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庆功宴那晚,顾可也同样死在了城墙之上。 他怨顾可也,恨顾可也无情,就这么抛弃了他。 顾可也死后一年,阮翎羽时常独自一人坐在城墙之上。他嘲讽想着,若许青没死就好了,这样,顾可也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他就可以先囚禁顾可也,然后……不遗余力让许青生不如死。 阮翎羽不甘心啊!他亲自去了平洲城查了顾可也与许青的点点滴滴,却让他发现了端倪…… 顾可也到死也要保全的人,竟然欺骗了他,竟敢…欺骗他、利用他。 凭什么啊? 凭什么许青能让顾可也为她奋不顾身陪葬,而顾可也却毫不留情离开他,顾可也难道不知道他只有他了吗? 可笑至极!他的来路有顾可也作陪,顾可也转身离开后,却带走了他的归途。 吾皇阮翎羽像条丧家之犬,独自徘徊庭树下。 顾可也离开后的第一个冬季,阮翎羽孤身一人徒步走过京都街巷,看尽繁华的灯火。 他走过顾可也走过的路,终于,在夜幕下,他独自来到永和寺。 所有的悲欢皆与阮翎羽不相通,不过,却都成了他一个人的灰烬。 ……… 那日在顾府,顾可也突然发病昏倒,阮翎羽从大夫口中得知,药方治标不治本…… 顾可也这病是心结。 有句老话说的对:心病还得心药医。 阮翎羽想,是心病、是心结,那一件一件解开便好。 上辈子顾可也试图救他于炼狱,这辈子他拼死也想救顾可也出那片烧毁顾府的火海。 那年花石林被困,他想和顾可也一起死。 逃亡岐山时,他愿意去死,唯愿顾可也活下去。 今时今日,他想和顾可也一起,一起好好活着。 ……… 四人出了平洲城,朝着京都方向而去。 顾可也最终还是决定跟着阮翎羽回京都了,原因无他,他想知道京都如今出了什么乱子。 而且,阮翎羽刚才跟他说,北城少君阮郎星去了南城。如今的南城完全不需要有病的他…… 顾可也:“……”好有道理,他竟然无力反驳。 四人匆忙赶路,这会儿,他们准备中途休息。 顾可也高坐马背,转头看向阮翎羽,问出心中疑惑:“阮郎星为什么要去南城?” 阮翎羽淡淡地瞥了一眼顾可也,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如何表达,阮翎羽想了想道:“南城…有他在乎的人。” 顾可也十分讶异。 他记得上辈子阮郎星这个时候分明还没有离开北城,而且南城和北城相隔甚远,要顾可也说啊,阮翎羽说京都有阮郎星在乎的人都比南城可信。 顾可也看了两眼走在后头的顾念云二人,然后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知道的?你也知道,上辈子根本没有阮郎星去南城这事儿!” 阮翎羽微微侧目,淡声道:“谁说没有。” “?”顾可也十分肯定:“什么时候有,阮郎星根本没去过南城……” 说着说着,顾可也突然觉得什么不对劲,似乎想起什么,顾可也蹙了蹙眉,问道:“不对……阮郎星去过南城,不过不是这个时候,那时阮郎星奉命拦杀我们,却突然不战而败,撤兵去了南城……” “你当时跟他说了什么?为什么阮郎星会去南城?” 这时,阮翎羽翻身下马,顾可也跟着下马,跟在阮翎羽后头追问。 阮翎羽却不咸不淡道:“等大哥回京,哥,你可以问问大哥。” “问我大哥做甚?”顾可也不解开口。 在他听到阮翎羽如此笃定大哥能活着回京时,他却莫名其妙地感觉安心。 不知道为什么,来了平洲一趟,一直萦绕着他的心如死灰的感觉淡了不少。 顾可也自己总结了原因:一方面是身边都是熟悉又令他感到信任和安心的人,另一方面……他终于放下了背负许青生命的责任。 对许青的那份愧疚和自责无休无止地折磨着他,他上辈子到死都一直觉得是他无能无知,才没能救下一直舍命救他的许青。 如今,他不这么认为了。 虽然上辈子他便有疑虑,只是无从查证了。 那日在韩府书房,许青送来的记录着粮仓出入记录的册子却给了他答案。 那册子他不太看得懂,就只是随便翻了一下册子,看到内容后却蹙了蹙眉,他旋即问许青:“这是韩商言记录的?” 这字迹他认识,上辈子他看过许巍与韩商言的通信,这册子上的字迹与韩商言的笔迹一模一样。 然而,旁边的许青却似乎是以为他蹙眉和问话是担心许青不清楚,便解释说:“韩家的粮仓一直是我在管,这册子上的记录,每一笔都是我亲自记下,所以如今韩家有多少粮,我心中清楚,顾公子不必担心许青不了解。” 闻言,他霎时间狠狠地一怔,看着册子的内容,他忽的忍不住笑了笑,“……知道了,我明白了。” 许青也跟着淡淡一笑,回道:“公子明白了……就好。” “……” 顾可也想,怪不得许鹏程说他不知道最后一次是谁给许巍送的粮,怪不得韩商言死在了许巍手里…… 顾可也忍不住嘲笑自己,他自己都说了,韩商言的倒霉模样,怎么可能是主谋? 所以,他怎么就会相信许青所言,韩商言能与许巍通信? 许巍是何等聪明的人,运筹帷幄、步步为营,是宣王身边的第一权臣,怎么可能与韩商言这个傻瓜为伍? 一直以来韩商言的身份与许巍通信的人,只有许青一人…… 阮翎羽与顾可也说完回去问大哥的话后,却没听见顾可也回应他。他等了等,把自己的马儿系好后,还见顾可也呆愣着不动,便走过去十分自然接过顾可也手中的缰绳,把马儿牵到旁边野草多的地方。 阮翎羽系好缰绳,转身过去时,顾可也已经坐在齐玉旁边喝水了。 阮翎羽找了个离顾可也不远也不近的位置坐下。 顾可也正仰头喝水,喉结因为吞咽上下滑动,顾可也放下水壶,嘴唇上还有淡淡地水渍。阮翎羽目光丝丝盯上了顾可也的唇。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顾可也看了过来,将水壶顺手扔给他,问:“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阮翎羽呼吸一滞,他旋即将目光投向顾可也微微晃动的耳坠。 阮翎羽面上一派淡然,实则紧张不已,他忙道:“看你的耳坠。” “有什么好看的?不是你送我的吗?” 闻言,正盯着水壶嘴看的阮翎羽一震,“你……记得?” 顾可也蹙了蹙眉,“我怎么不记得?在平丘时,你送我的,不是吗?” 阮翎羽嘴唇微微张了张,“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忘记了不该忘的。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再告诉顾可也一次。 “嗯。”阮翎羽话锋一转,“是我送给你的。” 兽齿是勇气的象征,所以他将它送给顾可也,因为顾可也也是勇气的象征。也是因为,顾可也是他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顾可也笑了笑,“老子记性好得很,不会忘的。” 阮翎羽深深地看了眼顾可也,他看向远处绵延不绝的山脉,翻过这山脉,他们便离京都不远了,阮翎羽忍不住担心起来,他眉头逐渐收紧。 顾可也眼尖,也是因为他喜欢看着阮翎羽,所以第一时间便发现了阮翎羽的异常。 顾可也问:“你怎么了?” 阮翎羽转过头看向顾可也,片刻,阮翎羽微微低头敛下眼底情绪,淡淡开口:“哥,我知道,我知道你害怕。” “说什么呢?”顾可也不解问道。 阮翎羽没有解释,接着道:“但是…没关系,如果你害怕,你就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好好活着站在那里就好,我会朝着你走来。前方有百步,我便走百步,有千步,我便走千步,纵使有万步,万万步,无论前路多么漫长艰辛,我永远会向你而来……哥,你相信我,好吗?不管什么事,我都能挡在你身前,做好一切,哥,你相信我,好吗?。” 阮翎羽很少说这么多话,一开口,把顾可也惊呆了。 阮翎羽说的话,他听明白了,顾可也嘴唇张了又合,心中闷闷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 “京都到底出什么事了?”顾可也蹙眉问道,他心中隐约有了不好地猜测。 阮翎羽垂眸,不吭声。 顾可也想了想,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不管怎么样,哥怎么会让你挡在前面。”说道这里,顾可也顿下,笑了笑,打趣道:“有事儿……哥会顶上,用不着小孩儿!” 阮翎羽耳朵一红,立即掀起眼皮,看向顾可也,倔强解释道:“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我已经不是十六岁了,何况,十六岁也不是小孩儿了,我能够…带着你向前走,走出困境,你相信我一次,不行吗……” 顾可也垂眸,没搭腔,只是肩膀开始微微颤抖,忽的顾可也笑出声。 他想,上辈子一心求死、毫无求生欲的小疯子,竟然想要救他出困境。 他微微抬眸看着耳朵绯红的阮翎羽,调笑道:“你算什么长大,小孩儿就是小孩儿,还是那个怕打雷、爱吃糖的臭小子,只是长了个子,不算长大……” 阮翎羽咬牙切齿道:“……闭嘴。” 顾可也继续道:“难不成……你不怕打雷了?” 阮翎羽沉默不语,撇开了头。 顾可也又道:“你也不爱吃糖了?” 阮翎羽:“……” ……… 此时,远在千里的京都流言蜚语再起,风雨欲来。此刻,阮翎羽只是想告诉顾可也,他甘愿只身挡在顾可也身前,为他披荆斩棘。 在平洲城,阮翎羽对许青说:“顾可也还活着,却早已死了,他死在了那年隆冬的城墙之上……我想救他,尽我所能救他,就算不择手段、倾尽所有,我也要救回他。” 当病入膏肓的顾可也想救所有人时,曾经毫无求生欲的疯子偏执地想救他,想和他一起活下去。
第133章 我没错 京都皇城。 香炉飘着袅袅白烟,安神的药香混杂着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内殿。 宣王一身明黄的龙袍靠在软榻上,软榻前,候着太医和诸多宫女太监。 一个宫女低头跪着,双手举着唾盂,忽的,宣王再次侧身吐了一口压抑在其胸口鲜红的血,点点血渍渐落在宫女惨白的面庞上,血滴微小的触感使得这宫女忍不住身体发抖一颤。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低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宣王吐完血,随手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随后,旁边端着水的宫女小心翼翼上前来,伺候宣王盥漱。 如今京都的流言蜚语满天飞,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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