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怎么不拦住他?他这是深入虎穴!”谢二说完,忽然感觉自己声音有些大,怕伯母被自己吓着,连忙又小声说,“我的意思是,伯母怎么就不担心呢?他一个人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不是说他从未去过远方?他能来扬州都是辛辛苦苦,费劲力气……” “其实还好,当初来扬州,时惜碰到了一个好心人,他们有马车,带着无数的粮食瓜果,一路上根本没受多少罪,时惜向来运气好,总能遇到像二爷这样愿意帮扶的贵人,所以咱们相信他就是,他总能逢凶化吉的。”顾母虽然心中也有些忧虑,但相信儿子这个念头更加强大。 谁知道顾母说话说漏了嘴,硬是把顾时惜辛辛苦苦营造的可怜孤苦人设给弄没了。 谢二也是满脑子的困惑,在他的记忆里,好像记得小亲戚可怜得要命,和他说过是跋山涉水走了三个月才走到扬州,全家饿得要命,只剩下皮包骨头,若是没有他收留,早就死光了…… 谁知道…… 哈哈…… 谢尘却是觉得高兴,既高兴,又觉得撒谎的顾时惜也有几分俏皮可爱,既然知道扮可怜来招他,那么他的小亲戚的确不是他能操心得起的…… 他的小顾大人决定的事情,也的确不是他能改变的。 但告个别总行吧? 谢二还是追了出去,他骑马先去刘家,问过了门房,说是刘小姐刚刚离开,马车队伍朝着南门出去了,直奔长安而去。 他立马又一夹马肚子,奔向南门。 在绕过无数游客,闯了不少衙役举出来的红色牌子,越过好几个摆摊到路中间的板车,跨过他的千山万水后,总算在城门口看见了不远处走上官道的一列马车。 那列马车摇摇晃晃,总共有两个巨大的车厢式马车,三架装载得满满当当的货车,周围还有四十多个家丁,外加三名身穿衙役服饰的带刀衙役。 “顾时惜!!!”谢侯在城门口便高声呼喊,手上的鞭子不停,狠狠摔在马屁股上,他的马便再度加速,冲向前方。 与此同时,顾媻正在研究自己带的盘缠够不够,银票银两还有老师给的赞助、江洺给的赞助,自己身上似乎目前有一万两的存款,很够用了,到了长安也不需要住店,可以住在刘小姐的府上去,毕竟是刘阁老义子嘛,亲近亲近很应该。 就是到了刘阁老府上后,总不能空手,还好他早有准备,从家里带了一堆余大人留下来的奇石,据刘小姐说,刘阁老也喜欢玩石头,那么自己送这些,岂止是聪明,那简直就是投其所好的绝世大聪明。 ——感恩余大人。 还在盘算自己长安行的小顾大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忽地好像幻听一样,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他起先没有注意,后来外头骑马的李捕头敲了敲他的窗户,顾媻打开木头窗户,就听李捕头低声说:“大人,好像是谢侯追上来了。” 顾时惜一愣,随后探出脑袋往外面看,果然就看见一个一身红衣,一如当年第一次见面那样,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只不过两年过去,那纨绔少年,长大了不少,并不能轻易再看见谢侯身上通过纨绔而拼命掩盖的孤独,只能看见谢尘蓬勃壮大的朝气,好似盘在扬州的一只巨蛟,大有一飞冲天之化龙之势。 顾时惜眨了眨眼,对着李捕头说:“停车。” 李捕头立马大喊:“停车!” 话音刚落,从前面便开始慢慢停下,犹如一节多足的长虫,前面停下来许久,后面才反应过来。 顾媻就这么等着,等到那谢二奔至眼前,快速下马,然后质问自己什么话,谁知道谢尘这草包,到了跟前,带来一身灼人的热气后,却一面喘息一面只是单纯看着他,说了一句:“顾时惜,你怎能不告而别,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你要做什么,我还真能拦着不让你做?” 小顾大人做出一副委委屈屈可怜模样,说道:“你是我二叔,二叔的话,时惜怎敢不听?奈何事已至此,只能偷偷……” “以后别偷偷了……你同我告个别,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还有……我会时常给你写信,你也要回我,让我知道你安好才是。”年轻俊美的扬州武恭候看着漂亮的小亲戚,心中千言万语,活像是要生离死别,但又总觉得自己依依不舍的样子很不吉利,便又做出一副很严肃的表情,训话道,“听见了没有?你若是出了事,超过一个月没能给我写信来,我领着我的部下,直接去端了匈奴那老巢去!” “千万别!”三国演义顾媻看了很多遍,其中印象很深刻的一个道理就是打仗打的就是钱和人,谢二这边钱不够支撑几万大军千里迢迢去往匈奴的地界,还能有精力打仗,且谢二人不够多,轻举妄动只会被禹王抓到把柄,得不偿失。 “那你就记得给我写信,哪怕一个字也好。” “我知道了。”小顾大人看着谢二的眼睛,将这人看得格外的透彻,他几乎能感觉到少年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愫,可少年硬是憋住了,什么都没说。 两人看着彼此笑了笑,到底还是顾时惜先开口,说:“那我先走了,二叔,你等我回来,帮我照看我家里,还有我老师家里,江洺也帮我照看,他是我小弟。” “我知道知道,别总操心旁人,关心关心自己。”谢侯淡淡不高兴,他心中落寞,不知道为什么小亲戚不让他照顾好自己……或许是因为他在小亲戚眼里不需要照顾,本身就强大厉害了?应该是这样。 “还有,你也照顾好自己,我不能替你祖父看着你,这段时间,二叔你不要又和以前的狐朋狗友成日逗猫遛狗,也看看书吧。” 谢二太阳穴一跳,他最恨看书,果然,时惜喜欢孟玉就是喜欢人家会读几句酸诗,学就学,等时惜回来,给时惜看看他学的如何,吓他一跳! 谢侯心中定下了自己日后的每日课程,一边和满面微笑的时惜道别。 只是等车队再度启程后没多久,顾时惜就又听见窗外传来敲击的声音。 他打开一看,这回竟是谢二又追了上了。 顾媻都来不及喊停车,谢二这草包就有些欲言又止地问他了一句话:“时惜,我们那个……那个关系还要不要继续?还要继续假装吗?” “这个很重要吗?”顾媻都无奈了,本来就是假装在一起,不刻意去强调,别人都不会去问,顾媻只需要摆脱孟家的事情,其他时候是不是个gay的身份都无所谓,如今他要离开扬州,又马上要去边城,还被委以重任,他和谁在一起,跟孟玉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了其实…… 孟玉更是也退了婚,据说是刘家出面先反悔的,孟玉的计谋算是得逞了。 “当然重要,若是有人拆开了我们的信,发现我们没有卿卿我我,那岂不是暴露了?”谢二小声说。 顾媻好笑,想说不会有人这么无聊,可又觉得孟玉始终不相信自己和谢二的事情,不如让谢二无意间拿给孟玉看,这也算能帮他了。 但……好似孟玉看不看信也都不重要,孟玉既然做到了没成亲,势必是不管如何都想要恢复从前的赌约,可惜了,顾媻现在当真觉得恋爱纯给自己找事儿做,不乐意再找伴儿,便点点头和谢二说:“那还是继续,只不过辛苦二叔了。” “恩?辛苦我什么?” 顾媻:“二叔从前不是放话说什么看见两个男的凑一起卿卿我我就鸡皮疙瘩掉一地?委屈二叔与我这般了,我会尽快换人。” “换人?!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这样了?你可别污蔑我!” 顾媻笑道:“好吧,反正委屈二叔了。” “不委屈,别忘了写信。” 这话说完,马车越来越快,谢二没有再追了,就看见他的小顾大人探头出来和他笑着告别。 好似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笑得格外开心。 谢侯当是时总觉得好像心里头有什么痒痒的,就要破土而出,后来顾时惜告诉他,这叫长脑子。 总而言之,谢侯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顾时惜是不是知道自己真心心悦他? 不然为什么会这样……这样逗他呢? 时惜知道了?! 被落在后面的谢侯牵着他的马,站在原地许久,等他的小厮虎子追上来问他怎么跑这么快的时候,谢侯才回神,满面通红的开始琢磨一件事:他是不是应该正经告白一番? 这应该不算挖兄弟墙角…… 不对,他都已经担上了挖墙脚的罪名了,如今已经不需要再看道德方面的问题了。 且时惜居然知道……他知道的话,还那样和自己说话,和自己那样的亲近,是不是……是不是鼓励自己更进一步,弄假成真? 哎呀。 谢侯爷实在是不好意思想下去了,心里噗通噗通的,再想下去,他怕自己要追着那马车,一路追去长安,好好和顾时惜说道说道了。 算了……等时惜回来吧…… 等他回来…… 或者在信上就挑破! 不不不,谢侯爷生平第一次这样畏首畏尾,总觉得怎么做都不大好,便很想知道孟玉当年是怎么和时惜在一起的……他回忆了一番,发现孟玉好像跟时惜在一起,也是因为一个玩笑话,没什么正式的告白,一点儿也不郑重。 他不能比孟玉差,那么信上说清楚是不可能的,还是得等时惜回来…… 少年侯爷叹了口气,又喜滋滋极了,跟追来的虎子说道:“哎,走吧,回了。” 虎子问:“侯爷,您咋这么高兴?听下人们说,你很反对顾大人出去的啊……”虎子其实是顾母派过来的,害怕谢二和自家宝贝顾媻发生什么冲突,好从中拉架。 谁知道虎子过来,只看见一个傻乎乎笑着的侯爷和马车队伍的屁股。 “你懂个……”蛋字还没出口,谢侯就自己给吞了回去,他想起来时惜不喜欢他乱骂人。 “你不懂,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便做他的后盾便是,我还能反对他不成?”谢侯挑眉,说完又感觉浑身兴奋得有使不完的劲儿,“走,不回去的,去营地操练起来!” “二爷,之前您还说将军兄弟们刚刚回来,得让他们爽三日,今天才第二天,就要操练起来,营里怕是有意见……” 谢侯深吸了一口气,说:“那我自己去练练骑射,这段时间真是许久没碰了,都他妈的手都要废了。”糟糕,又骂人了,谢侯闭嘴,可嘴角是止不住的扬起。 这边谢侯主仆二人去往了侯府私营里和一众将士们开始喝酒比武,好不快活,另一边,还在路上马车里的小顾大人对自己无意间造成的误会全然不知,闭目养神了一上午,正午的时候便很疼惜自己的连忙下车活动那坐僵硬的身体,又把自己宝贝厨子请出来,点了几个菜,和刘小姐在一颗大树下对坐等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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