衣袂被女童的血染红大半,触目惊心。 他双腿发软瘫倒在地,眼见林祈云横剑身侧走来,张了张口,瞳孔颤抖着想向远处清河两人求助,却只对上了林洵高傲而鄙夷的眼神。 啪!那一瞬间,他脑袋里的弦绷断了。 等反应过来时,曹安已经被他手脚并用的推了出去,那人口齿不清胡乱道:“是他干的!要不是他,我们也不会跑不掉!人也是他扔出去的!要杀我们,都是他!” 他抓着曹安的手几乎掐入肉里,疼得曹安面目扭曲,他想反驳,却看见了同伴眼里的绝望,马上要出口的话顿时被压进喉咙。 “我不修仙了,不修了!”同伴魔怔般泣道,“我不修了回家还不行吗!让我回,让我回家——!!” “陈颂年。”林祈云捡起清河族徽道。 无需多言,苍青衣角一闪,陈颂年就到了世家子弟身后劈晕了他。少年一手捞着人,担忧的看向林祈云,似乎在问怎么办。 世家们的精神崩溃底线远比他们想象中低。 这样迟早会出问题。 林祈云没说话,他朝愤然的林洵看了一眼,白衣金纹的少爷一身风沙,还在因林祈云被羞辱而生气,不霁的眉眼却在跟林祈云四目相对的瞬间空白了。 “你叫什么?”林祈云问道。 林洵当场宕机,听不懂人说话般,支吾两句都没出来一个字。 “洵,单字洵。”林程插嘴道。 “行,”林祈云把怀里的女孩递给林程,言简意赅道,“你把她送去医师那里。林洵和陈颂年在城里巡视,魔物一个都别放过,欺害凡人的世家记下,等此战后集中处治。” 林程手忙脚乱的接过女孩,有些受宠若惊,陈颂年没什么意见,问道:“那你呢?” “前线。”林祈云看向萧宴池。 “我和他去前线看看。” * 长烟滚动。 万里黄沙中旌旗猎猎,阵盘四起,金黄的灵阵错落闪现在奔涌而来的魔物脚下,爆发出强光,炸的魔物尸体支离破碎!冲锋前线的琅琊剑修们挥出最后一剑,眼见城墙上瞭望塔打出信号,连忙用族徽通讯,集体御剑回撤。 无数道剑光同时转向,下一刻,如雨般的利箭携带尾羽阵盘朝魔物们涌来,黄沙漫漫里,连大地都在晃动。箭矢呼啸着没入魔物身体,阵盘刹那闪烁,烈火顿时沿着血肉进入脏腑,刹那成灰,顺着浓黑的魔气飘散四处。 一望无垠的战场犹如人间地狱,空气中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林祈云险些被这味道熏吐,他越过抬着修士救治的医师,刚准备踏上城墙,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萧宴池说:“你别上去了。” 萧宴池脚步一停,道:“王闲眠没理由认出我。” “……我是怕你对王闲眠动手。” 萧宴池沉默两秒,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 他跟王闲眠私仇确实挺重。当年林祈云把他捡回来后的凄惨经历,王闲眠有一大部分功劳。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还因此当众对王闲眠动过杀心,还是林祈云救的场。 “总之……在此处等我,我很快回来。”林祈云踏上墙楼,垂眸叮嘱道。 萧宴池乖乖点头,“嗯。” 他看着林祈云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城楼拐角,忽然在人潮汹涌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萧宴池,救我。” 如同一头冷水猛的从头顶泼了下来,萧宴池刹那间整个人如坠冰窟,脸色惨白,眼中猩红立刻爬满了整个瞳孔。 “救我。” 那声音嬉笑着,语意淬毒。 * 城楼上血腥程度跟战场简直难分上下。 受伤的琅琊修士躺满内室,一众人狼狈的靠在石壁上,痛呼尖叫不绝于耳。林祈云目光从一个剑修腿上狰狞翻飞的伤口处划过,看向城墙中心的老人。 王闲眠似乎也在等他,见他身影,王闲眠疲惫朝溃散在战场上的魔物看了一眼,抬起头道:“你来晚了……第一轮结束了。” 瞭望塔传来息战的鼓声,天边如血的残日在鼓声中愈显残忍。黄沙漫漫里,目光尽头是横斜的乱石山谷,如同倒插的利剑,浓郁的紫黑色仿佛刺破夕阳,猩红的光如血般流入交错乱石的最深处,壮观而令人胆寒—— 那是林祈云来时没见过的场景。 林祈云垂眸在满目遍野的魔物尸体中看了片刻,问道:“那就是魔界缺口?” “是啊……”王闲眠解释道,“每年残日期到来时才会出现,魔物都从那出来。一轮一轮的出现,一次比一次厉害,多的战场都防不住,满城烧杀。” “……”林祈云一时没有说话,他回头看了一眼遍体鳞伤的修士们,“苍梧世增援什么时候到,第二轮你打算怎么办?” “没有打算了。” 林祈云一愣,“什么?” 王闲眠放低了声音,“方才传来的战报,封界北域的阵盘被改,苍梧世的增援进不来……”他抬起浑浊的眼看林祈云,“大家都得死。” 恶寒顿时从林祈云的脊背闪上脑海,他电光火石之间就明白了王闲眠在说什么,却还是感到不可置信,也不敢置信。 战场无人增援,疆域封锁。 那他们跟魔物的盘中餐有什么区别?如何挣扎都是引颈受戮,北域疆土千里不到半月就能完全沦陷,血与骨会堆满北域的每座城。 林祈云想质疑,但王闲眠不是会拿这种事跟他开玩笑的人。 喉口干涩滚动几次,最终还是面沉如水道:“北域地方百里,凡人上千,苍梧世不会坐以待毙,不能放弃抵抗。” “他们不会。”王闲眠眼神中不带一丝情绪,声音在来往人流中压得更低,“可北域撑不到那时,琅琊剑修不过百人,把命都填进去也不过一月,你能如何?” “……”林祈云深吸了口气,“不止百人。” 王闲眠听懂了他的意思,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成气候。” “能成。”林祈云转头看向战场,“想活就都能成。” 老人定定看了他一会,没有回话。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战场清尸的修士身上,苍茫浓烟里,修士像战场稍纵即逝的一个白点,猝不及防就被血色和黄沙掩盖,落在了庞大的魔物尸体边更显得渺小。 林祈云看着他们拔出尸体上未破损的长箭,心里飞快想着破局的办法,忽而思绪一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红衣人。 那人衣袂和抹额都在在沙风中飘飞,执剑前行,径直走向战场中最远,也最为狰狞的一具尸体。 跟其他在尸骨里翻找遗留灵器的修士相比,他无论行为还是装扮都显得格格不入,林祈云眉心一跳,捏紧了剑柄。 那人正好察觉城墙上两人目光,撇过脸来。脸色苍白,眉目漆黑,清俊至极,他和林祈云对上目光,漂亮的眼柔和弯下,红瞳便半遮在眼睫里。 这副模样,不是萧宴池又是谁? 林祈云扫了王闲眠一眼,赶在他发问前踩上了城墙凹陷垛口,灵剑一闪便御剑而下,披着夕阳辉光朝萧宴池走去。 萧宴池朝他笑了笑,便默不作声的下阵起界,站在魔物尸骨前,把所有人隔在了尸体之外。魔物未干涸的血散出如丝如缕般的浓黑魔气,缠上他的小腿。 “别这样,”那个怨毒的声音仿佛贴在他耳边说话,“我还想见见他呢。” “滚。”萧宴池冷冰冰道。 那声音遗憾的叹了口气,像鬼魂一般缠着他,亲昵道:“可我跟他还有很多你的事没说……他一直被蒙在鼓里,我瞧着很可怜……” 话音刚落,萧宴池神色霎时变得极为恐怖,血瞳如同刀刃般逡巡在魔物尸体上,手中剑闪着残冷的光,语气中仿佛混了冰渣。 “我让你滚。” “萧宴池,”那声音变得甜腻起来,像是裹了剧毒的糖,“你何至于对我如此,毕竟……” “我也曾是你多年前昭告天下的妻子。”
第34章 莲雾 杀了她。 萧宴池捏着火诀,甚至都无暇思考莲雾为什么会从地府爬出来,为什么会知道他拼命隐瞒的腌臜过往。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她,一千刀一万刀,只要能不让林祈云知道。 握着剑柄的手一点点收紧,萧宴池满心翻涌着杀意,眼神中嗜杀的冷光却微敛,软下语气道:“你在哪?” “你站近些。”莲雾娇笑着,“往魔物脚边站。” 萧宴池朝后看了一眼,林祈云已经到了阵法边缘,额发被风吹起,那副他日夜思慕的眉眼正面露疑惑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清个尸体也要下隔绝阵。 “开阵。”林祈云示意。 阵盘应声亮起,却不是溃散,而是加固。 “居然怕到这个地步。”莲雾嘲笑,语气转而暧昧,“夫君,你当年凭阵术登顶天下第一,无人可敌,唉……多可惜啊。” 萧宴池一言不发的站去魔物脚边。 “天纵奇才,”莲雾幽幽道,“偏偏把自己局囿情爱。为他止步剑道,血洗玄漱,甚至把马上统一天下的魔界放弃了,你就差把命给他,偏偏还要日夜忐忑他知晓你过往。” “白眼狼,”莲雾话音不解,“有什么好喜欢?” “……” 萧宴池垂眸,手中剑猛的刺入魔兽足骨,白刃穿过血肉.漫入黄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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