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隐隐觉察自己的体质正在随着时间而改变。 譬如他的五感没有来时迟钝,生病的次数越来越少,连严冬那样极毒的寒风都能渐渐抵抗了。 他的身体里,似乎正在焕发出另一种奇怪的活力。 他今日从早到晚把活儿做完,时至此刻,也不觉有多疲累。 小宝好奇地看着海贝壳,肉手拿起一把尖利的石刀。 江言好笑地把他抱在怀里,道:“小宝现在还刻不了字符,等以后再大些。学起来就简单了。” 小宝不想放弃:“雌父……” 撒特德用喉咙低低“嘶”一声,小宝立刻支棱起身子,从雌父怀里滑了下去。 江言瞥向对方,撒特德面无改色,把刻好符号的海贝翻给他看。 “言,刻得对吗。” 江言笑着开口:“你就不能对小宝心软一点?” 撒特德:“到他休息的时候了。” 小宝回房睡觉,又过半时辰,也到江言休息的时间。 他用温水冲了会儿身子才上来,又往石台洒些凉水降温。 白日的暑气虽然消散,但山洞通风条件没那么好,睡久了就会闷出汗来。 这也是江言坚持建房屋居住的原因,他没有蛇族兽人的体质,实在耐不住热,夜里总得贴着撒特德睡,多寻几分凉意。 天色翻出微微的灰光时,江言就醒了。 时辰还早,他才扭过脸,额头便覆上微凉的触感。 双眸半眯,迎着身体的本能抬脸,和撒特德亲了片刻。 彼此都有种默契,贴得很紧,慢慢摩着。 这会儿小宝还醒不来,江言喘着气翻了个身,扶住撒特德肩膀晃晃颠颠地坐起身。 晨起的那点凉气变得热烫。 直到天色露出鱼肚白,江言靠在床边喝几口温水缓神。 撒特德用布巾沾水给他擦拭干净后,拿扫帚把地面的脏东西清理出去。 江言舔了舔唇,盯着地上那些被清出去的东西,不由往肚子一摸。 几年来,撒特德很小心,而他没有再怀孕。有时他想问一句,对方就只摇头,叫他别多想。 撒特德似乎在回避,江言想到自己怀小宝时的不容易,就没再追问和纠结此事。 用过早饭,江言多睡了半个时辰。 今日小宝留在家里陪他,本来想带小宝出去走走的江言发现手脚沉得厉害,脑子也跟着迷迷糊糊的。 在沉沉的梦里挣扎几番,甫一睁眼,对上幼崽冒着闪闪泪花的大眼睛。 他嗓子很难受,话都发不出,握住幼崽的小手。 “雌父……小宝好担心你……” 江言后知后觉地想:啊,他都多久没生过病了。
第125章 眼前模糊的光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可江言仍然感到头重脚重,身子又软得厉害,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再次试图撑起身体, 摇摇欲坠地晃了晃, 以失败告终。 见状, 小宝嘴唇一瘪,泪花都快要从眼睛里冒出来。 他举起两条肉肉的小胳膊,手尾并用,想将雌父扶起。 江言看幼崽支棱起来才有床头高, 眉眼浮起一抹虚弱的笑,舔了舔干涩,道:“不用扶。” 小宝满是担忧:“可是雌父生病了。” 江言手指放在幼崽脑勺上捋了捋,顺着柔软黑密的小卷毛。 “我有些口渴, 小宝能不能帮忙倒杯水拿过来。” 小宝“噢”地应下, 连忙滑到圆形木桌旁边, 捧起陶壶轻晃, 见里头还有水, 便小心倒入旁边的杯子里。 他乖乖回到床头, 胳膊抬得高高的:“雌父喝水, 水是温的,小宝试过啦。” 江言接过水杯,迅速饮下几口, 缓解嗓子的干涩难受。 他舒了口气, 对上幼崽始终关切的眼神, 心脏犹如被塞进一团棉花, 软软的。 他哑声道:“好受多了,谢谢小宝的照顾。” 小宝脸蛋微红, 晃晃脑袋,借力爬上床,用尾巴卷住雌父的手腕。 “雌父还有哪里不不适么?” 江言坦诚道:“就是身子乏,用不上力气,兴许因为这段日子一直干活儿,顾不上休息。” 而且他和撒特德一早又…… 江言温声安抚:“真的不碍事,别害怕。” 小宝垂着脑袋点了点。 幼崽小尾巴一松,又下床多倒了杯水,江言把水都喝了。 父子两静静相处片刻,江言只觉又困了。 他努力撑起眼皮,思绪混沌中,想着自己生病会不会传感给幼崽。 临睡前,他道:“小宝,自己回房待着好不好?” 小宝摇头。 “我要照顾雌父。” 兽父不在,他就更应该好好守着雌父了。 幼崽小手摸了摸雌父的脸,滑滑暖暖的,又摸雌父额头,摸不出个所以然,不知道雌父有没有发烫。 等雌父一睡,小宝轻轻从床头滑下,悄悄离开山洞。 部落里,兽人们生了病就会找祭司,小宝刚才太慌乱了,此刻冷静几分,便急忙忙地往祭司居住的山洞赶去。 蛇族兽人瞧见他,纷纷问:“小宝赶那么急作甚?” 小宝顾不上回话,险些一脑袋栽进正在干活的雄兽身上。 阿默把他捞起来,见他小脸紧绷,忙问:“小宝,怎么啦?” 小宝鼻尖冒着细细的汗,道:“阿默哥哥,雌父生病了,我想找祭司给雌父看看身子。” 阿默一听江言生病,立刻把活儿放下,把小宝往肩膀一揽,带上小蛇火速去找祭司。 小宝乖乖趴在阿默肩膀上,尾巴甩了甩。 成年雄兽的速度可比幼兽快得多,他们来到山洞底下,阿默沉声喊:“伊修!” 出来的不是祭司,而是他养的那只灰灰鼠兔。 小小只的灰灰鼠兔站在石台上,灵动地用爪子比划,阿默立刻会意,对小宝说道:“祭司去山里采药了,咱们到山上找他。” 话音未落,径直往祭司时常采药的山谷赶去。 半刻钟后,阿默寻到祭司,他赶得及,气息一直喘。 祭司诧异:“怎么了?” 小宝忙喊:“雌父生病了,祭司能不能去看看他。” 祭司拎上药篓子:“好,即刻就过去。” 又道:“我先回山洞把药箱带上。” 阿默带着小宝先返回山洞看江言,他看着矮小的幼蛇,见他那么小就如此懂事,十分欣慰。 “乖小宝,上去看着你雌父就好,一会儿祭司就到了。” 小宝“噢”一声,他从石台上伸出小脸:“阿默哥哥,你等一等。” 顷刻后,小宝将雌父做的果干递给阿默。 阿默受宠若惊地接过:“小宝不用这么客气。” 小宝道:“这是雌父教的。” 阿默再次感慨着幼崽聪明懂事又体贴,捧着果干继续干活去了。 祭司拎着药箱赶来,替昏睡中的江言检查身子。 小宝小脸紧绷,神情紧张地问:“雌父怎么样?” 祭司道:“你雌父累到了,有些魇住,喝两三日药汤先养着。” 小宝依然担心。 “那雌父几时能醒过来呀?” 祭司:“让他睡着对身子比较好,睡足了,元气才能回来。” 说着,祭司打开药箱,配上几剂药。 撒特德不在,幼崽不会熬药汤,这会儿煎药的活儿就暂由祭司代替了。 他到灶头旁边生火,小宝本来还守着雌父的,他忍不住朝外张望,摸了摸雌父的额头,悄悄下床,到灶边看着。 祭司笑道:“怎么不在里面陪着了。” 小宝睁大眼睛,注意力都放在药壶上。 “小宝不会煎药,想跟祭司学,倘若以后雌父在生病,兽父不在话,我就能照顾雌父。” 祭司笑容温和,没再把幼崽往里头赶。 “过来,我教你。” 祭司教小宝添加水的剂量,教他掌控火候。 药汤煎好,小宝还学会将药碗放在凉水里,等药的温度没那么烫了,才盛入山洞之内。 江言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有人喊他喝药。 甫一睁眼,就对上幼崽闪灵灵的大眼睛。 “雌父,喝药……” 江言目光落在祭司身上,哑声道:“辛苦你来一趟了,伊修。” 伊修摆手:“不碍事,倒是你的身子得养一阵,近日是不是太劳累了。” 江言没觉得身上有哪里疲累,他这几年很少生病,病一次,属实正常。 小宝催促:“雌父,快把药喝了。” 看着幼崽化身小督工,江言只好先把药汤服用干净。 他把碗递给幼崽:“可不可以麻烦小宝把碗带出去清洗。” 小宝捧着药碗离开,把幼崽打发走后,江言垂眸,思忖稍瞬,他迟疑了一下。 “伊修,我……” 又摸摸肚子,下意识问:“我不会又有了吧?” 伊修一怔,道:“没有。” 江言:“这样啊,我还以为……” 伊修:“言,你并未怀孕,无需担心。” 且撒特德每年都会向他讨要那绝孕的药草服用,看起来的确是有些效果的。 这件事,几年来他并没有告诉江言。 与祭司闲聊一番,喝过药的江言又想睡了。 待对方离开,小宝洗了手回来,仍神色严肃的守着雌父一动不动。 半梦中,江言瞥见床头的小幼崽,他恍惚地抬手,摸摸那张软嘟嘟的脸,道:“小宝自己去休息。” 虽说喝了药,祭司也告诉他没什么大碍,但江言到底不想小宝这样担心自己,照顾自己。 他道:“雌父睡一觉就能恢复了,不用守在这儿。” 小宝听话地回房,透过缝隙看雌父继续睡下,那双银灰色的兽瞳一眯,顿时落下闪闪莹莹的泪花来。 又怕自己憋着泪哭的时候吵到雌父,跑到石台外掉眼泪。 撒特德刚回来,就看见变成小泪包的幼崽。 他哑然一瞬,旋即神色微变,夹起幼崽就朝里赶。 床上,江言静静躺着,睡颜安然。 撒特德垂下双目,看着小宝。 小宝嘴巴瘪起来:“雌父一早生病了,我找祭司来看过。” 撒特德看见桌上新开的药包,灶头底下的火炭还热着,想来是刚煎过药。 他神色微缓,把小宝放在床尾,目光凝在江言脸上。 此刻,小宝眼眶又酸了。 他挨近兽父,小小的身子倚在兽父身边,稚声道:“祭司说了,雌父养一阵就会没事。” 撒特德道:“小宝这次做得很好。” 难得被兽父夸赞的小宝没有预想中的欣喜,父子两就这么陪在身旁。 傍晚前,撒特德出去准备食材。 夕阳的余晖透入洞口边缘,晕出一片绚丽温柔的色彩。时下起了风,山洞里就没那么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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