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摄政王还是见多了场面的,很快收拾了心情,对太医道,“应该是国师调养的,皇上最近的膳食汤药,可都是国师侍候?” 后面这句,却是在问楚煜和四周的宫人。 楚煜已经郁闷的不想说话了,特别是调养身体这个话题,落在他耳朵里面的每一句都让他胸口钝痛,几欲窒息,可楚煜不说话,周围的宫人却是不敢不说话的。 所以摄政王刚开口,就听到有宫人顶着这古怪的气氛硬着头皮答道:“正是国师。” 摄政王嘴角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那就有请国师,来和姜太医交流一下调理皇帝身体的心得吧。” 说罢,指了指刚才说话的那个宫人,“就你去。” 宫人依言离去,室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古怪了,太医噤若寒蝉不敢多言,楚煜郁闷的不想说话,摄政王心里面快要气死了但还没气死,虽然小皇帝没事这个结果是他乐见的,但是这个结果产生的过程却是他不想见到的。 只是还不等他心里酝酿好情绪,国师就已经到了殿门口,此时距离宫人出门,还不到两分钟。 这么快? 事实上谢戾在刚听说摄政王入宫时就已经在向这边赶来了,根本没有要宫人叫。 谢戾没有理会宫人,径自进入了殿里,当看到摄政王和太医一同在的时候,立刻就意识到了发生什么事。 他没有对小皇帝下毒药的事情被发现了。 不过谢戾也并不慌,他早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预知到了事情被发现的可能性,虽然现在和他预料的时间相比有点早,但也并不能让他失措。 所以他十分自然的走上前,对着楚煜和摄政王见礼道:“见过皇上,见过摄政王。” 礼节无可挑剔,容貌更是毫无瑕疵,虽然瞧上去冷了一点,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从未听说国师性子不好打骂宫人,也未曾听闻国师妖法祸国,大家对谢戾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摄政王眯了下眼睛,敲了敲扶手,“皇上最近的身体大为好转,就连原本的先天不足之症都好了许多,听闻这全赖国师大人妙手回春,调理得当?” 谢戾拱手:“不敢当,只是勉力而为罢了。” 摄政王眉毛跳了下,没想到这白云还当真承认了,“哦?不枉费我当初让你好好看顾皇上。” 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谢戾也理解其中的意思,当时说的好好照顾,可不是如今这种照顾的方法,摄政王是在指责他失信。 然而谢戾明白,楚煜不明白啊,他原本还有些不死心,也许不是摄政王,摄政王还是恨他很想他去死的,但是当听到摄政王亲口承认照顾他之后,楚煜整颗心都凉透了。 摄政王你清醒一点啊,他是个皇帝,是你登上皇位最大阻碍啊,你在搞什么,照顾个脑袋,他一点也不需要这种照顾啊! 然而无论楚煜心里怎样波动,摄政王对此都一无所知,谢戾更是不知道楚煜的真实内心,只是听到摄政王的讽言后轻声解释道:“皇上身体不是很好,先天不足之症本就对寿数有碍,皇上前段时间又生了场大病,若是不加调理,恐怕活不过十年,若是这期间再受到伤害,寿数恐怕十不存一。” 此言一出,室内皆静。 摄政王是早就知道皇上身体不好的,但是即使是他,也没想到皇上的身体不好到这种程度,十不存一是什么意思?原本就不足十年了,若是再受到伤害,岂不是连一年都活不到了? 摄政王看向姜太医,当初皇上昏迷时,风寒高热之症还是姜太医看过的。 姜太医也是个人精,立刻看出摄政王的意思,遂点了点头。 皇上的身体确实如此,本就不好,好好保养大概还能活个一二十年的样子,但是自从上次那场大病,身体就更糟糕,说是十年的寿数,还得算上期间不生病,若是生病体质变差,寿数就更少了。 摄政王不禁捏了捏扶手,很想问太医当时怎么不说,但想到自己长久以来对小皇帝的态度——太医本就是趋利避害的一群人,不想惹麻烦也是常理。 毕竟,若是说了,摄政王不想为皇帝好好调理的话,说出这些的他们就有罪了。 他静默了一会儿,知道了白云的意思,也理解了他的做法,他虽然想让小皇帝受到一点惩罚,让他不要捣乱,但是眼下,他还没想让小皇帝去死。 相反的,他甚至还有一点点庆幸白云没有听他的话,若是真的听了——那么床上躺着的这个小草包是不是只剩下几个月好活了? 摄政王忽然感觉不舒服,他压下这种略微有些奇怪的感觉,看着白云道,“那皇上的身体就交给国师了。” 谢戾对摄政王态度的转变不以为意,只是道了声:“好。” 下毒不成反变成补药的情节终于过去,摄政王也终于想起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不是纠结小草包的毒药补药问题,而是世家和科举。 于是楚煜正双目无神,内心悲痛,就听到摄政王酝酿着酝酿着,忽然扔出一个更大的炸弹。 “对了,皇上,你之前调理身体可能不知道,最近整个大楚流行起了一种名为纸张的东西,这种东西轻便易书写,价格又低廉,比竹简绢帛好用一百倍。” “有了这个东西,我想学习知识和文字的成本会低很多,那么寒门的人才也会变多,你之前所言的科举,打破世家垄断,我想很快就能实现了。” “而且这东西还是镇北军那边传过来的,这些叛逆这一次倒是做了点好事。” 楚煜:“……???” 等等,摄政王在说什么,什么纸张,什么科举,什么镇北军? 等等,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第14章 楚煜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便拿出去,想让明喜赚点钱支援方洄造反的东西,居然还能拐这么大一个弯,坑回到自己的头上。 他以为摄政王突然转变的奇怪态度,就已经是他目前最大的噩耗了,毕竟少了一个杀他的人,就让他在这个位置会多停留一段时间,万万没想到,他都努力到这个地步了,还能迎接一个双喜临门。 科举居然还有成功可能性的? 楚煜不理解。 这个时代是世家的时代,在他所熟知的历史进程里面,即使是方洄后来建立的大魏,也是在方洄努力了一代,到他的儿子乃至孙子继位时,才堪堪能抵抗世家,成功的进行科举的。 也就是说,以大楚目前这个状况,天下百分之七十在世家手里,甚至能废立皇族的情形,科举的成功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这才是楚煜笃定摄政王一定会非常生气并且对他下手的原因。 但是万万没想到,就这几近于零的成功率,硬生生被区区纸张提升到了无限高? 楚煜心态崩了。 死亡的乌云说散就散,一点预兆都没有。 “世家那边会反扑的吧……”楚煜抱着最后微渺的希望询问道。 摄政王嘴角带着一丝微妙的笑意,似乎有那么一点解气和得意?看着楚煜回答道,“皇上放心,世家想要定纸张书籍侮辱圣贤的罪名,想要大楚全面禁纸。” 楚煜的眼睛微亮了一下,看着摄政王,期待道,“那王叔答应了吗?”如果摄政王屈服,那么他也许能把这件喜事丢出去。 但是摄政王的反应楚煜失望了,只见他不再掩饰,冷笑一声,“放心,皇上,微臣与您一起称病了。” 楚煜:“……” 他的心冰凉一片,王叔你醒醒啊王叔,和我一个草包一起称病很值得你骄傲吗,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还记得你是个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意图篡位吗? 我们都要站到同一个阵营里面了啊!你还怎么对我下手? 可是摄政王并不能理解楚煜内心的心思,看到他呆愣愣的模样,还以为他欢喜傻了,“放心,皇上,纸张是个好东西,而且还是个没有办法废止的好东西,世家迟早会妥协——而科举,也迟早会提上日程的。” 虽然现在时间还不一定,但是只要纸质书籍流传开来,寒门出贵子的概率就会大大提高,与世家子齐名也不一定,这种情况下,即使世家再想不科举,也是无法抵挡的。 因为那时候,矛盾将不再是世家与皇室,而是世家与天下寒门,世家与其他所有人,他们抵挡不了的。 摄政王想的很好,楚煜闻言,却虚弱的笑了笑,表情像是快哭了,救命,这个摄政王大概真的坏掉了,楚煜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在哪一点上做出了改变,导致摄政王性情大变,不仅不杀他,还想养着他的。 现在居然还为了他提出来的找死要求而努力奔波筹谋划策——这行为和态度简直令最忠诚的保皇党都要为之羞愧。 楚煜佛了,已经懒得和摄政王再去计较的他将目光投向了造成这件事的第二个罪魁祸首——镇北军。 “那镇北军听召不来,现在还弄出纸张这样的东西,该如何处理?”楚煜想了想,生怕摄政王为自己着想,又增添了自己的个人看法,“他们之前就试图刺杀我,虽然这一次发明了纸张出来,但终究是叛逆。” 而且,让楚煜想不明白的是,方洄怎么会忽然让纸张这么快就流出来? 在楚煜的计划里,纸张其实是方洄造反成功,建设新王朝的时候用的,那时候世家也遭遇战乱,自顾不暇,正是寒门发展的好时机,再加上方洄气势正盛,刚刚登基,这个时候无论是谁也不敢拂他的面子,纸张正好顺势推行,进而进行科举,将世家重新洗牌一遍。 就连给明喜的小册子里面,纸张其实也是在极靠后的后面的,楚煜本不想纸张这么快就出现的。 可方洄,怎么就单单挑了这么个对抗世家的东西出来,而且,明明制作了纸张出来,但是这样可以刷名望甚至作为财富积累手段的东西,却被他以廉价到让人瞠目结舌,以至于连世家都为之焦虑拿之无法的价格售卖流传出来? 楚煜实在是不理解方洄的脑回路,若是造反,拿这个做敲门砖,都比现在大张旗鼓的宣传,最后为科举做了嫁衣要强得多。 摄政王对镇北军的军权垂涎之意楚煜早就一清二楚,他以为,无论如何摄政王都会应和两声,表示对镇北军的敌对态度的,但是让楚煜意外的是,摄政王看着楚煜道:“镇北军的纸张还需要供应,就暂且先不理会他们,之前的海捕公文也暂且先放一放,不过,还是要申饬一下方琼的,有纸张这样利国利民之物居然不上供给皇上,我会责令他们送一批上好的纸来的。” 楚煜:“……” 救命,他真的不是想要纸,他是想逼镇北军直接造反啊! 这个摄政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摄政王和楚煜聊了这么久就已经是出乎预料了,而且楚煜虽然最近吃好喝好,但是之前太医和国师的话到底还是让摄政王有了一些顾忌,所以在摄政王的眼中,楚煜和瓷娃娃也没什么区别了,需要好好保养轻拿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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