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翎希一时语塞。 在她的印象中,阮翎羽是个没有求生欲的人,他活着似乎是为了完成任务,她要他活着,阮翎羽便听话的活着。 但是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他想活着。 阮翎希有时会猜想,若是没有当年她的强势要求,阮翎羽恐怕根本不愿意活着长大。 此时,阮翎羽告诉她,他不想死,他想要活着…… 阮翎羽扭头,目光重新投向前方。 阮翎希震惊片刻,张了张嘴,踌躇着还是开口问道:“你想活着,便好好保全自己,你如今又在做甚?” 阮翎希气道:“没错!如今,你让宣王处在一个劣势的位置,那又如何?你不也身陷漩涡之中,这下,谁也捞不到好!” “法子那么,偏偏你就下了一步最臭的棋,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往小了说,是有损皇家威严,皇族难堪了,往大了说,此事若被有心人利用,极其容易动摇阮氏皇族根基!你知不知道其中厉害啊!?” “你怎么就……偏偏选了这种事造谣?那也是你的父皇母后啊!你怎么能让他们死后被世人嘲笑和议论啊!翎羽,你糊涂……” 阮翎羽眼底闪过一丝顾虑,他的嘴唇张了张,却没说出什么,阮翎羽垂眸,敛下眼底情绪,微微低头,淡淡道:“阿姐,我没有造谣……” 闻言,还想接着说些什么的阮翎希狠狠怔了怔。 她目光死死盯着阮翎羽。似乎是想从阮翎羽的身上看出点说谎的端倪。 然而,面对如此淡然处之的阮翎羽,阮翎希的面色却逐渐变得苍白。 阮翎希不敢置信地确认问道:“你、你说什么?” 阮翎羽抬眸看去,没有回答。 阮翎希摇了摇头,她看向阮翎羽的目光忽的透着无力和伤心,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无措。 此时,跪着的人是阮翎羽,分明更强势的人是她,然而……她却比阮翎羽显得更加狼狈又脆弱。 阮翎希想用她的强势来掩饰她的惊慌,然而,忽的不知道如何指责阮翎羽。 她只能无措地沉默。 “怎么可能……”阮翎希低垂着眸子,缓缓摇了摇头,似乎是想通过这样来证明,这不是真的。 可是,她知道阮翎羽没有理由骗她。 片刻后,阮翎希目光重新投向正抬眸盯着高台之上神佛的阮翎羽,她的唇微微颤抖着,“告诉本宫,你是怎么知道的……” “告诉本宫……” “翎羽,你告诉本宫……你是怎么知道的?” 阮翎希怎么可能接受!? 在她的心目中,父皇是明君,母后是贤后,他们二人还是一对十分恩爱的夫妻,就算如今满京都,都是关于他们二人不好的言论,她自始自终都没有相信一句。 她心中坚定地以为这一切都是阮翎羽的算计,是为了掩盖他和顾可也之事才传出来的谣言。 哪怕此刻阮翎羽亲口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心中仍然存着侥幸之心,她迫切地想要知道,阮翎羽是从何得知的?想从阮翎羽说出的末之细节中找寻破绽。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连本宫都没有窥探到蛛丝马迹,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阮翎希嗤笑一声,她还是不相信,她反驳道:“你能出入皇城的机会少之又少,那时你也不过才是几岁的小孩,自母后逝世之后,你便不曾入宫,你又怎么知道的呢?那时…你不过是个孩子……” “你不过是个孩子……” 忽的,阮翎希脑中闪过一丝痕迹,她垂眸,眸子闪了闪,似乎是想起什么,“母后的死,母后的死……” 阮翎羽猛地抬头,朝着阮翎羽走过去,噗通一声倒在阮翎羽旁边,阮翎羽伸手扶她,她却撑着身子,伸手死死揪住阮翎羽欲扶着她的手臂。 阮翎希十分急切地开口,声音颤动着,她确认道:“母后的死……与此事有关?是不是?” “当年母后的事,与此事是不是有关?翎羽,告诉本宫……” 阮翎希似乎是心中有了确定的猜想,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她一向透着高傲的眸子,此时蓄满泪水,将落未落的模样。 “你当时看见什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告诉本宫……” 阮翎羽干涩惨白的唇微微一颤。 “阿姐,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当年你送给我的那只白兔子,只是……我没能保护好它,一不小心……小兔子雪白的皮毛被染成了红色……”
第140章 当年之事1-交叠的身影 明德二十一年。 正值中秋佳节,这天是阖家团圆,一块吃团圆饭的日子。 这会儿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可是京都的大街小巷,却早已张灯结彩。 皇家的家宴,今年的似乎没有往年的热闹,却比往年自由很多。 不过也难怪,皇后今日未曾赴宴,而且,家宴仅仅开始一会儿,圣上身边贴身太监便匆匆忙忙而来,他俯身弯腰在圣上耳边说了什么,旋即,圣上便匆匆离开了…… 如此情况,对于皇兄弟们以及皇子女们,这家宴能不自由吗? 今日皇后没来赴宴,在坐的皇家中人丝毫都没有感觉到什么意外! 因为啊,自六年前开始皇后便在宫中养病,吃斋念佛,便未曾出来赴宴,都是由正得宠的贵妃代劳。 因此,坊间便有了传闻,是如今盛宠的贵妃夺了圣上的宠爱,导致皇后与圣上的感情破裂了,皇后与圣上置气,这才常年闭门不出的。 …… 皇家的家宴,不可避免地会按照身份地位的顺序入座。 阮翎希坐在主位的右边下首位,对面便是她一母同胞的二皇弟,也是当今太子爷,二人举杯说笑。 阮翎希如今也快二十有一了,而且仍然没有选驸马嫁人,纵使如此,在座的所有的皇子公主都不敢有丝毫置喙。 因为,阮翎希是嫡亦是长,还是父皇母后最为宠爱的女儿。 宠爱到什么程度呢? 纵使阮翎希离经叛道地想着出宫建府养孩子,父皇都毫不犹豫同意,并且摒除万难,亲自为她挑选公主府府邸的位置! 而且,再加上阮翎希自小被娇惯出来的高傲又任性的性子,任谁也不敢去得罪她。 有得宠的,便有不被待见的皇子女。 小小的年纪的阮翎羽坐在离主位的最尾端的位置上,他的对面没有哪位公主或是皇子,他的下首位也再没有其他人了,他就是坐在最后面的皇子。 说他不受父皇母后的宠爱,其实不然,他连不受宠这个词也称不上! 或许父皇母后都不知道还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 就连阮翎羽旁边的七岁的小皇子都会年年问他,“你是哪个宫的?本宫怎么没见过你?” 是的,自阮翎羽有记忆以来,便知道,旁边这位比他大一岁的小孩儿年年都要问他一次。 这不,今天对方也问了。 闻言,阮翎羽不想理对方。他只是将小手伸进自己厚实的袖袍里,然后,时不时傻笑一下。即使在坐的人,除了旁边的这小孩儿没人理他,但是他也乐得自在,笑得十分开心。 “你在笑什么?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旁边的小皇子见阮翎羽不理他,反而偷偷乐着,他忍不住问道。 其实啊,要不是因为皇兄皇姐嫌弃他年纪小不搭理他,他才不想搭理旁边这个见都没见过的傻子。 旁边的傻子阮翎羽正偷偷地感受着手中的温度,明亮的眼睛中全是喜爱。 “你衣袖里藏了什么?” “你在摸什么?拿出来,本宫看看……” 闻言,小小的阮翎羽一愣,本来挺开心的,一听对方叫他拿出来,他就不开心了! 这是阿姐送他的中秋佳节的礼物,阿姐说中秋这天的月亮是最圆的,那一轮圆圆的明月里,住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名唤玉兔。 阿姐说了,他手中的这只小白兔就是那天上的月亮中住着的玉兔,是阿姐好不容易从月亮上摘下来送他的。 这兔子是他的,凭什么喊他拿出来,他才不要呢! 这么想着,阮翎羽将小小的手死死揪着衣袖,不准备拿出来。他低着头,看着身前长桌上的糕点,准备装聋作哑糊弄过去。 然而,阮翎羽年纪小,又被阮翎希保护的太好了,他哪里懂得,越是藏着掖着,越会引起他人的惦记这个道理。 这不,父皇不在,这位小皇子胆子也大了,他离开位置,跑到阮翎羽旁边,狠狠扯住阮翎羽的袖袍,想一探究竟。 兔子是他的,他不允许别人碰他的。 阮翎羽哪里会坐以待毙,索性就与对方扯着袖子纠缠起来。 拉扯之下,袖中的兔子似乎受到了惊吓,袖口也露出了一口子,小兔子就钻了出来。 “是兔子!”那讨人嫌的小皇子惊喜道。 “是我的。你不许碰。”阮翎羽强硬道。 他不喜欢这人。而他不喜欢的人是不允许碰他的东西的。 对方充耳不闻,立即就去强扑小兔子。阮翎羽立即想去阻止。 然后,他却犹豫了一下,因为,阿姐让小兔子陪着他,要他乖乖坐在位置上吃饭饭。 可是,看着被那讨人厌的小皇子越追越远的小兔子,他还是不甘心。 他可喜欢这个小兔子了,不能被别人抢走了。 他终是没听阿姐的话,离开了席位。 他鲜少这般不听阿姐的话,他一直很乖的,因为阿姐对他很好,他只有阿姐一个亲人,所以,他要十分地敬爱阿姐,他要听阿姐的嘱咐。 此时,他却忘了阿姐的话,追着兔子而去。 小兔子被追赶着,跳出宫殿。 “算了,不能出去,母妃说了,不可以私自出去……”小皇子看着外面的兔子,不甘心道。 阮翎羽却不管他在说什么,追着他的兔子出去了。 “傻子,你别出去!小心你的母妃教训你……” 闻言,阮翎羽迷茫地看了眼小皇子,“母妃?” “对啊!”小皇子以为对方知道厉害了,“赶紧回来,一只兔子罢了,不要了,当心被责罚……” 然而,阮翎羽却感到十分奇怪,他疑惑地问道:“母妃是什么?我没有母妃,我只有阿姐……” 说完,阮翎羽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转身朝着小兔子追去。 小皇子有些内心不安地望着阮翎羽逐渐远去的背影,“怕不是……真是个傻子吧?小孩子怎么可能没有母妃……” …… 阮翎羽一路追着的兔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还是太小了,还没路过的有些花草高,他迈着小小的腿,在这偌大的花园里转悠,时不时会蹲下来走。 “玉兔……快快出来……”阮翎羽小声又稚气地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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