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很开心,爷爷,他会是一个明君吗,他会给我们何家应有的待遇吗。” 子时过了,何江晏才起身回屋,下人已经把他的行囊都收拾好了。 他走到窗边,天边挂着一轮细细的月牙,像是笑容。 柳州安来时那一晚是什么样的月亮?何江晏不知怎么想到了此,哦......是上元,满月。 若是没有那一晚,他突然闯进来认识了自己......还是满月好看,何江晏看着月亮想着。 何江晏被任命为此次赈灾粮押运官的事很快传遍了朝堂,次日启奏的大臣简直快把柳州安吵聋了。 “众爱卿究竟有什么异议?若不是那日何江晏救驾有功,朕还能坐在这吗?更何况,舟车劳顿你们不也是不愿意吃这个苦。” “现在朕推出了一个人,你们又觉得他不合适,哪不合适了?” “有这些功夫,还不如早早把刺杀先皇和园林刺杀朕的幕后指使给揪出来!!”柳州安隐隐有些怒火,声音沉沉砸在大殿上。 顿时大臣们声音小了下去,有人小声说:“谁都知道边西侯二子病气缠身......” 说到一半才惊觉不对,一人灭了数十刺客怎么着也和病气缠身沾不上边吧。 他心惊胆战的瞄了眼高台上的人,见他似乎没听见暗自松气。 ...... 送粮队已经行走两日,再过一日就到了,偏遇上了雨,何江晏寻了几处大山先歇下。 进了山洞,何江晏才发现已然有人在躲雨了,分别都安顿好粮食和官兵,他才仔细打量这些百姓。 人数不少,衣着破烂,像是灾民。 可是,除了济阳大旱,而且据上报,济阳郡守也开仓放粮并无灾情,燕国没听说哪里闹灾啊。 何江晏皱眉上前,见一位老伯面黄肌瘦,便试探询问。 “老伯,你们这是从哪来?发生了何事?” 那老伯看着何江晏气度不凡,不似寻常人却又衣着从简。 犹豫半天才叹道:“俺从济阳来滴,后生呀,不瞒你说,这济阳闹灾闹可厉害咯,前年又大旱,让人咋活嘛!” “前年?那为何当地郡守不报?” “咋没报!报了,说是朝廷不管,叫自己解决,咱们郡存粮早就吃空啦,发的种子少得可怜,又都是坏种。” “哪能撑得住,去别的郡借了好多还不了,人家不愿意借了,哎呦,苦的吆.....”老伯说竟把自己说的留下了两行浊泪,旁边灾民听了他们的话也直摇头叹息。 怎么会下发坏种,种子都是由户部层层过关下发的,怎会给一个郡发的都是坏种? 何江晏正思索着,就突然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大哥哥,可不是这两年,从我出生就开始啦!” 矮矮的小姑娘看着八九岁的年纪,瘦的皮包骨头,显得眼珠格外大。 “朝廷年年发都是坏种,我爹说了,好的都被镇南关的兵分走了。” 可能是怕何江晏还不信,小姑娘又说:“大家都知道,郡守老爷说我们只是不重要的郡而已,没有人会管我们的死活。” “镇南关嘛,保卫燕国,大家也都把苦往肚子里咽咯。” 这里面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一个郡粮种说扣就扣,直到今年才报上来。 今年?对,是柳州安做了皇帝,拔掉了不少毒瘤,所以消息才传上来的吗...... 镇南关又是怎么回事? 何江晏好像越来越理不清了,他久居京都,头一遭出门就碰上了这事。 “今后你们不用逃荒去别的郡了。”这话响起,灾民稀稀拉拉有人转头看过来。 “真的吗,大哥哥?” 何江晏的手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头,点了点头。 这时雨停了,他立刻吩咐着官兵出发。 不知身后谁认出来这是粮食,“是赈灾粮!是粮食!” “真的吗?你没看错?”人们也从山洞里挤出来。 “是真的!你们来看啊!” “圣上开恩了!哈哈哈新帝是明君!明君!” 何江晏在前方走着,你听,他们在夸你呢,柳州安。 先帝呀先帝,你看看你,这江山坐了十几年,有什么人赞扬过你吗,脚下民不聊生你却毫无作为,你这是在杀自己的百姓! 何江晏是恨先帝的,他怎能不恨,世代守卫边疆,叔伯皆战死,爷爷壮年被夺兵权卸甲归田。 从记事起他就没怎么见过爹爹几面,当时边关打仗屡战屡败,又重用边西侯府让爹爹挂帅。 连哥哥也早早上了战场,那时他五岁,却永远记得,当时嫂嫂已有身孕本就脆弱,哭求着哥哥带上她。 兄嫂离开临走时,哥哥叫他要保护自己保护娘亲,以后他就是这家里的顶梁柱了。 若不是装了十九年的病,能在先帝眼下活下去吗,能在这吃人的京都活下去吗。 要不是为人臣子,又曾被爷爷耳提面命,打了不知道多少板子训斥他叫他永远不要有仇恨。 当时先帝驾崩时他简直就要拍手叫好,甚至骑马绕着京都大街庆贺。 何江晏闭了闭眼,缓了情绪,无事,我忠的是这大燕。 他回头看着那些济阳灾民,他们都互相搀扶着跟在长长的车队旁边,满脸都是喜悦。 他觉得,是值得的。 自己这十九年的委屈,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活着从京都出来,为这江山出生入死,只为见这些笑颜。
第25章 镇南关的诡异 何江晏领着粮食,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一串灾民终于走到了济阳。 济阳郡守早就接到消息,迎了十里地,见到是真的优质粮,激动的眼泪直掉,他早已两鬓斑白。 他跪向京都的方向,连声不知说了多少圣上英明,大燕千秋万代。 转身还欲跪何江晏,何江晏连忙拦住他。 “郡守快快请起,晚辈受不得。” 郡守赶忙叫人去贴告示,去传令各县令,分发粮食。 百姓苦久了听见有粮了,自是不信的。 直到拖着粮车的官兵从眼前经过,前面还是郡守,全都才明白济阳有救了。 一个郡的人太多了,到县再到民,整整忙了两日。 事毕,何江晏在郡守府,从郡守那了解到,他之前在山洞听灾民说的都是真的。 好的粮种和粮食确分给了镇南关,再问又不多说,这么多年奏折通通都没有回音,他也想着大概是被拦下来了。 不可轻易离郡,他只得向邻郡借,向地方富商借,可是多年积压,一年还不上一年的。 前年又遇大旱,济阳人都开始四处走了。 今年初春新帝登基,他年年递的折子才传到了皇上那,涉及先帝时期又害怕上面还有人拦,就没细写,只说了大旱。 谁知这次真递到皇上那,发下来了粮食。 “郡守,待晚辈回到京都复命时,一定向皇上禀明济阳多年来这些苦,为济阳和郡守讨回公道。” “那就再此谢过何公子了,只是不知......你姓何,难不成是?” “边西侯二子何江晏。”何江晏点头道。 “果然,十九载才出京都,也不算晚,少年郎不要气馁啊。” 何江晏有些意外看向面前有些苍老的郡守,他怎知我十九年才出京都? 郡守老姜毒辣,自然一眼懂了他的惊讶:“怎么?边西侯府啊这大燕谁人不知,他的儿子困在京都天下人都心知肚明。” 何江晏看着他慈善的模样,眼睛突然有些酸涩,边西侯府世代忠良好像一切都有了回报一样。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一个被遗忘的人,在京都空荡荡的宅子里日复一日练武读兵书。 可是他如今走了这么远了,在济阳有人告诉他,天下人都知道他,知道边西侯的苦知道他们的忠。 不要恨......对,他怎么能恨呢!他可是边西侯府的男儿。 何江晏在回京复命的路上,生平第一次感到了痛快和高兴。 到了柳州安的面前,他才收敛了,恭恭敬敬禀报了一切。 柳州安原本看到他身上明显快意的情绪,想开口逗他,听着他的话却没了心思。 “镇南关?朕看过户部的记录,并未有克扣军饷的漏铜啊?” 柳州安当即传来永福,叫他传户部的人来。 “你先退下吧,做的不错,嗯——” 何江晏看着柳州安那个表情就知道没好事,当初见他时就是这般。 “朕晚上再找你。” 也不知柳州安那里问到了什么还是没问出什么,何江晏只听说派了人悄悄前往镇南关。 夜晚 边西侯府 何江晏特地早早沐了浴,生怕又像之前那样衣服脱一半见到柳州安。 这回倒是等了很久,罕见的何江晏看书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看向门窗,听着房屋周围动静。 直至亥时,何江晏才听到房顶的动静。 他有些无奈,怎么都做皇上了,还走别人房顶。 半天不见窗户进人,他有些疑惑,却一眼看到顶上缺了一块瓦,那人正在那缺口冲自己笑。 真的要骂人了。 柳州安终于进了何江晏的屋,当然了还是从窗户进的。 何江晏刚要行跪礼,被柳州安一手挡了。 “不在皇宫不在外面,私下就免了。” “这于理......” “朕是皇帝,朕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好吧,这时候想起来自己是个皇帝了,刚刚怎么就没想起来?何江晏闷闷想着。 “你刚刚可是在等朕?”柳州安戏谑的声音响起。 “陛下说笑了,没见草民刚刚在看书吗?” “草民草民的,说着不好听,对了朕这次来就是问你想做什么官的。” 想做什么官?何江晏迷茫了。 柳州安又说,“说就行,说了朕也不是一定就给你封呢。” “想去西境,想去镇南关,就算是士兵也可以。” 柳州安愣了一下,“你要离都?” 可又想起他可是边西侯之子,又一身武功,确实他只会想离都去边关。 可是,他怎么不考虑......做天子近臣呢……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淡淡点头道:“朕再斟酌斟酌。” 一转身又坐在了何江晏榻上,这回何江晏是真不能说什么了,因为他是皇帝。 柳州安坐下后就看他的神色,好似没有他期待中的表情,只低着头毕恭毕敬的模样。 “你,坐朕身边。” “皇上有什么话直说,我没聋。” 柳州安被他话里话外的刺弄得心说怎么都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这么没大没小。 他一把扯过何江晏的衣袖,把他拖到了自己的腿上不许他挣脱。 转念一想,自己力气没他大,于是用身份压他。 “就坐在这,这是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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