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锋利尾钩的毒蝎在他手指间温顺地绕动,黑与白的交织,格外摄人心神。 云澜醒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被摩珂身上熠熠生辉的金饰晃了眼,一错眼,又看见对方衣着暴露的胸膛。 云澜脸一红,偏过头去,“姑娘你...” “姑娘?”摩珂轻笑一声,右手放在沙地上,放走那只蝎子,“你叫我姑娘?” “多有冒犯。”初出茅庐的云澜还是个毛头小子,见美人反问,以为是自己言语冒犯惹她不快,急忙道歉,可眼睛又不敢看向摩珂,这对中原来说,实在太过开放了。 “我救了你,你怎么回报我。”摩珂直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云澜,黝黑的瞳孔中跳跃着火光,倒映着云岚那张绯红的脸颊。 “我...在下必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徒,沙漠危险,在下愿随姑娘左右。”云澜被看得心头一跳,微微偏过头,要是他宗门的人在此,必定会惊奇于往日冷淡的师兄如今竟露出如此姿态。 不过也怪不得云澜,实在是这叫做摩珂的男子太过貌美。 云澜昏迷过去时,其实还留有一点意识,他听见阵阵驼铃由远及近,然后恍惚中看见坠着金铃的红色衣角,然后又纤柔的手擦去他脸上的黄沙。 一张不似人的面孔赫然出现在眼前。 当时云澜恍恍惚惚,以为自己是遇到宗门长老口中说的妖精。 可再次醒来,那人竟就在自己眼前,活生生的,站在面前。 摩珂将水囊扔过去,挑眉,语调带着些微婉转:“那可要...仰仗少侠你了,感激不尽。” 说完,摩珂突然笑了起来,云澜不知为何,只跟着发出闷闷的笑声。 这沙漠不算太平,十几天里,他们遇到好几拨强盗,可这些人都一一被云澜解决,摩珂只骑在骆驼上,带着血的风轻轻吹开他的面纱,露出那双不合时宜、看淡生死而显得格外冷漠的眼睛。 每每胜利一次,云澜都会回头看向摩珂,然后飞快避开摩珂的视线,沉默地牵着缰绳继续向远处走去。 一天晚上,云澜照旧鞍前马后为摩珂搭好帐子,便要离开宿在野外,这时候摩珂突然叫住了他。 “你也进来吧。”摩珂向云澜发出邀请,那双眼睛仿佛带着某种暧昧,昏暗的光线中,摩珂肌肤几乎白得发光,连手臂上的金饰,都比不过他耀眼。 云澜听见自己应了声,“好。” 夜里,摩珂撑起胳膊,乌发随之垂落,他红唇轻启,“你要不要跟我回西域,我有点喜欢你了。” 那一瞬间,云澜听见自己心中天崩地裂的声音,他嘴唇细微张合,半晌才说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可在下,有要事在身。” 他是肩负宗门重任外出历练,绝不可能去西域那种魔教聚集的地方,可此刻,云澜听见的自己的心有动摇之兆。 “真的吗?”摩珂慢慢爬过来,金臂环明灭闪烁,乌发和着红纱垂在地上,他伸出胳膊揽住云澜的胳膊,柔弱无骨地攀附着青年少侠的胸膛,“我只问你一次,如果你拒绝我,明日我们便分道扬镳。” 云澜喉结滚动,帐外的篝火隐约透过,他看见那张妖媚的脸庞,心中竟真的动摇。 摩珂见他犹豫不决,贴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句,把字词嚼碎了灌进云澜耳中,“你不跟我回去,我就会同别人成亲,用你们中原的话来说,洞房花烛。” 云澜脑子轰然一声,身体反应盖过理智,反身压住摩珂,想做些什么,却又停住了。 他是宗门魁首,自然不可能是毫无争取之心的绵羊,他喜欢的人在他身边,说要嫁给别的人,可又被礼仪道德束缚,一时间,眼中满是痛苦挣扎。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摩珂脸上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看着这个人为情挣扎,他加了把火,扯下云澜的腰带,贴着他的脖颈,说:“你不想要我吗?” “你...”云澜狠狠闭上眼睛,痛苦道:“我跟你回西域。” 他背叛了宗门,做出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也许往后余生都会因这个决定而悔恨,但要他放弃摩珂,他做不到。 芝兰玉树高风亮节的正道弟子,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夜,坠入深渊。 云澜放开了摩珂,“这种事,等我同你成亲之后再说。” 他还抱有一丝正道的矜持。 摩珂挑眉,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为自己再次蛊惑一个正道未来的大能而志得意满,他偏过头,“当然,我可不是你想象中那种人。” 中原人总觉得西域诡谲、邪魅、蛮夷、放浪,这种莫名其妙的印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 摩珂整理自己的衣服时,无意间落下金臂环。 云澜眼睛猛地一凝。 那只白皙的胳膊上,纹着一个鲜红的火焰的图案,每一个正道弟子都牢记于心的,魔教图纹。 “你!”云澜惊愕反问,“你是魔教弟子。” “算是吧。”摩珂漫不经心地回答,手指绕着头发,尾音上挑,“怎么,你要反悔了?” “你骗了我。”云澜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他以为的一场美妙幻梦,莫非都是被精心谋划的骗局,他抛弃了宗门恩师,正道侠义,却只是别人掌心中的玩/物,“你救我,是意外,还是早有图谋。” 云澜不知道自己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但他想听。 “意外,我本来没想救你的,但我看见了你的腰牌。”摩珂十分坦诚,西域人总是在某些时刻格外真诚,和中原那些弯弯绕绕,所谓正道不同。 “那你...”云澜死死抓住摩珂的手臂,指头缝隙里都溢出一些软肉,他想问,摩珂是不是从始至终都在骗他。 可话还没问出口,摩珂吃痛惊呼,反手挥开云澜。 云澜无意间触碰到摩珂的胸膛,竟是一片平坦。 “你是男子?!”更大的惊愕让云澜忘记之前的问话。 “我从没说过我是女人,是你一厢情愿。”摩珂吃痛,微微皱着眉头,露出不满的神情。 “哈哈哈哈哈哈。” 云澜猛地爆发出一道堪称悲怆的笑声,嘲笑自己竟然被一个妖孽所骗,他已经认定摩珂是在故意玩/弄自己,一个男子,一个男子,怎么跟他说喜欢。 他恨,恨摩珂将自己的真心玩/弄,也恨自己意志不坚,竟被一个魔教妖孽蛊惑。 “妖孽!”云澜咬牙,怒火已然吞噬理智,他反手拔出佩剑,一下挥过去。 摩珂只见眼前银光一闪,下意识翻转闪避,“你发什么疯!” 这个魔教圣子有种出乎意料的单纯,他以为云澜答应和自己回西域就是自己人了,“你答应我了,要跟我回去。” “住口!我不会跟你去西域,你这个满口谎言,蛊惑人心的魔教妖孽。”云澜手中的剑狠狠扎在帐子上,布料撕裂的声音响彻夜色。 难怪中原人都对魔教避之不及。 云澜觉得摩珂是故意玩/弄自己,对他毫无真心,两个男子,竟说出成亲这种荒唐之言,分明就是耍弄他,一切都是摩珂的阴谋。 “你们中原人真会出尔反尔!”摩珂也急了,他看出来云澜是真想杀自己,可他打不过云澜,那些毒物也都在睡前卸下,如今只能狼狈逃避。 “比不得你们魔教妖言惑众。” 摩珂闪避不及,银白的剑刃刺穿他的胸膛,那张妖媚艳丽的脸上露出痛苦,他捂着胸口,感受着血液流失,身体慢慢失了力道,瘫软在地。 “你...你混蛋。”摩珂口中吐出鲜血,“我...我,我对你,是真心的。”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云澜面上露出不忍,他心中的苦痛也无法述说,情窦初开,竟然遇上这样的妖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情错付。 可云澜终究不忍,他抱起地上的摩珂,抚摸他艳丽的眉眼,“你要是不骗我...” 摩珂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盯着云澜的眼睛,慢慢阖上双眼。 云澜心中沉闷,抱着摩珂很久,直到天光大亮,新生的太阳照亮两人的身体,云澜猛看见摩珂胳膊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他瞳孔一震,伸手去抚摸那颗小痣,血同那颗小痣融为一体,分不清彼此。 代表纯洁的朱砂痣在这无尽的沙漠中,以另一种方式消失。 云澜身体颤抖,落下眼泪。 他分不清,分不清摩珂最后的话是真心还是谎言,可他不敢想那个可能... 云澜转头,看见破败的帐子外边放着摩珂的遗物,似乎遇见他之后,摩珂在夜晚就只让他守夜,而没有再带着那些毒物。 镜头的最后,云澜抱着摩珂走出沙漠,杀了一个魔教圣子,他在江湖新生代之中威望大涨,往后也面临过许多风风雨雨,但都没有带给他那晚的绝望和心绪起伏。 人们赞扬他处事不惊,可实际上,人生中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在无人知晓的夜晚掀尽了。 往后是与摩珂无关的故事,却又时时有他的影子。 “所以摩珂到底是不是骗云澜的?”记者举着话筒,新上映的电影里夏约虽然只有十几分钟的戏份,但不仅仅成为主角云澜的白月光,也是观众心中的红玫瑰。 观众看见了摩珂脸上的戏谑,可他又的的确确想让云澜跟他回去,如此矛盾,生出激烈的讨论。 有人觉得摩珂最后说出那种话就是为了让云澜愧疚一辈子,这样也算捕获了这个正义少侠,有人说是临死时的真心之言。 但显而易见,夏约的参演给这部电影带来更多讨论。 “我只是演员,问导演吧。”夏约俏皮地转移话题,看向一旁的导演。 见话题移到自己这里,导演笑眯眯地接过话筒,对夏约说,“如果你真的是摩珂,你最后会说谎还是说真话?” “我会说谎。”夏约坦诚,“但我不知道摩珂会怎样。” 夏约觉得摩珂本身就是一个习惯说谎的骗子,这样的人,即使在生命最后时刻也很难改变吧。 导演听了,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也没说什么。 第一次公演,主演站在台上接受闪光灯的洗礼,夏约开心地冲镜头挥了挥手,电影的火爆程度超乎想象,蓝姐告诉他已经有很多代言找上他了,甚至有些高奢品牌。 采访结束之后,夏约坐在后台休息间里,他一边看着娱乐新闻,一边让化妆师给他卸妆,突然手上电话响起,是蓝姐的号码。 夏约接通电话,还没等报告喜讯,就听见蓝姐带着颤抖的声音。 “夏约,你快回来。” “老板现在很生气。” “他在等你——” “嘟嘟嘟...” 蓝姐从来没有主动挂过他的电话。 夏约看着手机,屏幕熄灭,倒映出一张格外平静的脸。 荣鸣,当手里掌控的金丝雀有了飞走的迹象,你会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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