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约就在正中央,他无处可逃。 于是他干脆站起身,鸦羽一样的睫毛轻轻扇动,细碎的黑发宛如云雾一般,他抬起手,遮住透过树林的太阳,“你们是在找我吗?” 藏身在丛林里的女巫,宛如邪恶童话里诱使英雄陨落的陷阱,他的脸被一束阳光照得很亮,有些憔悴,如今面对众多抓捕他的骑士,女巫无可逃脱。 但他丝毫没有恐惧,一步步走到人群中央那个白金色长袍男子面前。 面对这种不恭敬的行为,男人只是静静看着,并未有什么表示。身旁人想要按住夏约,反而被他制止。 “我想,你找错人了。”夏约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我只是路过的迷路者,而且我是个男人,不可能是女巫。” 闻言,面前男人发出一声轻笑,声音有些嘶哑,似乎并不经常发出声音,他举起右手,伸出一根食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下一个瞬间,身后健壮的骑士将他狠狠压在地上。 夏约半跪着,仰起头,因为疼痛渗出眼泪。 男人拨开他额前散乱的黑发,引得在地上的男巫发出细碎的呜咽,他强撑着身上的压力,伸出去去抓男人宽大的衣袍,在白金色的绸布上落下一个带血的痕迹。 “教皇大人!” 看见男人白色的衣袍被肮脏的巫师玷污,身边人一阵惊呼,举起手就想要给男巫一个教训。 男人没有说话,只给过去一个眼神。 出声的人顿时像只被卡住脖子的鸡,哑然无声。 被叫做教皇的人,垂眸打量着男巫艳丽的眉眼,难怪会有人将他认作女巫,他刻意隐去男性的身份,穿着女款的巫师袍,加上雌雄莫辨的容貌,真叫人难以分清。 因为颤抖,宽大的衣袍在空中抖动,苍白的皮肤和略带青黑的眼下,昭示出他多日来的困顿经历,他有一双黑夜一般的眼睛,此刻正注视着自己。 或许刚才,他是故意弄脏自己的衣袍,一场小小的复仇。 真是个敢于反抗的坏孩子。 [爱意值 5%] 听到爱意值的提示音,夏约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原来傲慢喜欢这款。 教皇眼中倒映着夏约的影子,他手掌微微下压,示意将夏约带走。 骑士将他提起来,带上镣铐,锁链的末尾坠着一颗沉重的铁球,以限制他的行动。 队伍已经再次出发,被捕获的男巫却一动不动。 教皇骑在马上,略微回头。 夏约喘着气,神情疲惫,“我带不动。” 锁链和铁球的重量对这样一个瘦弱的巫师来说实在难以承受,他迈出步子,地上的铁球没有一点移动的痕迹。 倒是比女巫还要孱弱。 最起码大部分女巫都能带着镣铐行走。 教皇正想叫人去帮他把镣铐上的铁球取下,就见眼前人突然摇摇晃晃,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昏睡时,夏约感觉自己被什么扛着,摇摇晃晃又带有节奏的步子让人宛如置身摇篮,周围除了马蹄声,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才渐渐多出一些嘈杂的声响。 大概是回到了城市。 有许多带着仰慕的激动呼唤,但被主人强行压在喉中,让人异常烦闷。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恍惚间以为要这样走一辈子,直到唇边接触到清冽的水,残存的本能让他急切地渴饮,那种液体带着一点甜味,让身体回复一点力量。 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幅巨大的牧羊图,白色的羔羊在上帝的后花园肆意行走,而执鞭人则负责看管这一切。 好吧,他就是羊群里格格不入的黑色羊羔,现在被逮住了。 给他喂水的是一个修女,见他醒来,正有些恐惧地看着他,丢下一块黑面包,急匆匆地逃走。 在他昏睡这段时间,他的来历已经被打探清楚了,能操控疫病的邪恶女巫,曾经在三天之内毁掉一座城邦,因为魔力耗尽,而不幸被捕。 然而就在行刑前,他招来黑夜的蝙蝠,以此逃走。 夏约感觉自己有点冤枉,他根本就不是那种操纵瘟疫的人,如今莫名其妙背锅,变成了个大坏蛋,还要被处死。 [统统,你怎么给我整了个地狱开局,我根本就不可能干出屠城的事!] [事情有些复杂,慢慢探索。] [但你应该不感到陌生。] [你!] 夏约心梗,系统根本没给自己记忆,他连巫术能够做到什么都不清楚,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血可以吸引动物,并且能够与动物沟通。 但怎么想,这都算不上什么邪恶力量吧。 夏约肚子咕咕叫,他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捡起掉在地上的黑面包,撕掉外面弄脏的一层,吃一口,感觉像在吃木渣子。 他赶忙捶捶胸口,喝了一点水。 把黑面包艰难咽下去后,夏约终于恢复了力气,手脚不再软绵无力。 食物就是这样,再难吃的食物吃进肚子里也会给人带来力量。 夏约开始打量周围,四周都是黑色的石头墙壁,只有很高的地方有一个脑袋大小的窗户,此时有阳光照射进来,让牢房里不至于是一片昏暗。 在窗户对面,是木制的门扉,尽管有些破旧,依旧不是人力可以撼动的。 大概在人脑袋高的地方,门上开了一个可以开关的小口,可以让外面的人观察里面的囚徒。 牢房大概关过很多人,墙角有一些石刻的痕迹,夏约吹开灰尘,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 有一些草药方子,一些天文星象,乱七八糟,涉及许多方面,博学、深邃。 但此刻都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被掩盖。 夏约把脸埋进手掌里,他知道掌握那些知识的人,会被排挤,被认作女巫、异端,但当自己身临其境,依旧被其中的惨痛和厚重所惊愕。 外面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就停驻在门外,房门被打开,一个衣着华丽,穿着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奢侈衣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似乎是认识自己,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正靠在墙角的夏约。 “你还真是能跑啊。”男人走上前,挑起夏约的下巴仔细打量,眼中有掠夺者胜利的光辉,“不过最后还算落在我手上了。” 是仇人吗?
第28章 黑色季节4 但看着男人脸上流露出的痴迷,夏约很快否定这个想法。 明明是衣着华丽的贵族,此刻脸上流露出贪婪,目光迷恋地盯着夏约的脸,“跟我回去吧。” “我给你准备了很多东西。” 美食、华服、精美的笼子,为了迎接在外流浪许久的金丝雀,他可是下了一番功夫。 夏约直觉他口中的好东西不是正经东西。 “你为什么不说话。” 见夏约久久没有回答,男人迷恋的脸突然变得疯狂,他死死抓住夏约的脖颈,将夏约抵在墙上,“好爱你啊小约,答应我好不好。” 身体磕在墙壁上的一瞬间,脑子里涌现许多记忆。 难怪之前看这个男人有些眼熟。 夏约被钳制着,身处弱势,他抬起眉眼,露出一个缠绵的笑容,就在男人为此失神的时刻,夏约一个肘击推开男人,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狠狠跌倒在地。 “你!”华服男人并不像夏约那般孱弱,只踉跄了几步,他语调阴沉,“无所谓,反正教廷会把你交给我。” 闻言,夏约偏了偏脑袋,目光对准在外偷看的人,“真的吗?你们会把我交给他?” 顺着夏约的视线看去,教皇正站在门外,目光淡漠地看着牢房里发生的一切。 “教廷也不过如此嘛,扯着正义的旗帜,实际上徇私舞弊。”夏约眉眼弯弯,当着教皇的面贬低、挑衅教廷,并目光灼灼,期待着教皇的反应。 “大人,夏约可是毁掉我城邦的罪魁祸首,将他交给我处置再合适不过了。”华服男人听见夏约的话有些急切地对教皇解释,身为苦主,亲自惩戒罪魁祸首是再合理不过的事,即使他含着另一种心思。 “闭嘴啦,瘟疫到底是怎么造成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夏约丝毫不顾及教皇,“明明是你陷害我。” 华服男人闻言扭过头,脸上露出不以为意的笑,似乎在说,谁会相信你。 已经确认身怀巫术的人,和一个前途一片光明的城主,谁更值得相信,或者是,谁更能拿出巨额利益。 “教皇大人,请您将他交给我。”华服男人走出牢房,站在教皇面前姿态谦卑,即使如此脸上带着几分势在必得,“我愿用城池三年的赋税换来亲自惩治恶徒的机会。” 这是要用钱把自己赎出去? 夏约感慨自己还挺值钱。 男人等待着教皇的回答,一个他期待的回答。 教皇注视着牢房里的夏约,对方向他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似乎笃定他不会答应。 而教皇也确实如他所愿,口中淡淡吐出一个不字。 在城主惊愕的眼光中,教皇走进牢房,将夏约带走。 夏约路过城主身边时,得意地抬起下巴,挑衅地笑着,后者看着他的背影,颇有些气急败坏,“夏约!教廷会处死你的!” 听见城主的声音,夏约盯着教皇握着他手腕的手,发出一声嗤笑,“怎么谁都想处死我啊。” “你会吗?” 但是教皇没有说话,自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似乎就没有见过他说话,难道这个世界的碎片是个哑巴? 夏约心里生出各种奇奇怪怪的猜测。 这个碎片的名字是傲慢,难道不开口说话的原因就是这个吗?因为觉得世人没有资格同自己接触,将自己视作高高在上的神。 他抓着自己的手带着丝制手套,冰凉的丝绸触感在肌肤交握时,变得温暖柔滑,教皇浑身上下除了头部,没有露出一点多的肌肤。 穿过牢房狭长的走廊,两边窄小的监舍偶尔发出细微的声音,从门上的小窗看去,有衣衫褴褛的男女正颓丧地待在牢笼。 他们应该和自己一样,是被赋予了巫术的名号关押在此,等待一个日期被处死。 夏约低垂下头,刚才自己脑子里多出一段记忆,关于自己如何被判定为女巫的记忆。 他并不像外人指控的那样,随心所欲地造成了一场疾病。 虽然跟他也有点关系。 走出牢房后的天光骤亮,夏约下意识挡住脸。 教皇将他带去一处议厅,将他绑在正中间的审判台上,有点像后世的被告席...... 夏约心中有了猜测,这是要投票决定自己的生死了,只是不知道身为教皇的傲慢有没有一票否决权呢。 夏约静静看着教皇上锁的动作,在他即将离去的时候,反手抓住他的手腕,露出一个纯真的,带着孩童般好奇的笑,“其他人也是你亲自带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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