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地闭了下眼睛,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怎么可以当着小息的面这样呢? 这,太不好了…… 像个泼皮。 “小息。”郁白初尝试用最寻常的语气开口,但一想到刚才的事,还是忍不住偏头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其实很怕影响自己在燕图南心目中的形象,这是很多人都有的心理,对于一个满眼都是你的人,总是害怕叫他失望。 “哥哥。”燕图南打断了他的话。 郁白初茫然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嗯?” 他才发现,对面的燕图南在看着他,可能一直在看着他—— 从进来后,到他点餐,到他一系列为了消除尴尬而做过的所有自以为无人发现的小动作,他都一直在看着他。 想到这里,郁白初更无地自容了。 他迅速低下头去,耳根微红,还在死死维持自己身为兄长的尊严,“我其实……我跟郁然有些过节,我原本不这样,我从来不会……” “哥哥。” 燕图南打断他慌乱到无措的辩驳,声音温柔,似乎笑了下,“我很喜欢这样的哥哥,会笑、会闹、会生气。” “……” 郁白初抬头,诧异地看向面前的少年。 少年单手托腮, 桃花眼微眯,里面春*水泛滥般,合着浓烈明艳,温柔似水,却又惊心动魄,他的笑,像个多情的浪子,又像个调皮的孩童—— 总之,不像那个沉默孤僻的少年,不像那个委屈难过的少年。 不像……从前任何时候。 此刻的他,少见的开心,连带着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 像一棵绽放的桃树,娇艳冶丽得窗外的白雪都要消融。 燕图南期待地看着他,仿佛一个急于向父母讨糖吃的孩子,又忍不住问:“我比他重要对么?你喜欢我多一点,是不是?所以你才会为了我跟他生气,跟他吵架?” 他就像个急于证明自己是被爱着的孩子,天真烂漫,单纯幼稚,不停地索要着答案。 ——或者说,是一个从来不被偏爱的孩子,突然发现自己只能躲在暗中偷偷羡慕的人,有一天被自己给比了下去,那束渴望了半辈子的光,猝不及防地照在了自己身上。 他欣喜若狂,他觉得不敢置信,他害怕那是假的。 这符合他的逻辑。 因为燕图南骨子里就是疯狂的,所以他上辈子才会在十七岁的年纪搅的京城天翻地覆,所以他才会在上辈子处处打压郁然,所以他才会在上辈子各种蔑视所有人。 他就像个得不到父母疼爱的孩子,在固执又别扭地向父母证明,自己更值得被爱,甚至卑微地奢望能以此获得那渴望已久的爱。 但上辈子,那道视线从未偏向过他。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求了半辈子的东西,以一种压倒性的方式无条件偏向了他,猝不及防地给了他。 原来,被爱的前提跟优秀无关。 郁白初不知道这些,不明白他那些复杂的心路历程,但他看着面前的燕图南,他知道他的开心,因为自己刚才的偏袒而欣喜若狂。 郁白初愣怔,看着他眼中藏不住的喜悦,缓缓说:“为什么要跟他比呢?” 燕图南微顿,被他真诚的眼神看得心虚,慢慢垂下眼睛。 从未宣之于口的爱意,忽然有种被拉到阳光下鞭笞的羞耻感跟罪恶感。 他当然知道郁白初拿他当什么,是弟弟、是朋友、是亲人,但绝不是爱人,所以在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心怀不轨的他瞬间就淹没在了卑微与胆怯中。 他像是一瞬间清醒了,没有勇气破釜沉舟,于是沮丧地低下头,轻声问:“我跟他不一样是吗?” “嗯,你们不一样的。” 燕图南盯着桌面上蜿蜒曲折的纹路,似乎是被刻意分心了,心口疼的并不厉害,他以为,疼的不厉害。 他几乎忘了伪装,心如死灰地问他:“将来,你们还会走到一起,会和好,会结婚,会在一起很多次,对么?” “……啊?”郁白初呆了下,不明白怎么跳到了结婚上面来了。 燕图南低着头,他看不见郁白初的茫然,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噩梦里,喃喃道:“一定要结婚么?哥哥?” 郁白初:“……我没……” 他怔住了,眼睛睁大,失神地看着对面落泪的人。 他哭了。 燕图南哭了,很安静,很落寞,像一场无风的雪,在夜里,寂静无人的时候,撒落一地的悲伤与孤寂。 他哭的时候很好看,浓烈艳丽的桃花刺破阳春与寒冬的界线,被冰雪冻住,凄美、落寞,寂寂无声却又惊心动魄。 郁白初低头,拿起桌上的白开水喝了一大口,然后又喝了一口,感觉喉咙不干了以后,正准备出声。 燕图南开口了,问:“能换个人么?” 郁白初一愣,“什么?” “换个人,结婚,我不喜欢他,如果你一定要结婚,可不可以换个人,比如……” “嗯?” 郁白初抬头,看见他猝然抬起的眼眸,看见他轻轻颤抖的嘴唇,看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他耐心地在等待他犹豫不决的下文。 郁白初忽然又有点想喝水了,杯子里已经没有了,他提起茶壶给自己倒。 燕图南看着他,忽然道:“你可不可以等我长大?” “什、什么?” 郁白初抬头,震惊地看着他,手里的茶壶一歪,水从杯子里倾了出去,全撒在了桌上,有几滴还溅在了自己手上。 很烫,是开水。 但郁白初好像完全没有感觉,或者说根本注意不到,还是燕图南一把抓起他的手,皱着眉,紧张地查看。 “烫到了吗?” 郁白初把手抽回来,“没、没事,没有烫到,你刚刚说……” 燕图南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眼眸一黯,抬头时却很快恢复了笑意,说:“我说哥哥能不能先不要结婚,不要跟郁然结婚,我不喜欢他,哥哥能不能等我长大,长大了我帮哥哥挑。” 郁白初愣了下,看着他沉默了会儿,表情有些不自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哥哥说的是?” “你知道我跟郁然谈过恋爱?” 燕图南:“……” 要不说恋爱里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这个亘古定律连聪明的燕图南都没有逃过,是啊,这辈子他跟郁然都还没有走到后面的部分,也没有闹得人尽皆知,他为什么会知道郁然跟他的关系? 他为什么会担心郁白初跟郁然结婚? 他为什么会说他们将来会和好? 他为什么会吃郁然的醋? 这一切都说不通,完全说不通。 郁白初看见他微变的脸色,咬住自己颤抖的嘴唇,面色苍白:“你还知道什么?关于我跟郁然,你知道多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问的不是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会知道,从哪里知道的。 他问的是他到底知道多少,知道多少他的不堪,他的不耻,他不想让人知道也不愿意回忆的叛逆跟愚蠢。 他在意的不是郁然,他在意的是眼前的人。 “你……你是不是……你觉得我……”郁白初张着嘴换了好几种开头,但都问不下去,他面色如雪,白的透明,像个被诬陷了的笨嘴拙舌的孩子,迟疑了许久,像是终于妥协了,放弃了,不想做无谓的挣扎,平静地道:“我没有跟他睡过。” 燕图南猝然抬眸,眸底震颤,像是肝胆俱裂,被人撕碎了心肝。 他看着眼前的人,难以置信。 他在担心什么…… 他怕自己,嫌他脏吗? 作者有话说: 不算弃坑那个,尘尘目前写过四本书,每个攻的人设都不一样,燕宝应该是所有人里爱的最卑微的。他像安静的玫瑰,浑身的刺让人不敢接近,怕伤害到爱的人,就一点一点把刺拔掉,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同样是宠妻人设,但隔壁风哥就像璀璨华丽的钻石,他自信骚气得仿佛一只花孔雀,从来不会自卑什么他爱不爱我,我是不是不够优秀,他不喜欢我这种问题,他对自己老婆说的都是:宝宝好看吗?喜欢吗?大吗?舒服吗?爽不爽¥%*&哔—— 燕宝,别跟他学知道吗,他老婆抗造,你老婆脆皮,经不起折腾的。 不过燕宝好像是所有攻里,唯一一个没有玩过强制跟小黑屋的,值得表扬。
第67章 胡闹 郁白初看见他惊惧的神情,却没看见他眼底的心疼,愣了下,误会了,低下头,很小声地说:“抱歉,你才17岁,这种事,这种话,我其实不应该跟你说的,对不起……请不要觉得我奇怪,或者……” “你确实不应该这么说的。”燕图南看见他颤了下的背脊,满眼都是心疼,喉咙干涩到几乎说不出话,他沉默了片刻,很轻声地说:“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呢?” “你在我眼里,是最干净、最纯洁、最美好的。” 干净到觉得自己都脏,连多碰一下,都觉得是亵渎。 “哥哥,以后不要再对我说抱歉跟对不起了,好不好?” 我会心疼的。 “我不知道你们的事情,是郁然说你们以前在一起过,他不喜欢我,我怕你跟他走,怕你为了他不要我。” 怕历史重演,怕一切回到原点,怕醒过来只是大梦一场,怕你来不及等我说爱你。 “哥哥,你其实完全可以否定我,说他在撒谎,说他在骗我,我会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真相如何我不在意,我更希望你骗我、哄我,而不是将我的话变成刺向你的利刃,将你自己一刀劈开,满地血淋淋。 “我其实只想听你说你永远不会抛弃我,哪怕只是骗骗我,我也会很开心。但是很抱歉哥哥,我好像让你不开心了,对不起。” 郁白初看着他,眼神里都是愕然。 每一句话都在意料之外,又都在意料之中,在郁白初悲观想法的意料之外,在燕图南所言所行的意料之中。 每一句话都是燕图南会对他说的,只是刚刚的郁白初不信,他以为自己是被嫌弃的那个,可少年的话却在告诉他、恳求他—— 不要抛弃自己。 以为在泥里挣扎求生的郁白初此刻才发现,他在云端,在枝头,他被少年捧在高处,被风亲吻发梢,沐浴初晨的阳光。 他是天之骄子,不是卑微泥土。 其实如果没有经历上辈子的事情,郁白初不可能会在今天对燕图南说出“我没有跟他睡过”这种卑微到骨子里的话,他会永远骄傲、温柔、内心强大,甚至是意气风发。 可他偏偏就是经历了,19岁的皮囊下,是一个饱经风霜满目疮痍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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