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偏偏也不算违规,因为朝廷没有执法过当这一说法,对衙役的行为也没有相关的规定约束,所以李清胜完全没有由头惩治他。 说教的次数多了,王衙役反倒闹脾气,在府衙里到处说李班头看不惯他,只要他一做事就挑错,委屈坏了。 他这一出可给李清胜气得够呛。 然而知府那里不管这些事,如果处理不好,或者李清胜向上级告状,上级反而认为是李清胜能力有问题,管不住手下。王衙役简直成了李清胜脑中的一颗毒瘤,一想起来就头疼。 自从这次修城墙的劳役定下来,九月份的劳工由李清胜的班组负责看管,他就在想怎么能挑个错处将王衙役踢出这次行动,正巧遇上方臻帮了他一个大忙。 不过王衙役家里有背景,想让他从此滚蛋还是有些难度,过几天惩罚结束,李清胜又要天天看着这个鼻孔朝天的败类了。 “唉,你要是……”李清胜话说到一半打住了。他倒是希望方臻能当他的左右手,留下来专门整治王衙役这样的人。可是府衙役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凭他的能耐,能让方臻在固城安家就业,让他进官场还是有些难度。 除非方臻不嫌地位低微,从役使差役做起,熬上十年八年,等衙役有空缺的时候,优先考虑。可这样实在是屈才,李清胜只能想想便作罢。 “王衙役那样的,只能跟他比谁更无赖。”方臻教给李班头一个方法。 多年在部队里待过的人,碰上的老兵油子多了去了,哪怕方臻一开始也像李清胜一样循规蹈矩,日子长了也被锻炼得比泥鳅还滑。 李班头一愣,回想方臻刚来那天是怎么戏弄王衙役的,还真是那么回事。他可是从来没见过王衙役那么吃瘪气闷,简直大快人心。 “好,你呀,好。”李班头心领神会,大摇大摆地回了门房,但从背影就能看出心情极好,仿佛他已经预见了未来将王衙役压在脚底下的畅快日子。
第73章 方强来刷存在感了 因为出了事故,大家都显得异常沉默,专心对付自己手头上的活计。 失去了两名劳动力,晚上下工的时间又往后延了一些。不再是大家一起下工后才开始做饭,而是由当天负责做饭的几人先做饭,做好了其他人才能下工,然后过来吃。 这一耽搁,米糊的味道就更差了。也就方臻偷偷买了点肉干加进粥里,和方立两个吃得稍微好一些,其他人都是一脸菜色。 吃过饭,也没人闲聊了,全都回草房休息,保存体力。 “俺要个能拉他一把……”方立对于自己没能帮孙三一把,还有些耿耿于怀。 “你拉他一把,受伤的就是三个了。”方臻安慰他,将刚刚缝制好了什么东西抖了两下,问方立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看看孙三。 “去哩,俺知他住哪个房,俺带你去个。”方立虽然好奇他缝了个什么,也没多问。 当时在场的人,都看见方臻拿砖砸人了,而且李班头对他很不错的样子,不仅没问责,还有说有笑的,所以今晚都有些疏远他,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打的。就连和方臻同房的人,也有几个眼神躲闪,不敢和方臻搭话。 方臻进了孙三所在的草房,房里原本放松的人立即警惕起来。 “里咋,里还来?”房里有和孙三同村的,底气不足地质问了一句。 同村人不了解情况,孙三又躺在铺上有气无力的,他肋骨断了,一呼一吸都伴随疼痛,一个字也不想说,所以没人给他们解释方臻的行为动机。 “俺们来看个孙三,你咋赶人哩。俺弟给付药钱啦,你替他操咋个心?再说个,不是俺弟,孙三压死人哩!”方立看不惯,替方臻和那同村人呛起来。扔砖的具体原因,方立听方臻解释过了。 方立的说辞有人信,也有人不信。毕竟当时的情况他们谁也没看清,到底孙三掉下来会不会砸中下面那个,离得近的都看不出,方臻一个运砖的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孙三脱手,咋把人砸下去哩,还把自个儿栽下去个,俺在孙三边上,比你们看个清明!”方立是当时离孙三最近的人,作为本次事故的目击者,对孙三的坠楼行为可是一清二楚。这些人不清楚事实就怀疑人,是当他瞎了吗? 因为各村子的方言也有差别,方立一还嘴,屋里其他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讲话,一时间各种语言充斥,情绪激动时语速又快,叽里呱啦听得方臻一头雾水,堪比当年做高中英语听力,就想真诚地送在场的各位一句,请说普通话。 “你怎么样?”方臻反正也听不懂,便不再理会其他人的吵吵,径直走到孙三的铺前问他。 孙三只有动眼睛不疼,于是将目光移开了。以他的视角和逻辑来看,虽然方臻给他出了药费,但平白被砸断两根肋骨,实在是无妄之灾。就算他当时掉下去,下面还有个人垫着呢,肯定摔不坏,和方臻有什么关系?认都不认识,凭什么砸他? 草房里黑漆漆的,晚上开着门也看不清谁的脸。孙三不说话,方臻只能大概猜到他的想法。 “你嫌我多管闲事?” 孙三听到这句话总算给了点反应,可惜一动气肋骨又开始疼,刚发了一个气音就戛然而止。 “呵,知道了。”方臻确认了他的猜测,便放弃了对孙三下手轻一点的念头。 他拿出刚才缝制的简易肋骨固定带,在孙三面前展开拽了两下,发出布料被拉扯的“砰砰”声音。接着一把将孙三薅起来,让他背靠着墙,将固定带强硬地裹在孙三的胸腔部位,在背后打了个结。 方臻下手毫不怜惜,一套动作拖泥带水,孙三被疼出了一身汗。 “里干咋哩?!”最先替孙三出头的同村人发现了异样,立马从铺上站起来,就往方臻身边冲,伸手想将方臻推开。 大通铺没有隔挡,只要其他人收收腿脚,在铺上跑起来如履平地。不过方臻速度更快,那同村人的手连他的衣服都没碰到,推了个空。他是用力推的,这一扑空差点把自己栽下铺。 “急什么,我是在帮他,把肋骨固定好了,骨头长得快。你们要是不信,去问问大夫。”方臻本来还打算留点药的,既然孙三这么舍人为己,也用不着他浪费同情心。 方立也被气得够呛,他一个人骂不过十多张嘴,被他们轮番问候了一遍。同村人听了方臻的话半信半疑,方立不想再跟他们多说,便拉着方臻回了自己的草房。 “跟他们生什么气,再干几天就回家了。”方臻递给方立两块润喉糖,慰劳一下他被气到冒烟的喉咙。 “以后个,再不管这瞎熊玩意儿。”方立将糖一口咬碎。亏他还觉得他和孙三有一起包墙砖的情谊,没想到孙三也不是个啥好东西,他以后再也不管他了。 然而事情远不如方立想得那么简单,他没有发现,和孙三同屋的,还有一个方强。 上次方强想强要方臻的枣红马不成反被揍,接着第二天拉拢村人上门说理又被羞辱,两件事叠加在一块儿,兄弟二人别提多恨方臻和安向晨了。 别看他们哥俩那之后一直安安分分的,心里早就想找机会狠狠报复回去。他跟方壮商量好了,他在外面搞掉方臻,方壮在村里搞定安向晨。 方臻两口子不是传安向晨不能下蛋吗,正好便宜了弟弟方壮。要是方壮能让安向晨怀上娃娃,既省得花钱从城里买婆娘,又能让方臻在村里再也抬不起头。 就是不知道方壮得手没有……方强想到这儿,觉得自己不能比弟弟落后,等了这么多天,可算是等到了好机会。 “咳,别听方臻瞎说个。”方强刚才一直没出声,这儿方臻刚走,他们房里的人还群情激奋着呢,就听一向沉默的方强开了口。 “强哥,里咋意义?”方强一开口,立马就有人问了。 方强是猎户,身形结实,平日里沉默不言,在他们这房里还颇有大哥大的气势,他说的话大家都愿意听一耳朵。 “俺跟方臻一个村,他在村里……”方强故意停下来叹息一声,直到别人忍不住催促,才继续道,“一个村哩,俺原不想说个,现在三子受罪啦,俺也不得不说个。方臻那个瞎熊玩意儿,的确不是个好的。调戏女子,后来还抢路人的马。” “真假?” “还真是瞎熊玩意儿!” 这话一出,果然引起了大家的议论。要是以前方强说这话,他们未必会这么轻易相信,偏偏今天砸了孙三,跟衙役交好,又来示威,桩桩件件踩在雷区,由不得他们不信。 “唉,俺能骗你们咋个?”方强又加了把火,“他抢马,俺看不惯,找他说理个,也被他打啦。连俺村村长,他也敢骂,俺爹他也不放过!俺没个能耐,可怜个老汉六十六,让人羞了一顿,唉,说不得说不得,太可恶个!” 方强说到后来,声泪俱下。 大成朝重视孝道,在乡下尤甚。他们见方强一个壮实汉子因为父亲被人羞辱而痛哭流涕,纷纷怒火中烧,后悔刚才没有将方臻留下来,群殴一顿出气。 “所以说个,三子是得罪他哩。”方强将方臻在村里的恶行一说,再和今天的事情一结合,给他坐实了恶霸人设,并且引起大家对孙三的同情。“俺劝你个,别给三子出头,方臻记仇的哩。” 不过他们的愤慨没能持续太久,就被衙役打断。衙役嫌他们吵闹,担心要闹事,所以特意来警告一番。 这原本和方臻无关,但衙役偏偏这时候找上门来,让他们的怒气只能咽进肚子里。声音不敢出了,拳头却还握紧着,这一笔也就一并算在了方臻的头上。 “行个,你们也别气啦,方臻能耐,俺都打不过,还是别惹好个,缩头几天,就回家啦。”方强火上浇油,“难道还要出个三子,让他打断骨头?” “怕他咋个,俺人多哩,又不跟他打。” “难怪他这个横,原来人不成啊!” “谁说,他能耐大,俺们忍了说不定也要让打,就要给三子报仇!” “就是滴,这种瞎熊玩意儿就该吃些苦头,哪里都有他霍霍!” 男人大都好面子,要是不说让他们“缩头”,哪怕换个词,让他们忍一忍,都不会激起这么强烈的逆反心理。 方强的目的达到了,也不再参与其他人的讨论,转而又想起他的弟弟方壮。他也还没娶婆娘呢,就先便宜了弟弟。不过他看不上安向晨,因为那是别人睡过的,也就方壮没出息,见着人面皮好看就迷了心窍,他肯定得要一个黄花大闺女。 等他回家,也该把娶婆娘的事提上日程了。方强想着想着,两眼一合,做起了美梦。 这头方臻还没睡,他今晚倒是不打算出门,只是刚才在孙三在的那间草房里,有些事情让他生出几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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