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朕如今想要遴选秦王储君,必然不可行岔踏错半步,若是头一日去学宫便迟到,定会给各位师傅留下不好的印象……若能假意与公子成蟜拉近干系,拉拢华阳太后,也是好的。】 嬴政一番思量,面上挂着温柔好哥哥的笑容:“蟜儿的好意,为兄又如何能忍心拒绝呢?来,哥哥扶你上轺车。” 成蟜:“……”哥哥的嘴,骗人的鬼! 若不是成蟜可以凭借自己敏锐的五感,与大傩伥子玉佩刺探嬴政的心声,成蟜怕是会误以为他的便宜哥哥,本就是个足足温柔的好哥哥呢! 于是二人面上兄友弟恭,私底下各怀心事的上了轺车,骑奴驾士稳稳驾车,一路离开公车署,往章台宫以西的学宫而去。 今日是嬴政头一次到咸阳学宫习课,其实按理来说,嬴政今日本不该来学宫的,只因着他回来当日华阳太后欢心,随口说了一句,让他陪着叫成蟜读书,因此才有了今日。 学宫里压根儿没有准备嬴政的一应器具,毕竟嬴政不过是个从赵地归来,不怎么得宠的质子公子罢了,整个咸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华阳太后独宠幼公子成蟜,秦王对华阳太后言听计从,秦王储君之位,必然是公子成蟜的囊中之物,岂会有变? 对于嬴政这个不受宠的长公子,下面的人纯粹应付应付了事。 这不是么,学宫之中,竟没有嬴政的席子,案几倒是有,案几之前空空如也,这是让嬴政跪坐在地上听课? 嬴政冷眼看着学宫之人懈怠疲懒的态度,心中冷笑。 【鼠目寸光的竖子,不过尔尔。】 成蟜大眼睛一转,好机会,旁人对嬴政愈是不好,愈是能衬托出自己的好来。 “哥哥!”成蟜脆生生的道:“你坐蟜儿的席子!” 说罢,张开小肉手,吃力的搬着自己的席子,刺啦——刺啦——的往嬴政跟前拖拽。 伺候的寺人一看,赶紧道:“幼公子,小臣再为您安置一方席子。” “不必了。”成蟜挥了挥小肉手:“蟜儿与哥哥坐在一处!” 说着,蹭过去,与嬴政坐在一张席子上,共用一张案几。 嬴政:【公子成蟜为何如此粘人?难不成是因着年纪太小的缘故?】 成蟜:“……” 正说话间,授课的师傅缓缓步入大堂,师傅也算是见过大世面儿的,看到成蟜与嬴政挤在一起,只是多看了一眼,并没有多说。 “好了诸位,咱们现在开始习课。”师傅朗声道:“上次我们讲到了‘有饛簋飧’,不知哪位君子,可以将‘有饛簋飧’从头背诵下来。” 背、诵、全、文? 成蟜心想,原来背诵全文是从古至今,上下五千年的“传统美德”呢。 这般拗口,成蟜又是刚刚穿越而来,唯恐多说多错,因而这样出头的事情,他自己是不会做的。 只是…… 成蟜目光四顾,稍微目寻,敏锐的视觉令他一瞬间便发现了藏在学宫大殿之外的一抹黑色衣角。 有人悄无声息的藏在外面,从弟子们的角度是看不到此人的,但从师傅的角度,便可清清楚楚的看到此人,师傅却没有出声提醒,而是默认了此人在殿外查看,显然,此人来头不一般。 成蟜屏气凝神,立刻便听到了“那片黑色衣角”的心声。 【难得今日寡人有空,便来学宫抽查诸位小君子的功课。】 寡人?那不是秦王的自称? 成蟜恍然大悟,原来躲在学宫殿外“偷听”的,竟然是自己与嬴政的便宜老爹,秦王异人! “诸位小君子,”师傅笑眯眯的拂着胡须:“没有哪位小君子可以背诵‘有饛簋飧’么?” 君子在这个年代,并非是品行端正之人,而是有身份地位之人,而小君子,便是这些贵胄的子弟。也正说明,如今能上学宫的,都是贵胄显赫之后。 “有!”成蟜高高举起小肉手,还挥了挥。 师傅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慈爱的笑道:“幼公子可背?” 成蟜站起来,摇头道:“不是我,我哥哥可以!” 无错,秦王异人便在殿外,成蟜若是能将嬴政推出去,在学宫抽查中大放异彩,必然可以博得便宜老爹的赞许,如此一来,嬴政距离即位便更进一步。 成蟜深知,自己本便不想与嬴政争抢秦王之位,更别说是与重生而来的嬴政争抢储君之位了,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成蟜才不会去做。 师傅惊讶的道:“长公子可以背诵?” “呿!” “咦——” 一时间,起哄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学宫的小君子们,素来都是娇生惯养,哪个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顶顶看不起嬴政这个歌女所生,赵地为质的长公子了。 “赵地做质归来的长公子,也会背诵‘有饛簋飧’?” “是啊,他们赵国,也学过‘有饛簋飧’不成?” “哈哈哈!小君子您可不要打趣了长公子,万一长公子背诵不下来,岂不是很跌面子?” 成蟜打断了小君子们的嘲笑:“哎吖,学宫中哪来的许多狗吠声?” “你说甚么!?”其中一个小君子指着成蟜,横愣着眼珠子。 “熊小君子,算了算了!”有人劝架,低声道:“那可是幼公子,成蟜深得华阳太后的喜爱啊!” 成蟜露出一抹略显刻薄的笑意,偏偏生着一张可人疼的小肉脸蛋:“你们背不下来,我哥哥可以。” “好啊!”熊小君子道:“让他背!若是背不下来,可别怪我们笑了!” 成蟜转头对嬴政道:“哥哥!” 嬴政面容平静镇定,说实在的,学宫中这些小打小闹,他实在看不上眼去。 嬴政四平八稳的站起来,跨前一步,拱手对师傅作礼,随即淡淡的道:“‘有饛簋飧,有捄棘匕。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视……’” “‘东人之子,职劳不来。西人之子,粲粲衣服……’” “‘……维南有箕,载翕其舌。维北有斗,西柄之揭。’” 嬴政一番背诵,果然拗口生涩,却背得极其流畅,罢了有条不紊的继续道:“‘有饛簋飧’,全篇二百二十有六字,大道笔直,君子穿鞋走在上面,庶民只能眼睁睁看着,利用君子与庶民的对比呼应,讲述出东方之国庶民的贫苦与沉痛。” “好!好啊!”师傅大为惊喜,连连称赞:“长公子这些年虽不在咸阳,但功课是一点子也没有落下,不愧是长公子啊!” 秦王异人:【政儿竟有如此才能,看来是寡人一直小觑了他。】 熊小君子本想着看“乡巴佬”的热闹,岂料到热闹反而是他自己,当即灰溜溜的坐回去。 上罢了诗文,还有数术,古时候的君子们讲究六艺,而数便是其中一艺。 数,在六艺中相当难学,小君子们自从来学宫习课,还未曾上过数这门课程,今日都是头一次。 数术师傅道:“各位小君子,今日是头一次习数,在各位小君子心中,可知数是何物?数分几科?” 熊小君子方才跌了面子,这会子立刻道:“我知晓,数,不就是算数么?” 数术师傅但笑不语,这个答案似乎不对。 成蟜挑了挑小肉眉毛,秦王还未离开,他再一次举起小肉手:“师傅!我哥哥知道!” 熊小君子冷笑:“你哥哥又知道?他怎么甚么都知道?” 成蟜笑眯眯的道:“谁让他是我哥哥呢?” 这话说的无错,谁让他是公子成蟜的哥哥呢,他可是未来的秦王嬴政,他可是未来的秦始皇嬴政! 成蟜第二次转头对嬴政道:“哥哥,快回答!” 嬴政微微蹙眉,有些狐疑,不知为何成蟜非要自己做这出头之事,难道只是看不惯熊小君子,想要出头不成? 嬴政再次站起来,对答如流:“数有九科。方田,计算田亩面积;栗布,计算谷物交换比例;差分,计算等级分配比例;少广,计算面积与体积;商功,计算土石与工程;均输,按照人口计算赋税与徭役;盈朒,计算盈亏;方程,计算方程式;勾股,以矩计算三角。” 小君子们听得瞠目结舌,如闻天书,熊小君子不服气,还要言语,便听到“啪啪啪”的抚掌之声。 一个黑袍之人,头戴秦王冕旒,大步从学宫之外走了进来,正是藏在外面抽检的秦王异人! 秦王入内,目视着嬴政感叹道:“政儿,说得好,说得极好!不愧是寡人的好儿子。” 小君子们大吃一惊,没想到秦王竟躲在暗处抽查,一个个懊悔不已,悔恨自己方才的表现太过差劲,风头全都被嬴政给抢了去。 成蟜则是露出浅浅的微笑,肉嘟嘟的面颊挤出两只可可爱爱的小酒窝,便宜哥哥也算是在便宜老爹面前,初露头角了。 成蟜的目光略微观察嬴政,嬴政果然是见过大世面之人,他的脸面上并不见各位小君子的紧张,反而镇定自如,甚至微微蹙着眉,似乎在思索甚么。 嬴政:【成蟜方才三番两次令我出头,难道……他早就知晓,君父便在殿外?】 成蟜:“……”不得不说,我哥哥的感官也很敏锐。
第5章 英雄救美 众人都不曾想,秦王会突然前来学宫,且看这模样,显然是藏在外面抽查功课良久,这才入内的。 说实在的,自从嬴政打赵地归来,秦王异人一直卧病在榻,根本没有心力去见自己的长子,他也没将嬴政放在心上,因着秦王知晓,幼子成蟜,才是老太太心中最佳的储君人选,如今半个秦廷都是老太太的天下,更别说秦王异人病得没有心气儿去管朝廷之事。 而如今,秦王异人见到了嬴政,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别样的滋味儿,只觉得眼前这个长子,与自己少年做质子的模样太像了,如出一辙,甚至青出于蓝,他们都在等,等一个机会…… 学宫的小君子们对嬴政投来艳羡、嫉妒,却着实看不上的复杂眼神,成蟜再接再厉的道:“君父!大兄好——厉害,好——厉害哦!哥哥会背旁的小君子都背上不来的‘有饛簋飧’!哥哥还知道数分九科呐!怪得不大、母,亦爱见哥哥,爱见的不得了呐!” 成蟜的小奶音着重强调了“大母”二字,一字一顿的,分明是将这话说给学宫之人听的。 这些小君子们,从小出生优渥,看人下菜碟儿,十足懂得欺善怕恶,他们觉着嬴政刚从赵国做质子归来,没有人脉,没有靠山,还是个庶长子,便可以认人捏扁了揉圆了,而如今成蟜抬出华阳太后来,还说华阳太后喜欢嬴政,势利眼的小君子们一听,自然要怕! “甚么?华阳太后竟然爱见这么个外乡人?” “老太太也宠爱公子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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