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顾时惜呢? 他看不透。 顾时惜好似当真对谢家的救命之恩感恩戴德,可他又时常看见少年的野心,那野心既不遮掩也不粉饰,但对于唾手可得的路又看不上,非要走一条曲折的路。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顾时惜才是顾时惜啊! 倘若顾时惜和旁人一样庸庸碌碌人云亦云,他孟玉如何能像这般魂不守舍? 孟三公子是从不曾否认自己的心驰神往,但也总没有什么好时机同时惜游玩约会,如今人在军中,他也不知多少天才能见一日,因此这会儿是真不想走,便道:“我送你回去。” “留步留步。”顾媻连忙拱手,说,“我要立即回营中,今日可招待不了你,改日,改日请你吃饭,我现在也有月奉了呢。” “那改日是何日?” “你等信儿就是,哪儿这么多问题?”少年又是一个小小的仰头,在天光大亮的湛蓝天空下犹如那夜送给孟玉的那只蔷薇,是独有的一只,天下人皆是绿叶,唯见时惜是花苞。 孟三公子凝望顾时惜,良久,也笑道:“好吧,我等你的信。” “回见!”顾媻对着孟三摆摆手,总算是骑着自己的小马往营地回去。 路上碰见一只毛发被火燎得卷曲的狮子猫,浑身大毛毛蓬松、尾处卷曲,花色乃三花,还是只奶猫,一身的草木灰,迈着正步与顾媻同路——像是刚从山林火灾里逃出生天。 一人一猫对视了一眼,继续同路。 又过了一会儿,少年实在是觉着小猫有趣,干脆说话道:“喂,要不要带你一程?你去哪儿呀?” 小猫眯着眼睛喵喵叫了一通,顾媻不懂:“哎呀,你干脆上来,自己跳上来我顺路带你走。” 小猫又是一声‘喵’,随后身手利落的跳上马屁股,十分稳当的坐在马背上,顾媻的身后。 少年扭头看小猫坐好了,拍了拍自己心爱的小马,说:“辛苦了,回去喂你上等的草料。” 小马立即驮着一人一猫回营地去,路上碰见不少回城的士兵,甚至后来谢尘都追上了他,只见谢尘的马上驮着好几个吸入过多烟雾的士兵,还有的被烧伤严重,急需军医处理。 谢尘看见小亲戚,立即从自己的马背上下来,把自己的马拿给手下的兵丁,让他们牵回去,然后走到顾媻的小马身边,毫不在意形象地帮忙牵马,说:“你这小马,天生长不大吗?这都多少天了,感觉依旧没怎么长,再过几年怕是要驮不动你,爷给你换个好马?” 谢二爷痛快潇洒地处理好了山火一事,如今威望在身,走过路过的兵丁大都要喊一声二爷,谢二爷都很随意的摆摆手就算回应了,目光却是大部分只落在顾时惜的身上,好像多年未见一样,刚刚真是害他好找。 “不要,我就喜欢我这匹。”顾媻可喜欢小马了,虽然他老喊小马叫美少女战士,可也还是想过给小马取一个正经名字,只是至今没想好。 “哦,行吧,欸,不过这才多会儿的功夫,怎么又多了只狸奴?哈哈瞧这毛被燎的,太丑了吧?” 小猫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还是稳稳当当坐在马屁股上休息。 倒是顾媻不大高兴:“洗洗就干净了,三花可是猫界有名的美女,你不懂。” “可我怎么看他像是长了蛋的公猫?” “啊?”顾时惜也愣了愣,按理说三花猫咪都是母猫,公猫格外的稀少,即便有,也没有生育能力,这都是顾媻上学时代生物课学到的知识,他叹了口气,说,“原来是小太监猫。” 谢尘有时候真是听不大懂他的小亲戚在说什么,脑袋里又在想什么,但说什么都行,想什么都好,只要永远永远的和他这样共进共退,并肩作战,那未来不管发生什么,谢尘都觉着没什么好怕的,甚至充满斗志。 此时的谢二爷年少,且心中毫无情爱之心,并不明白当一个少年为另一个人充满积极向上的斗志,是什么意思。 他只感觉累也累得痛快,刚刚出的汗蒸发过后,他浑身臭臭的,也开心快活。 他看天是粉蓝色的,看地都觉着春日将近,看那丑猫也觉着可爱,看长不大的小马都觉着有趣。 “顾时惜,你看,快到了,一会儿我定然向祖父进言,封你也做个大将军当当,你今日之功劳,绝在我之上!”谢二爷从不贪功。 顾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忽然才发现领导在给自己牵马,于是下了马,跟草包领导一块儿走回去,说:“不必,今日你必须拿头功,不然我不理你了。” “你总拿这吓唬我,你觉着我会怕?”谢尘笑道。 少年轻声‘哼’了一声,微笑看着草包。 谢二爷面上满是灰尘,遮掩住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绯红一片,他说:“好好,我算是怕了你了,私底下,我赏你些东西,你想要什么?” 作为一个战队的战友,还是一个智商忽高忽低的草包,含蓄的表达是没有意义的,所以少年毫不掩饰地略带几分撒娇意味地说:“等你什么时候能做主了,也举荐我吧,以后咱们同朝为官,我文你武,侯府岂不可保百年不衰?” “这是当然的,我是说现在,现在你想要什么?” 顾媻一愣,摇了摇头:“你给我的够多了,我岂能还不识好歹?”这话是真话,草包领导真是大方的领导,什么都是说到做到,什么都是说给就给,比如送他爹上学,比如余大人的厨子…… “哪里够?还不够,你等着吧,我自己想。” “哈,好吧,那时惜先多谢了。” 少年两人并肩前行,不时的说说笑笑,毫无主从之分,气氛绝好。 只是从进军中开始,顾媻就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他发现军中肃穆,人行匆匆,张合老早就在营帐外面等他们,先是看了一下他们两人和一马一小猫的组合,呆了一会儿,随后拉着顾媻便说:“时惜啊时惜,一会儿进去,径直跪下请罪便是,老侯爷在里头,有人告你和二爷擅自离营,违反军纪,纵使灭火有功,但军中违反军纪是重罪,莫要顶嘴,我会为你辩驳一二。” 顾媻:“谁告的?”举报狗?还没当官呢,阴谋诡计就耍到他跟前了?呵呵。 “欧阳予。” 顾媻眸色一敛,立即回忆起自己自己刚刚担任军师时,在大将军帐内见到的另外两个军师,其中一个老点儿,另一个年轻,年轻的长着眯眯眼,年岁不大,不到二十。 当初张合就跟他介绍过,欧阳予从小长在军中,父母皆是军中要员,因为从小天资聪慧,老侯爷甚是喜爱,几乎养在膝下,前段时间升任军师…… 明白了,这人举报动机明显,无非四个字:嫉贤妒能。!
第44章 手掌 他很清楚老侯爷绝对不是个昏庸的主子,但凡昏庸一点点,都不会让自己的私营发展壮大到如今规模。 他和谢尘刚刚拼了命救火回来,怎么说也是大功臣,都不论亲疏远近了,就算他和谢尘都是老侯爷的部下,这才刚刚拼命了回来,如果对他们重重惩罚,绝对会寒了所有人的心。 他应该没有问题,草包问题恐怕会有点大。 毕竟自古以来,都是对亲人狠,对陌生人客气,这种通病许多人都改变不了,究其根本,顾媻觉着或许是面子在作祟。 顾媻可怜地看了一眼谢二爷,提前发出警告道:“一会儿我应该没事儿,二爷你可能有事儿,不过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儿,受受罚而已,归来又是一条好汉,一般这种情况……”顾媻准备跟谢尘讲讲为官之道来着,结果发现张合还在旁边淡笑着看着他俩,一时又觉得这时候说这些不是时候。 “算了,反正你只要记住,你祖父就算是罚你,也是为你好就行了。”顾媻说。 谢二爷立即点头,说:“知道了,你不说我也知道,祖父一向都是为了我好,你也是。” 顾媻的高度一下子被拔高了好几层,他自己都觉着脸红,轻咳了咳,说:“还好还好。” 张先生就看着两个少年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真是觉着有些意思,但时间不等人,他开口说:“好了,都进去吧,的确是不用怕,只是有些人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还当自己真是老侯爷嫡亲的孙子了,拿着鸡毛当令剑,蠢货出鞘罢了。” 顾媻差点儿笑出声来,文化人骂人就是不一样,不带脏字儿的。 三人一前两后的跟着张先生入了主帅帐篷里。 不同于初次来这里被授予军师一职,当时帐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人在开会,且老将军基本也没在开会,全程东骂一会儿西骂一会儿,顾媻感觉路过的狗都能被骂哭去。 这次前来主帅帐中,总是威武不凡叫人心生寒意的神威右将军乖乖坐在老侯爷的右下首的位置,满眼仰慕的看着老侯爷,全程眼神都没给过旁人,顾媻一时就想起了刘关张那三位哥哥长哥哥短的情谊。“老哥哥,人来了。”神威右将军一开口,果然就是哥哥。 正在看折子的老侯爷淡淡抬眸,把手中的书简轻轻放下,比之前在谢府上蹿下跳要打死谢尘的那会儿瞧着高深莫测多了。 顾媻一边跟着谢尘跪下行礼,一边想,老侯爷到底什么样子才是最真实的他呢? 在家中,好像是故意对谢尘恨铁不成钢,表现给所有人看自己对谢尘失望透顶,好让所有不安分的人提前露出马脚,自己好亲手操作扼杀。 在军中,老侯爷端着架子,是全军的主子,是所有能人义士心目中威武天神一般的主公,所有人都愿意为老侯爷出生入死,所以老侯爷格外稳重如山。 再看今日的状告者,那个眯眯眼的年轻军师欧阳予,此刻早已跪在正下方,扭头看他们的时候,也毫无心虚之色,大义凌然到顾媻都怀疑这人是不是脑袋抽了。 “老侯爷,既然触犯军法之二人已到,欧阳愿身先试法,为状告谢二爷之事,受杖三十!” 顾媻之前没怎么关注这人,完全没什么存在感,今天却是发现这人眼睛小,说话声音倒是蛮大。 不等顾媻开始说话,张合便说:“不急,且听谢尘与顾时惜有何话要说,他二人刚刚回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接便行军法,实在是有违公道。” 在场众人有十多位,大多数都是各种将军。 军中阶级并非是根据各种职位来排列,而是设置了很多将军的称号,例如平威、荣威、常胜、虎贲等等,这些称号代表他们的等级。 一万人的私营里,总共分了十个小将军,总领将军便是神威右将军——缺了一只手臂的老将军。 十个小将军根据功勋不同,领的月奉自然也不同,互相见面也都不大服气。 小将军下面才是百夫长什长伍长。 由于顾媻进入军营的时间太短,在场的各位将军他除了断臂的神威右将军外都不认识,也真是没指望有人能帮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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