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般的灵流拂过,楚杭胸口闷痛的感觉果然消退了不少,神思也渐渐清明起来。
萧亦行眸子低垂着,薄唇微抿,看不清脸上的神色,过了许久才缓缓道:“是我失察,竟不知你被人下了毒。”
楚杭斜靠在枕上:“若非我心念不坚定,也不会让师尊遭此横祸。只是我日日在琅琊阁修行,这下毒之人…”
“药物、食物甚至空气里皆可能有毒,此事疑点重重,尚难以定论。不过你每日都服用汤药,自然是这药嫌疑最大。”萧亦行沉吟道。
“这药是张乘每日端给我的,我在琅琊阁两年,他对我亦很是照顾。我们无冤无仇,若说他加害于我,我也难以相信。”楚杭神色黯然。
“我记得他提过,你的药方是北桓亲自过目,可是从抓药、熬药到服用,中间经过多少人手尚不可知,每一个环节都有动手的可能。”萧亦行看着楚杭,“那日之事,你既不愿说,我原本也不打算再追问。可如今想来,从我入琅琊阁起,事态的发展都出乎意料,就怕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楚杭目光一颤,“若说有意为之,那人目的是什么?激我杀你?”
“不”,萧亦行道:“你还杀不了我,应该不是这个原因。你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予我听。”
楚杭登时有些心虚,指尖微蜷。
萧亦行凤眸微抬,戳了戳心口道:“这儿都捅过了,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
楚杭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绪,终于把事情原原本本给说了一遍,从临安之行到所听所闻都道了出来。他心中有愧,边说边打量着萧亦行的神色,中途几次犹豫停下,又被示意接着说下去。
萧亦行没有打断他,待他将事情原委全部说完后,才开口道:“那日傍晚我一直睡着,并不知晓北桓来过,也没有听过你所说之言。”
“什么?”楚杭浑身一激,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萧亦行皱眉道:“你确定屋内之人是北桓?若他真的来过,我不该毫无察觉。”
“我并未见到人,但声音确是北阁主。”楚杭如实道,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声音开始发颤:“方才沈大夫说,冰凌花会生幻觉,万一…”,他不敢再想下去。
万一北桓根本就没去过,一切皆是由他心魔产生的幻觉,他竟这样就对萧亦行刀剑相向。
“此事你别再想了。”萧亦行眸色愈浓,抬手轻轻拂过他的额头,“好好休息吧。” ----
第42章 启程上路
萧亦行的寒热之症愈发严重,楚杭内力难以为继,到后来只能用银针封穴的方式暂时抑制体内灵力的波动,启程寻医迫在眉睫。
“百花谷路途遥远,我已配好路上所需的丹药,记得按时服用。”沈青云将两瓶药丸塞进楚杭手中,不无担忧道:“苏怀的性情不好相与,只怕会为难你们。”
“但凡有一线希望,总要一试。”楚杭经过几日休息,精神已恢复不少,他展颜一笑,从兜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沈青云,“听孩子们说你为了救治我师尊,竟当了这块随身多年的玉佩,楚某感激不尽,如今也该还给你了。”
沈青云眸光微动,伸出轻轻抚上玉佩,随即又推回给楚杭,开口道:“当了便是当了,我也没打算再要回。我们相识一场终归是缘分,这块玉佩赠予你了。”
楚杭刚要推辞便被沈青云摁住,“你带着吧,许会有用处。”
他微微一怔,沈青云已后退两步,拱手道:“萧前辈、楚兄弟,此去山高路远,还望一路珍重。”
百花谷位于川蜀之地,与琅琊山相距千余里。临行前,沈青云用镇灵针锁住了萧亦行的内力,所以两人无法御剑飞行,只得老老实实走车马道。
萧亦行修道日久,骤然被封住内力,整个人看上去都恹恹的,骑在马上颠簸半日,已是将刚刚长好的一身筋骨折腾得酸痛不已。
罪魁祸首一路乖巧无比,不疾不徐地与他并排前行,时不时留意观察萧亦行的神色。
山中天气变化多端,方才还是晴天,此刻忽地暗沉下来,雨水从珠到线,没一会儿竟势如泼墨,霎时间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
楚杭脱下外袍对萧亦行兜头一罩,旋即拉过他的缰绳用力一带,两匹马顿时狂奔起来。过了这段小路,前方有块平坦之地,老远就望见一座茶棚。
这茶棚粗木当柱、茅草盖顶,专供来往行人歇脚之用。楚杭要了一壶茶、些许糕饼果子,便拉着萧亦行坐在棚中避雨休息。
春寒料峭,棚外雨水如珠帘般洒落,萧亦行轻抿一口热茶,身上凉意未消,眉头已微蹙起来。他内力虽无,耳力犹佳。
几道月白色的身影纵跃如飞、冲破雨帘,转瞬之间已至眼前。
“你来了。”萧亦行吹去杯中浮沫,眼皮都没抬一下。
沈念辰拂去一身雨水,扬唇轻笑道:“师兄真是让我好找。”
“你在找我?”萧亦行问道。
“师兄来我琅琊阁做客,忽然失了行踪,我怎能不急。”沈念辰直接坐到楚杭身边,瞥了他一眼,“你找到师兄理应告知我一声,怎得不辞而别?”
萧亦行接话道:“是我疏忽了,还请你替我转告北阁主,此番风波皆是一场误会,让他见笑了。你们替我照顾楚杭两年,我甚为感激,来日定当登门致谢。”
沈念辰道:“我看师兄面色不佳,想必伤势还未痊愈。既是在我琅琊阁受的伤,不若留下好好调养一番,何必匆匆上路。”
萧亦行微微一笑:“多谢好意,我已无大碍,确是尚有要事不便久留。”
沈念辰见劝说不动,只好如实道:“师兄想走我本不欲阻拦,只是阁主有请,你还是莫要教我为难罢。”
“我走与不走,你拦得住吗?”萧亦行轻旋杯盏,沉静的脸庞似水般平静。
“以前未必,但今日…”,沈念辰收敛了笑意,倏忽间握住萧亦行的手腕,低声道:“我果然没看错,你根本就伤势未愈,内力都被封住了。”
萧亦行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腕,“内力被封并非内力全无,解开便是了。”
“解开?”沈念辰忽地站起身,垂眸看向萧亦行,“镇灵针,十二颗。你既用此物,想必体内灵流已不受控制,若拔出此针催动内力,后果亦不堪设想。”
萧亦行淡淡扫了他一眼,“那又如何?”
“你我同门多年,何至于此。阁主请你回去自有他的道理,自从知晓你受伤失踪后,你知不知道他有多着急,你竟连回去捎个平安都不肯吗?”
萧亦行眼帘微低,“念辰,我这么做也有我的理由。我说过,此事我日后定会向阁主当面解释,但今日要我跟你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萧仙尊,我们阁主…”,琅琊阁弟子刚上前一步,便被沈念辰一手拦下,他深吸一口气,叹道:“罢了,我们回吧。”
萧亦行缓缓开口:“抱歉,让你为难了。”
沈念辰露出无奈的神色,“两位师兄欺负我惯了,我又岂是计较之人。个中因由你们既不愿说,我也不问便是,你俩前番刀剑相向如今又和好如初,左右不过我一个外人瞎操心。”
这话中带酸,酸中带苦。
楚杭不由心虚道:“沈师叔真心相待、倾囊相授,是我不懂事惹出这般风波来,理应赔罪。只是眼下师尊与我确有急事,还望师叔见谅。”
“罢了。”沈念辰身影一转,“你们无事我也总算放心了,左右不过被师尊教训两句就是了。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
眼见他消失在雨帘中,楚杭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尊,你疑心沈师叔?”
萧亦行将茶水一饮而尽,“我从不怀疑念辰。不过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
暴雨如注,山路泥泞难行。萧亦行翻身上马,一把扯过过缰绳,夹紧马腹踏雨而去,楚杭紧随其后,马蹄奔腾下泥水四溅。
傍晚时分,雨势终于渐缓,可距离城镇尚有一段距离,投宿已是来不及。师尊的情况不宜连夜奔波,楚杭四下打量许久,终于在山中寻得一处庙宇,虽然年久失修已显破落,但勉强也可避雨休息。
雨夜湿寒,楚杭聚起地上的蒲草,又掐了一道火诀,总算是生出些许暖意。
“师尊,你这样会着凉,快把湿衣服换了吧。”他化出易星辞临别前给他的储物袋,摸索了一阵,当真掏出一套干净的衣物,是碧云天弟子的袍服。
萧亦行身量与易星辞差别不大,只是更加清瘦一些,应该还算合身。他犹豫片刻,还是脱下了身上冰冷潮湿的袍服,依言换上。
弟子服紧袖束身,靛蓝色锦缎上银丝镶边,腰封也很是干练,萧亦行抽出一根缎带将长发束于脑后,随手将换下的袍服丢给楚杭,“施法烘干,会吗?”
楚杭抱着那团湿漉漉的衣袍,出神地望着眼前之人,一时间看愣了。
萧亦行眸光深深,在弟子服的衬托下竟多了几分英气肆意的少年感,剑气箫心、皎若玉树。
楚杭喉结微动,竭力克制着把一腔心动狠狠咽下。他刚想装作不懂,忽地一阵劲风袭来,大门被从外向里一脚踢开。
门口站了数人,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把雪亮的钢刀。
其中一人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眼庙中的情况,嗤笑一声道:“我说老远就看到里面有光,果然是有人。这火也生过了,你们还不快滚?”
楚杭轻叹一口气。
“慢着。”为首的刀客盯着萧亦行道:“这小白脸儿身上带的佩剑看着倒不错。东西留下,人滚出去。”
楚杭又是一声叹息,起身道:“我劝你积点口德,否则…”
那人道:“否则怎样?”
“否则…你怕是会死得很惨。”楚杭袖口微微一动,正要出手却被萧亦行截住,淡淡道:“我来。”
为首刀客扬眉道:“看来会两下功夫,倒是个有脾气的。”
萧亦行冷冷一笑,“你瞧人眼瞎,看剑倒是挺准。现在跪地求饶,也许还来得及。”
那人勃然大怒,提刀一跃而起:“你找死!”
萧亦行瞬息间错身一步,那人一招扑空立刻又是一刀挥来,森冷寒光直逼而来。
靛蓝色的身影凌空跃起,脚步虚踏,竟稳稳立于刀刃之上。不待那人抽手,萧亦行已夹住刀刃翻身一卷,长刀登时“哐当”一声落地。
为首之人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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