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局本名人类科学研究异象管理局,隶属于诺亚方舟系统总司。】 【总司的研究人员在很多年前就预见了这场灾难。】 【为了保存人类火种,总司派遣宿主前往各个世界执行所谓的‘任务’,实则是进行荒土开拓,同时寻找造物主。】 钟意晚问:“说出这些事情你不会受到惩罚吗?” 他记得系统说过。 有关世界真相和穿书局的问题是不能被宿主谈论的禁忌。 系统无奈:【派遣宿主进行荒土开拓的事情你本就知道。】 早在钟意晚兄弟俩重逢时,钟弈就跟他说过这件事。 只是钟意晚忘了。 系统补充道:【你放心。】 【主系统已经被电磁脉冲搞崩溃了,现在总司和穿书局的人都管不了我。】 他家宿主的状态太过糟糕,记忆像是从筛子里漏出的流沙一样。 自我意识也在一点点丧失。 似乎是这个世界在逼着他,让他变作不尽树来修补裂隙。 钟意晚怔忡了会儿,无措地摩挲着掌心的狼毫。 “我哥变作了不尽树,可他没有出现我这种情况。” 系统迟疑地说:【或许是因为你和这个世界更适配?】 钟意晚才是属于此方世界的钥匙。 而如今正是四界存亡的危机时刻,作为钥匙,他出现这种变化并不奇怪。 根据系统手上掌握的信息来看,鸿元大陆的情况很糟糕,大大小小的裂隙遍布四界。 世界壁垒就跟钟意晚的记忆一样,几乎就要漏成筛子。 不断有生机从中流出。 细沙一样,任谁也抓握不住。 同时,又有异界恶兽从中流入大陆。 千万个平凡众生苦不堪言。 钟意晚觉得系统的猜测不无道理,他低下头,心情低落地在笔记上写了最后一句话。 随后他将狼毫搁置一边,向系统问起了现世那边的情况。 说话间的功夫,笔记上的墨水已然变干。 他将笔记合上,收在了须弥戒中最显眼的位置。 视线扫过腕上的红绳时微微停顿。 如今又是一轮冬。 巫族地处西南,群山环抱,气候湿热且多瘴气。 即便已经是十一月,体感温度仍跟修真界的早春一般无二。 但钟意晚出门时还是在身上裹了件极厚的大氅,如此他还觉得冷,便在外头罩了件毛绒厚实的雪色披风。 随侍在他身边的玖柒替他将披风的穗带系好,接着将一只异兽纹手炉交至他手上。 钟意晚轻声道了谢。 玖柒低眉。 不用他提,玖柒自觉地引着他去找沈倦。 飞舟上设了药室,里面全是钟意晚需要用到的各类药材。 护在他身侧的龙骁卫皆身着玄色劲装,腰缀蹀躞,侧挂黑柄横刀,个个面色冷然。 玖柒稍滞一步跟在钟意晚身后,只在需要推门的时候上前一步,替他将门打开。 药室。 主管魔宫御药的奉常司医行令丞正满头冷汗地跟沈倦说着什么。 后者垂着睫,面上无甚表情。 钟意晚被扑面而来的药味呛到,重重地打了两个喷嚏。 正在谈话的两人被他这边的动静吸引,同时转头看过来。 医行令丞对钟意晚行过一礼,看沈倦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吩咐,便跟龙骁卫一起退下了。 药室内只余他们二人。 室内有保暖的阵法存在,角落里还放了火炭盆,舒适的温度令钟意晚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些。 他揉揉鼻尖:“一个时辰到了,我来泡药浴。” 沈倦沉默地挽起袖口,接过他脱下的披风叠放整齐。 钟意晚拉住他的手,和沈倦一起穿过排列整齐的药柜,拐进内室。 将要进入浴桶时,沈倦拉住了他,声音低哑:“这次的药劲很烈,你受不住的时候叫我。” 钟意晚道了好,神情自然地任由身体没入水中。 在现世的那场灾难中,主系统的主机受损。 他家核弹受了影响,各类面板都变成了无法响应的灰白色。 所以没有办法帮他调低痛觉感知度。 钟意晚只能靠自己熬过一次比一次疼痛难忍的药浴。 好在一切痛苦都是值得的。 尽管外界的灵力依旧跟疯了似的直往他丹田里钻。 但经过药浴淬体。 以及沈倦没日没夜地为他疏导灵力运行。 钟意晚体内的筋脉拓宽了千百倍不止。 至少不用担心身体会被过多灵力挤爆。 沈倦静静地看了会儿浴桶中钟意晚的背影,眸底情绪酸楚。 最喜欢的那缕春风即将消散在眼前。 那种感觉好似钝刀凌迟。 直到把骨血分割完毕,露出颗挣扎着跳动的心脏。 似乎是因为浮在水面的药材味道太过酸涩难闻,钟意晚觉得身后的橙花香也染上了涩意。 他闭上眼睛,一手搭在浴桶边缘,撑着额头假寐。 在他昏迷的那段时日,沈倦昼夜不休地为他引着筋脉里乱窜的灵力,生怕他炸成人肉烟花。 从他的身体开始“生根发芽”开始,他便觉醒了不尽树沟通天地的天赋。 他知道四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也知道世界壁垒上的缝隙总共有八百三十六个。 可他正在一点点忘记过去十九年的记忆。 包括遗忘沈倦。 今晨初醒时。 他睁开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沈倦,对方搂着他,眼神凄楚。 钟意晚差点把他认成陌生人,缓了许久才意识到这是沈倦。 而他甚至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是钟熠,星光熠熠的熠。 他还以为自己是钟弈。 鼻尖萦绕的橙花香渐渐变淡。 沈倦应该是去给他调配内服需要用到的药了。 钟意晚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向腕上的红绳。 隐没于水下的双腿再度发出一阵痒意,一截白嫩柔弱的树根试探着想要往外钻出。 钟意晚神情不变,一把握住那截根须,掌心凝出剑意“予”,瞬间便将根须碾作血沫融于水中。 苦涩的药味冲淡了水下的血腥。 立于桌案前调配药方的沈倦并没有意识到不对。 钟意晚垂下眼,看到了冒出水面扭动的、更多的根须。 他就像不知疼痛般,重复着亲手碾碎自己血肉的活动。 乌青发黑的药水掩盖了其下的血腥。 正在控火煎药的沈倦鼻翼翕动,皱紧眉头望向钟意晚的方向。 “钟熠?” 钟意晚手下动作不停,再次碾碎一截树根。 因为失血过多,还有躯体上过于强烈的痛感,他面色惨白,双唇毫无血色。 钟意晚努力稳下发抖的身体,佯装无事道:“我没事。” “不算太疼,还能忍下去,你放心。” 随后他转移话题道:“还有多久才能到巫族?” 沈倦眉心蹙了蹙,回道:“不到半个时辰。” 钟意晚唔了声。 沈倦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索性凝出一个替身代替自己熬药。 脚步声越来越近,钟意晚缓慢地眨了下眼,毫不留情地拔掉了胳膊上生出的根须。 沈倦看到了这一幕,他瞳孔骤缩,一把拉住钟意晚的胳膊。 “你刚刚——” 钟意晚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像是赌气般道:“丑。” “我不喜欢。” 沈倦咬紧下唇,从背后环住了他。 “无定河也是世界壁垒上的缝隙。” 他闷闷道:“重生前,某次我濒死,魂魄被无定河吞噬。” “经过这道空间裂隙,我到了泰坦族所在的世界。” “我的魂魄附在了某个泰坦族的学者身上,短暂地在那里生活了一段日子。” “后来,我的魂魄受到鸿元大陆天道的召唤。” “所以我就回来了。” “去往泰坦族的飞船在你曾经待过的现世。” “如果时间来不及,我可以再度让魂魄离体,去一次那个世界。” 随着四界的情况越来越糟,钟意晚的身体状况也在变差。 找到飞船以后还需将其修好。 中间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钟意晚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容多等。 听他这么说,钟意晚的大脑缓缓运转,在脑中努力回想相关记忆。 可他忘了无定河是什么。 忘了无定河中满是厉鬼幽魂。 活人的生魂进去,只有被撕碎的结果。 虽然忘了这些,但直觉告诉他,沈倦想做的事很危险。 他搭上沈倦的手:“魂魄离体七天就再也回不来了,我不要你这样。” “先去见我哥。” 他冷静地分析:“系统会无条件遵从宿主的一切命令。” “观自在是我哥的系统,也是诺亚方舟系统总司的主系统,他是一切的核心。” “诺亚方舟系统是围绕方舟建立起来的。” “作为主系统,他理应知道惊澜先祖的那艘飞船在哪里。” 沈倦把头埋在他颈侧,情绪低沉地嗯了一声。 —— 半个时辰过后,魔界的飞舟成功抵达巫族。 三十余艘飞舟乌压压地在千黎寨上投落一地阴影。 沈倦抱着钟意晚自飞舟上一跃而下,龙骁卫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南寄欢和随月生已在此地等候多时。 巫师十众的大长老南渐微身体抱恙,因此并没有出现在迎接魔皇的巫族队伍中。 如今正是四界危难之际,各方势力暂时停止了内斗。 回首时才发现魔界明里暗里吞并了其他三界不少领地。 鬼界损失尤为惨重,两位鬼王一死一废。 几位大将彼此争斗不休,结果被魔界坐收渔利,整个鬼界版图被魔界吞并了四分之三。 魔界势力如日中天。 至于其他三界则是深陷内斗旋涡已久,疲惫不堪。 更别说眼下还有裂隙存在,情况可谓是糟糕至极。 原本巫族与魔界是合作关系。 奈何魔界势力昌盛,巫族主心骨的大长老又卧病已久。 不对等的地位最容易造成不对等的关系。 南寄欢和随月生身后便是整个巫族地位最高的巫师十众的成员。 他们已经在此等候了半日,却无一人敢言不是。 见沈倦抱着裹成个球的钟意晚过来,南寄欢额角一抽,一句废话也不多说地带着两人前去巫族禁地。 将两人送到地方后,南寄欢对沈倦道:“你让我请来的那位观自在也在里面。” 沈倦道:“多谢。” “小事。”南寄欢无所谓地摆手,腰间的银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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