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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的发呆是抱着一本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看了进去。 锦屏藤挥手用枝条撑起一张饭桌，将带来的饭菜摆了满满一桌，拍拍旁边的曼陀罗道，“吃饭了”。 曼陀罗磨磨唧唧变成人形，直接趴在桌上，这种从精神上透出来的无力让他感觉很不适应，但是看看洛云起，一连恍惚了好几天，又不能多说什么。 “爸爸特意给你熬的汤，让你多喝一点，别把身体弄垮了”锦屏藤给洛云起盛了一碗鸡汤放在他面前。 金黄色的汤香喷喷的，上面放了枸杞，有几丝葱花点缀，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洛云起端起来，喝了一口，默默的放下。 他并不饿。 连带着曼陀罗都没什么胃口，往日不够的饭菜如今每天剩大半。 锦屏藤收拾完之后返回，曼陀罗已经回到了树枝上，他这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他，“沈图南让我给你的，他前几天硬闯，被我弄伤了”。 院子里洛云起特别设置过，外面的声音一点传不进来。 听到沈图南受伤，他手指不自觉的颤了一下，拿过手机没有要动的意思，一直等锦屏藤出去，他才迟钝打开。 里面是一个视频，沈图南头上包着纱布，胳膊上全是蹭伤，仿佛被人拎着在地上拖行了一节，擦伤不严重，但看起来很惨。 他盯着镜头沉默了许久，过了片刻，无力道，“我不知道你怎么了”。 “你有很多秘密，不想说给任何人听。当然，我并不是要打探，每个人都有隐私，我尊重你，但是叨叨——” “我们是爱人”。 “我之前对一一说过，好像从来没有告过你，我眼中的爱人”。 “我认为的爱人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我们生死与共，风雨相同，我能为你付出生命，也期待你给予同样的回应”。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愿意跟你分担，但是……” “你好像把我排除在外了”。 洛云起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眼泪流了满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世的落云起是干净的不染尘埃的小天使，可记忆苏醒后的他，知道那些过往有多脏。 他在地狱挣扎，最终死在地狱。 但死亡不会让那些经历消磨，他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怎样去面对爱人，也不知道该怎样去接受被爱的触碰，只能抵触以对。 视频播放完，洛云起泪流满面，他将自己抱成一团坐在地上。 锦屏藤从外面回来，坐在他身旁，“如果你想说，我会是你忠实的听众”。 心里憋了太久，突然有人想倾听，仿佛被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锦屏藤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监听的地方。 “我……我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 在一株植物的意识里，他是没有轮回的。这句话让锦屏藤整张脸都处在一种懵逼的状态，同样监听那边的商行舟，惊讶却又意料之中。 那些过往发生的事情被洛云起就这么说了出来，锦屏藤做不到共情，他不知道人类正常的是什么模样，但知道他受了很大的委屈。 “难怪你要报复他们，是他们活该”锦屏藤总结。 “那为什么要远离家人？你可以告诉他们，他们肯定会帮你报复”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相处”。 锦屏藤不懂，“他们有错吗？” “他们没错吗？” “我的爸爸为了保护他爱人的孩子放弃了我，这才是我一生悲剧的开始”。 “上一辈的恩怨，被连累的那个人是我，他是唯一爱我的人，也是推我下地狱的元凶。我哥哥对我很好，可他又是得利者”。 “我做不到若无其事”。 “那你可以一起报复，我帮你”锦屏藤这话说出来没有觉得丝毫不对。 洛云起摇了摇头，“我大哥知道我的死讯后去给我报仇了”。 “结果没斗过他们，和惊蛰哥一起死了，父亲后来去报复，死无全尸”。 “我们……已经不能用对错去评估”洛云起埋头，过了好一会儿痛哭出声，“可我还是觉得不甘心”。 “我做错了什么——” 监听器里嘶吼质问响在耳畔，商行舟不断嘘着深呼吸，不让自己情绪太过。 他是见过黑暗淌过地狱的人，可是当这些发生在身边的孩子身上，还是觉得胸口堵的火气无处发泄。 “艹他妈的狗东西”无处发泄，又不敢弄出大动静惊动家人，他一拳狠狠砸在地上，一个深坑埋了半截手臂。 门外一声细微的轻响，商行舟眉眼一凛，呵斥，“谁？” 开门一看，门口站着的是苏修竹，他红着眼睛，死死捂着嘴巴，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滑下，末世初期无论多苦都挺立的脊梁弯成了一张弓。 他浑身抖成了筛子，却因距离家人不远不敢发出动静，压抑着把手塞进嘴里死死咬住，鲜血混着泪水落入地上，桌上的耳机还隐约能听到洛云起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我要杀了他们”苏修竹从未这么恨过别人，哪怕自己被强压着结婚，明知道爱人被人恶意报复的时候，都没动过杀人的念头。 商行舟一把抓住苏修竹往外走的身影，“留着让他发泄一下”。 洛云起如今需要一个发泄口，如果不是洛家，那恐怕就是他们。 毕竟，像他说的，他们确实不无辜。 苏修竹也想到了厉害关系，顺着商行舟拉他的动作坐到了凳子上，那边的声音已经被商行舟关闭了，但弟弟的哭嚎还响在他耳畔。 商行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图南那边……就先瞒着吧”。 知道洛云起想什么，苏修竹木木的点点头。 一个沉浸在悔恨中无法自拔，一个担心这个又心疼另一个，谁都没注意到后院一闪而过的身影。
第246章 初心不改 洛云起的生活仿佛定格了一般，每隔两三天，洛清明会恢复十几个小时，被曼陀罗花香迷惑的洛建业兄弟也会清醒一次，刘飞飞从一开始不愿意写评分，到之后俩个儿子受罚，开始哭着接受。 洛云起端坐高台，看着他们受折磨，看着他们崩溃，又顾及彼此妥协。 他尝到了报复的感觉，却也失去了自我，迷失在过往无尽的仇恨中。 家中每天一日三餐定时定点送来，对外所有人都知道洛神医在研习药剂学，准备将它发展成一门学科流传下去，所有知道这条消息的人都在感激着他，并没有因他长时间不露面而谣言乱起。 洛家前来一场，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又被人轻飘飘的遗忘。 倒是山顶家中，苏星河整日唉声叹气，沈图南若无其事的询问过两次，只剩偶尔面对着小院儿发会儿呆，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研究对付多事的董平心。 苏修竹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人却愈发沉稳，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沉淀出的成熟像个中年人，他对基地的掌控愈发明显，韩惊蛰这个副基地长都快成了另一个摆设。 除了沈图南掌控的基地军，苏修竹彻底将另一半势力握在了手中，甚至还将商行舟的队伍整合了。 这让徐达私底下还询问了沈图南一句，是不是家里闹什么矛盾了。 他在为自己弟弟的未来保驾护航。 沈图南心里清楚，没有解释，甚至还让徐达管好底下的人，不要发生冲突。 半个月后的清早，已经不找爸爸的沈念念突然哭的厉害，商行舟将曼陀罗叫了出来，让他抱着哄哄，趁植哄孩子的时候，自己去了小院。 洛云起瘦了，整个人仿佛就剩下了一身骨头，浑身透着不健康。 他看到有人出现，诧异了瞬间，立即喊曼陀罗，想让他遮挡一下隔壁洛家四人的狼藉。 他不知道怎样面对他们，所以任由自己躲着。 但也贪恋一家的温暖，所以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 “曼曼哄念念去了，她想你，哭的厉害”商行舟吊儿郎当的坐在唯一的椅子上，还颠了两下，“这玩意不错，改天我也让曼陀罗弄一个玩玩”。 看洛云起不知所措的站着，眼中惊慌，尽量装镇定的样子，商行舟又心疼这个孩子。 “一个月了，你把自己关在这里”商行舟看着洛云起，“无论发生过什么，都足够了”。 “你要……” “我不是帮任何人求情”商行舟在他不可思议受伤的目光中，打断他继续的话，他起身站在洛云起面前，将孩子单薄的身影抱靠在肩膀，“我是让你放过自己”。 “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生命在等着你，你还要看着念念长大，看她长成大姑娘，然后收拾觊觎他的臭小子；要看着一一成长，帮他追喜欢的爱人；要享受一家人在一起的欢乐，还要跟沈图南白头到老……”。 洛云起眼中湿润，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放下过去看向未来，谁都知道，可做起来好难。 怎么就能当那些过去不存在？ “我做不到”他忍着喉咙酸涩，轻声问，“你当年是怎么熬下去的？” 他的记忆是根据他知道的信息所融合成的一本书，其实并不完全，很多事情都是简短的一句话可以概括，但当事人却经历了漫长的岁月。 商行舟想了想，大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 “不厚道，打听长辈的事儿”他弹了洛云起一个脑瓜崩，斜靠在门框上，拿根烟点燃，望着院中方寸的蓝天。 想到那些二十多年前的事，他一直以为都模糊了，如今想起来依旧清晰如昨。 “那我可能惨了点”商行舟云淡风轻，甚至还能笑出来。 “我那时候跟你爸爸约好，毕业了就去国外领证结婚，一个暑假没联络，再相见，他就成了别人的人，还怀着别人的孩子，我当然想纠缠问个明白”。 他抽了口烟，吐了个烟圈，烟圈弥漫扩散，仿佛能看到他彼时的挣扎无望不甘，“后来就受到了洛市长的打压，我家里本就不干净，紧接着就是父亲被枪毙，家族破裂，我只能逃亡，躲在所有见不得人的地方慢慢积蓄势力，重新崛起”。 二十多年的时间被他轻飘飘的几句话带过，仿佛地狱滚一遭的日子不存在一般。 “你恨他们吗？”洛云起问的很天真。 “恨，怎么可能不恨，恨不得随时杀了他们。但是太难了，不是每个人都有报复的机会”他微微抬眼看向洛云起，脸上带着老男人痞痞的坏笑，“所以你要珍惜，起码亲手报复了”。 “那你跟我爸爸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毕竟他们中间隔了二十多年。 能吗？ 商行舟知道，能！ 当他知道自己的爱人无可奈何的生活了这么多年，为自己的儿子付出良多，所有的恨意都不算什么，但这话说给受害者听就有点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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