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褚敲了敲院门,门内传来走路的动静,没一会,院门打开一条缝,门缝里露出亭氏消瘦的脸。 “娘。”沐哥儿喊了一声亭氏,亭氏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发虚,“进、进来吧。” 柯褚皱紧眉头,前世他无意中撞见梁汀雨羞辱沐哥儿,他便单方面跟梁家断绝关系,也不许沐哥儿跟梁家来养。 他没想到,亭氏在家里竟是这种模样。 若不是他还记得亭氏的脸,他只怕会误认为亭氏是梁家的奴仆,而不是梁家的女主人。 他们走进院子里,亭氏便将院门关上,插上门闩把门锁了起来。 沐哥儿浑身一颤,脸色发白。 他太熟悉这种锁门的声音了,每次梁烔或者梁汀雨要打他时,亭氏都会将门锁起来躲进屋里。 他看向亭氏,亭氏只将头低的更低,快步越过他们,走进灶房里将门关上。 梁烔和梁汀雨从厢房里走出来,梁烔眼神不善,梁汀雨笑得阴冷。 “你们终于来了,可让我好等。” 梁汀雨快步走来试图揽住沐哥儿的手臂,“咱兄妹俩好久没见了,去我屋里头聚聚。” 沐哥儿躲开她的手。 他知道如果跟她进屋里头去,他就不可能完好无损的出来。 梁汀雨脸色一沉,梁烔开口道:“柯褚,难得你来,进屋里头喝杯茶吧。” 他扫了眼沐哥儿,眼里带着警告,“沐哥儿许久没见汀雨,定是有许多话想跟汀雨讲,我们就不打扰他们了。”
第8章 改嫁往事 柯褚眼神渐冷。 他终于知道梁家玩的是什么把戏了。 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沐哥儿被打,亭氏竟是帮凶! 他无法想象这些年来沐哥儿在梁家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他没搭理梁烔,温声问:“沐哥儿,你有话要跟梁汀雨说吗?” 沐哥儿摇头,双手死死抓着他的手臂,身体不停的往他身后缩。 柯褚看着梁烔瞬间阴沉下来的脸,单手放下背篓,将里头的柚子拿出来往前一扔,足有五斤重的大柚子正好扔在梁烔脚下。 梁烔往后一退,阴晴不定的看着柯褚,“你这是什么意思?” 柯褚笑着,笑不达眼底,“刚摘的柚子,拿来给你尝尝鲜。” 梁汀雨怒道,“谁稀罕你这破柚子?昨天买的那些东西呢?” 她不甘心的在背篓里翻找起来,见背篓里确实空空如也,她命令道:“沐哥儿,你现在立刻回去把你昨天抱在怀里的布给我拿回来!” 那块布她一摸就知道料子不错,做成衣裳定是好看又好穿。 她早就想穿新衣裳了。 沐哥儿忍着心里的恐惧,吐字清晰道:“不,那是夫君的布。” 梁汀雨忍不下去了,她杨起手就要往沐哥儿脸上扇。 反正现在院子里没外人,阿爹又在旁边,她什么都不怕。 “啊!”肚子传来剧烈的疼痛,她的身体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汀儿!”梁烔脸色大变,他快步跑到梁汀雨身边。 梁汀雨痛的哭出声,“爹!柯褚打我!都是沐哥儿的错,你替我教训他!替我狠狠打他!我要他死!” 梁烔心疼的红了眼,“好,好!爹爹这就给你出气。” 梁汀雨是梁烔老来女,梁烔的第一任妻子病死,没有给他留后。 梁烔又家境一般,媒婆介绍的人家都嫌弃他克妻,不愿意嫁给梁烔。 梁烔三十岁后,才遇到亭氏。 亭氏是窈山村的人,窈山村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穷村,这个穷不仅指没钱,更指没地。 亭氏嫁给窈山村的窈书,为窈家生下一儿一女,本来日子就这么过去,可亭氏年轻时心气高,不愿一直待在就连去县城来回都要花上一天一夜时间的窈山村。 也不知她怎么和梁烔勾搭上的,当窈书发现的时候,她肚子里已经有了梁烔的孩子。 梁烔过够单身汉的日子,更稀罕有后代,知道亭氏怀孕后就让亭氏合离跟他。 窈家人不愿合离,而是将亭氏休弃,被休弃的女人到底名声不好,亭氏心有怨气,便连哄带骗的带走当时在窈家最受宠的沐哥儿。 沐哥儿长的好看,从小就招人喜欢,不止窈书喜欢他,窈家那些叔叔伯伯也很稀罕他。 沐哥儿被带走,窈家人自然不愿意,他们闹到梁家。 梁烔见窈家人如此在意沐哥儿,更不愿放人,为此他买通官府的人,让官府的人出面将窈家人赶走。 自古民不与官斗,窈家人再无奈,却也只能认了。 沐哥儿到梁家后过的日子并不好,亭氏将被休弃的怨发泄在沐哥儿身上,对沐哥儿十分冷漠。 梁汀雨出生后,梁烔身上负担更重,他觉得沐哥儿是吃白饭的拖油瓶,心情不好便拿沐哥儿出气,对沐哥儿非打即骂。 梁汀雨从小耳濡目染,从会走路起就开始折腾沐哥儿,看到沐哥儿疼哭,她还会兴奋的笑。 亭氏像是梁家的游离人员,冷眼看着这一切。 直到有一天,沐哥儿上山砍柴,梁汀雨不小心摔了一脚,膝盖破皮流血。 梁烔大怒,在听到梁汀雨哭着说是娘亲推她的之后,梁烔将亭氏生生打晕过去。 沐哥儿回来后,发现亭氏高烧不断,他哭着求梁烔给亭氏找大夫。 梁烔冷静下来后也不想自己再传出个丧妻的名声,便去请大夫回来。 自那以后,亭氏便从边缘人员变成了梁烔撒气的对象之一。 终于有一次,亭氏受不了了,她哀求梁烔,“你别打我,你打沐哥儿吧,沐哥儿很快就回来了。” 只要沐哥儿在,她就不会挨打,因为沐哥儿看到她被打,会拼死过来护着她。 沐哥儿当时正从村里人口中得知亭氏被打的事冒雨跑回来,他站在门口,全身都是水,脸比白纸还白。 后来,亭氏开始在沐哥儿被打时关门。 她怕沐哥儿跑了,更怕沐哥儿跑了之后她要替沐哥儿挨打。 “沐哥儿!给我跪下!”梁烔从柴火堆里抽出一根大腿粗的木棍,凶神恶煞的瞪着沐哥儿。 沐哥儿躲在柯褚身后,不动不吭声。 多年来对沐哥儿的欺压和支配让梁烔无法接受沐哥儿半点的反抗,他红了眼,挥舞着棍子朝沐哥儿冲来。 “砰!”柯褚抬腿又是一脚,直直踹中梁烔的心口。 梁烔哎哟一声往后退靠在墙上,他终于注意到柯褚,“滚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打!” 柯褚寻了跟顺手的棍子,拎在手上晃动两下,“要不你试试?” 梁烔心口一颤,他看着高大的柯褚,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柯褚,沐哥儿是我儿子,我怎么打他都是我家的事,我劝你不要踏这浑水。” 柯褚笑意渐冷,“你莫要忘了,沐哥儿如今是我的夫郎。” “他就算是你的夫郎,那也是我梁家的人!”梁烔语气蛮横,“我教训他,你也没资格拦着我!” 柯褚回头看向沐哥儿,温声道:“你站远点,一会就好。” 沐哥儿小心翼翼的松开他的手,抿着唇一点点往后退。 梁烔见此,以为柯褚妥协了,拎着棍子就朝沐哥儿冲过去。 谁料冲到一半,一根木棍从旁袭来扫向他的肚子。 这次,柯褚没有给梁烔说话的机会,他面无表情的一棍接一棍的砸在梁烔身上,梁烔脸上的表情由愤怒痛苦转为恐惧害怕。 棍棒击打□□的闷响混杂着哀嚎声在院子里回响,梁汀雨早就被吓白了脸,蜷缩着身体不停往后缩。 她似是想到什么,惊恐的朝屋里哭喊,“娘!救我!救救爹爹!救救我们啊!” 屋门开了,亭氏跑出来将梁汀雨护在怀里。 她看向角落里的沐哥儿,沙哑的声音带着祈求,“沐哥儿,你让他停下,你爹快死了。” 沐哥儿看着亭氏紧紧拉着梁汀雨不放的手,想到当年亭氏拉着他来到梁家时也是这般握着他的手。 当时年幼的他对亭氏奶声奶气的保证:“阿娘,我会保护你的。” 他之所以会跟亭氏离开窈家,是因为亭氏说她害怕。 他心口一阵阵揪紧,难过的喘不过气。 他从不怨亭氏,因为他觉得亭氏是太害怕了,因为太怕才会不敢保护他,因为太怕才会让他当挡箭牌。 可他没想到在他被打时对他视若无睹的亭氏会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冲出来保护梁汀雨。 他红了眼眶,“阿娘,他不是我爹,这里不是我的家。” 他离开窈家后,爹爹和阿兄放心不下他,经常偷偷来看他。 他不想让爹爹和阿兄担心他,也不敢跟他们说他被打的事。 但纸包不住火,爹爹和阿兄看到他身上的伤后,带着人将梁家砸了。 那次的事情闹的很大,也很难看,他虽然小,但还是从大人说的话里知道了亭氏带他改嫁的真相。 他很伤心,但再伤心,窈家人也没法带走他。 他当时天真的以为窈家人的震慑会让梁烔消停,但梁烔消停过一阵后,对他却是变本加厉。 甚至,梁烔学会了用亭氏让他妥协挨打,并且次次打,都打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 亭氏生生愣住,瞳孔微张,模样有些可怖,“不,我是他妻,你是我儿,他就是你爹,你快救他!他养了你十几年,难道你想让你夫君生生打死他不成?” 沐哥儿含泪问她,“娘,他快打死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我是你儿?” 亭氏白了脸,颤抖着唇,浑浊的眼里情绪复杂。 柯褚给梁烔留了一口气,他将棍子扔在地上,冰冷的目光扫过坐在地上的母女。 “沐哥儿嫁给我便是我的人,你们若是敢伤他一分一毫,我便十倍百倍的还在你们身上!” 梁汀雨吓得泪流满面。 梁烔在她心里就是天,她在梁烔的庇佑下无忧无虑的长大,看到梁烔被这般打,她的天也塌了。 她怕极了,心里却更恨沐哥儿。 这一切都是沐哥儿的错,若不是沐哥儿挑拨,柯褚怎么敢对爹爹动手。 柯褚走到沐哥儿面前,轻轻擦掉沐哥儿脸上的泪,眼里满是疼惜,“回吧。” 沐哥儿将头埋在他怀里,小幅度的点点头。 从今天开始,他再也不用怕梁家人了。 回去路上,情绪稳定下来的沐哥儿问柯褚,“夫君,你去时便想好要给我报仇吗?” “这只是警告。”柯褚一想到沐哥儿身上的伤就恨不得将梁家人千刀万剐。 “你会觉得我下手太狠吗?” “不会。”沐哥儿仰头看他,明亮的瞳孔倒映出他的身影,“你是夫君呀。” 柯褚心口滚烫,“嗯。” 回到柯家时,柯家人已经在吃晚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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