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刘太医就把药粉换成了药膏,纱布也都拆了下来,只需将药膏涂抹其上即可。 全程都是安连奚亲力亲为。 “马上就要到京城了。”安连奚一边抹药膏,一边心不在焉,眼神飘忽。 薛时野略一颔首。 如今明康帝早已从西山回来,特许他入京后第二日再去复命,宴席却是明康帝早早就着人准备上了,是为这次的功臣举行庆功宴。同时,徐知府的召令也在南境灾情平定得差不多时就已下发。 快入京城这意味着中秋也差不多到了,在这之后,就是薛时野的生辰。 安连奚想着他的小人还有好多细节上没处理的,这是他送出去的第一份生辰礼,还是得抓紧时间了。 及至到得京城那日,午时刚过,薛时野便人直接驾车回了王府,沈玦、谢景等人也在入城后各自回府,晚宴时再入宫。 安连奚还在午睡,怎么下的车都不知道,睁开眼就已经回到了王府。 “王爷……”安连奚侧头,薛时野果然靠在床头,太阳的光线透过窗户洒进来,将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勾勒出对方过分优越的五官线条。 见他醒了,薛时野转头望来,那一瞬间,他的眼底似被温柔满溢。 安连奚和他对视一秒,眼睛往旁白挪,“我们回家了啊。” ‘家’这个词仿佛取悦了对方,薛时野笑了一声,倾身过来把人揽入怀中,“嗯,回家了。” 安连奚趴在他怀里,想到了什么,“我有东西还在车上、” “已经替你拿下来了,”瞥见听到这话后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脸上露出惊愕表情的人,薛时野若有所思,遂补充,“温木收着。” 安连奚放心了,差点以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被提前发现了。 薛时野看了看他。 少年漂亮的眉眼微弯,唇角亦不自觉往上翘起,笑容煞是好看。 薛时野敛眸,轻笑。 什么心事都摆在脸上,藏不住。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毫无心机城府的人把他牢牢拿捏住。 薛时野不仅没觉得烦躁,反而乐在其中。 “是什么东西?”他问,“这么宝贝。” 从回京后就时时拿出来,还要趁他不在。 安连奚警惕看他,待确定了什么后,那双亮晶晶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狡黠,“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薛时野眉梢轻抬。 但安连奚就是不说。 薛时野垂着眼皮,眼中含笑。 看来是要给他的了。 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猜得透透的了,安连奚对于回府这件事还是很高兴的。 因为回来后,薛时野肯定就要忙起来了,他可以趁对方去书房之后再把东西拿出来继续刻。 安连奚有些小高兴,在薛时野说可以带他先在城内逛上一圈就更高兴了。 “真的吗?”安连奚雀跃道。 薛时野道:“你想的话。” 安连奚:“我想!” 他超级想的。 原来的逛街对安连奚来说是奢求,就算身体稍微康复了点可以回家呆着,但他也不能经常出门逛逛。 首先他的身体不允许,支撑不了他走太久。再就是外面的街道人来人往,更加有安连奚无法触碰或者嗅闻到的东西,一旦发病,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只能尽量待在家里,因为他的身体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薛时野:“那便去吧。” 安连奚:“可是今天不是还要进宫吗?” 薛时野不以为意,“开宴前到即可。” 明康帝特意为他们举办的宴会,他们却最后一个到,这样虽然稍微有点不礼貌,但安连奚还是很心动的。 于是在用完午膳后,两个人便驾车往城中心去了。 一路上,安连奚都在撩着帘子往外探看,京城繁华,街道两旁往来的行人更是超乎他想象的多,各类商铺同样晃花人眼。 “想不想下去看看?” 安连奚看着底下的热闹,一颗心好像跟着沸腾起来,“想!” “那便去吧。” 薛时野朝在吩咐了一声,马车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靠在一处街角,安连奚则等着人抱他下去。 等了半天也没动作,他转头去看薛时野。 薛时野亦在看他。 安连奚琢磨了一下,问:“王爷,你不去吗?” 薛时野说:“我若是下去了,你怕是逛不了了。” 岐王之名京中谁人不知,见过他的人不知凡几,而有关于他的传闻,更是只多不少。 安连奚一瞬也反应过来。 这里是京城了,出门在外,岐王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出现在大众面前。 但是薛时野不跟着一起,安连奚又觉得兴致没那么高了。 刚才还情绪高涨的人,眨眼就沉寂了下来,薛时野心间微动,取来幂篱给他戴上。 安连奚想说让对方戴着陪他,可又觉得这个实在不符合薛时野的身份,只得被他戴上幂篱,怏怏地下车去了。 薛时野看着他的背影,一直注视着人消失在人海之中,心头莫名有种冲动。只觉手上空落落的,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又落了个空的感觉。 在此之前,薛时野以为,是对方离不得他片刻,只要他不在,这人就会弄伤自己。 然而,现在想来。 好似是他离不得这个人…… 张总管在王妃离开后就入了马车,因他的这张脸也算代表岐王府的一大招牌,经常为薛时野操办各种事宜,自然也不适合跟随外侧。 因而只有映红和映恬、温木三人陪同安连奚下了马车。 张总管往车内自王妃离开就闭目养神的人身上看了眼,悄然退到车外。内心想的是方才王妃走时王爷盯着背影瞧的那个眼神,不禁啧啧了两声,没想到他们家王爷也会有那般怨夫的神情。 好像被丢下了一样。 张总管心中腹诽,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正想着,忽闻身侧传来一道声音,张总管登时吓得一哆嗦,还当自己的心声被听见了。打眼看去,薛时野不知何时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张启。” 张总管听到这一声恨不得当场跪地,继而反应以他多年来当上大总管的经验又飞快稳住了,“王爷有什么吩咐。” 薛时野看他一眼,视线从他身上扫过。 张总管额头汗都要下来了,还是有点心虚。 最后,只闻那低沉的声音里似叹息一样说道:“跟上。” 张总管还未反应,玄色的衣摆便从眼前掠过。薛时野已下了马车,大步朝街道走去,张总管见状急忙跟在他身后。 安连奚刚才还因为薛时野没来感觉有些不太适应,但当沉浸于街边商铺中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的各种精美物什后,就想不到别的了。 映红性子较为活泼,看到安连奚目光在一处玉石铺子上停留了许久,便翘首往那边扫视几眼,出声提议道:“王、呃……公子,要不要过去瞧瞧?” 映恬撇了她一眼。 要说她们这些人在岐王手下当差,首要的条件就是恪守本分,更是要谨言慎行。更别提她们二人是影卫营出身,从里面走出来的,只不过一个修武一个习医研毒去了。 当然,映红其实更擅制毒。 映红在影卫营跳脱惯了,加之年纪又小,影卫首领也待她二人如亲女,所以性子一直如此。 此次两人一同被调到人前侍奉起了王妃,映恬原本还担心映恬这副性格会惹出麻烦,但好在王妃仁善,似乎并不计较这些。 眼下,听到映红的提议,安连奚点点头,“好啊。” 映红当即举手欢呼。 映恬默默别过脸,然后被映红走过来挽住胳膊,非得拉着她一起乱舞。 “别闹,”映恬无奈扶额,“快跟上公子。” 温木已经带着安连奚往那间铺子走去了,映红看了眼,忙撒开她追了上去,背影欢快。 映恬摇了摇头。 不过也是十分庆幸的,王妃如此亲和,她们也不必时时担心惹怒主子,落不得好。出影卫营的时候,影卫首领还在忧心她二人,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有此顾虑。 想到映红时时在她耳边念叨喜欢这位王妃的言论,映恬不由想,还是太过没大没小了,也就是王妃……换个主子,映红少不得要吃点苦头。 一行四人入了玉石铺子,映红还在东张西望,“公子公子,你看那个,公子,这里……公子!” 这家铺面很大,入内视野开阔,看起来不是简单的玉石铺子,往里竟还连通了隔壁的茶肆。楼道两侧摆放着书架,有人捧着竹简阅览,旁侧的矮桌上三两人品茶看书,二楼更是设有雅间。 几人进门后,映红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看来。 安连奚则顺着她的指引,跟着看到一块体积不小看起来亦未经打磨的和田白玉。继而是悬于高阁的一块血珀,看起来摆放也颇有研究,当中一道阳光从花窗投射进来,恰好穿透这血珀显出其颜色浓厚均匀,晶莹剔透。 安连奚盯着那块血珀看了几眼。 映恬也往过去,心中略感到不对。这种品质的玉石,不会出现在一般商铺才是,非王公贵族不能用,还有……那么大的和田玉可不多见。 京中何时出现的这样一间铺子? 看来王爷南下的这段时间里,京中变化颇大。 映恬暗自沉吟。 即是此时,从外又走来一行人,浩浩荡荡。 在安连奚他们一侧刚才还在侍弄玉石的几人见到来人,纷纷退避开去。 安连奚也跟着那些人一起,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抬起脸往门口看去一眼。 进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西山行宫时有过一面之缘的李明。 对方身后坠着的有十几号人,排场很是号大。 跟上次比起来,眼下的李明看起来更加威风了,那身膘也似又添了不少。 身为尚书嫡子,还是根独苗,李明身边自是不乏追捧他的人,多的是人愿意为他鞍前马后。 此时在他身边的,有一两个是安连奚上次也见过的,站在李明身旁同他谈笑,后面的更像是跟班。 就是穿着有些花哨。 原本看见安连奚他们进门还老神在在敲打着算盘的掌柜看见来人倒是漏了个笑,“李公子来了。” 他的眼神落在李明身后,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李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拿出来晃了晃,点在身后一人身上。后者立时上前捧着一串葡萄,喂了一颗进他嘴里,待吃完葡萄,李明还顺势伸出咸猪手在那人屁股上捏了一把。 掌柜脸都黑了。 李明像是没看到,回了他一句,面上肥肉笑出褶子,“二皇子的铺子,我怎么说也得来捧捧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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