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用推车旁早就备好的铁棍重重敲在了路君年腿上,几乎是瞬间,火辣辣的疼痛由被击中的部位蔓延至全身,路君年很快弓起了身子,腿上的肉跟着小幅度的抽搐颤动。 即便是训练了三月的身骨,也架不住铁棍这么击打,记账人是一点力都没有收着。 记账人用铁棍敲了敲推车,车上的短剑撞在一起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音,他又说:“重新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路君年咬着牙,加大了声音重复一遍,声音大到旁边锻打台的人都能听到,这一回,记账人像是满意了,又说:“跟不上?我管你跟不跟得上!一天内完成不了数额,就等着挨罚!” 说完,他又重重地敲打在路君年所在的锻打台上,让整个台面的人都跟着停下了动作,往路君年所在的方向看了眼,就连旁边的锻打台,都投过来幸灾乐祸的目光。 路君年暗暗垂下眼睑,紧紧咬着腮肉,表现出一副低微的模样。 不能询问数额是多少,因为这是他要从李珀那儿获知的信息,可无论是李珀还是这边打短剑的人,都没有告诉他,可他不能说出实情,更不能说出自己的难处,因为这些人不会帮他,反而还容易得罪李珀,而眼前这个记账人,应该是知道这一点,故意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 路君年没有思考多久,很快大声回答:“一定完成任务!” 记账人显得很是满意,将铁棍放回推车内,做出一副规训的高傲姿态,说:“铁器厂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们在这里获得的钱财比外面高出很多,足够你们下半生高枕无忧,自然也会让外面那些病秧子眼红,之前就有个铁匠跑到外面去跟人私会,结果被人利箭穿心,你们应该引以为戒,听从厂内的规训!” 与人私会、利箭穿心?路君年敛下神色,原来他们对铁器厂内部的其他铁匠是这么解释那具尸体的。 记账人话音刚落,剑器房内传出震耳的声音:“是。” 房屋高旷,尚有回音,就连锻造炉内的碳块都适时发出了一声崩裂的声响。 路君年垂着头,双手捧着奉上自己做的一把短剑,记账人用铁棍挑了一下,短剑就落在了车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跟其他短剑混在了一起。 “名字?”记账人问。 “路君年。” 记账人在本上记上路君年的名字,并在他名字后划了一笔。 - 铁器厂内的生活跟外界有些许不同,天还没亮,锻造炉中的火就已经烧了起来,铁匠们从早打铁打到太阳下山,中间没有休息,不能吃饭,中途出去放水的时间和次数都有限制。 进入铁器厂的第一天,路君年打完了一天的铁,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记账人算了算他们这一个锻打台上的短剑完成数额,刚刚达标,脸色勉强好看了些,看向路君年的目光也稍微和善了点。 路君年心里记着数,他后面的速度快了起来,一天打了五把短剑。 “去吃饭吧。”记账人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这张锻打台上的人很快放下工具往外跑去。 路君年不明所以,也跟着他们一块往外跑,闻着饭菜香进了饭堂,学着他们的样子端上了一盘饭菜。 没错,是一盘。 路君年看着比他脸还大的饭盘,里面的饭菜像一座小山一样堆着,不禁陷入了沉思,随后,实在饿得不行,加入了大口吃饭的队伍。 - 到了饭桌上,周围才渐渐有了人声,铁匠身上才终于多了一丝活气,他们一个锻打台的铁匠坐在了一桌吃饭,坐路君年旁边的铁匠口中还含着饭菜,头都没抬,嘟囔着模糊不清的话音问:“你叫路君年?哪三个字?” 难为路君年还听得清,咽下口中的食物,才回:“道路的路,君子的君,小年的年。” 那人听完,又朝着口中巴拉了一口饭,说:“你这名字一看就不是来当铁匠的,你长得就不像是铁匠。” 路君年失笑:“还能从名字和面相看人适不适合当铁匠?” 那人又点了点头,指着他自己说:“像我,我叫罗武,我身高体胖,看着就适合打铁。” 路君年喝了一口汤润嗓,又慢条斯理地放下汤碗。 罗武看了,用木箸指了指路君年的动作,说:“你看看,就这么一小碗的汤,我等下吃完一口气就能喝完,不像你,你吃饭细嚼慢咽的,喝个汤都跟品茶一样,你看着也不壮实,很难想象你是怎么拿到铁匠牌的。” 路君年默了默,说:“工作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时间是自己的,晚上没有什么事,为何要那么狼吞虎咽?” 路君年饿极了才大口吃饭,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吃得格外斯文,不慌不忙。 - 对面的人听到路君年这话,终是忍不住,将头从饭盆中拔出来,嘴里还含着米饭,边说话边喷饭粒。 “那是我们完成了任务,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人说话说得急躁,险些被饭粒呛到。 路君年看着溅到自己饭盆中的饭粒,抿了下唇,没表露出其他表情,默默放下了木箸,端起旁边的汤碗喝着。 罗武也跟着说:“任务数额是按照队伍一起算的,像我们这种短剑,每人每天要打八把,你加入了我们的队伍,我们就有七个人,要打五十六把才行,你少打的数量都得我们填补。” “原来是这样。”路君年这才恍然。 他以为数额是按个人算的,他打了五把,已经算是能力的极限,没想到是周围的人给他兜了底。 路君年垂下头跟他们致歉道谢,并承诺一定精进技术,不拖他们后腿。 对面的人这才埋下头,又开始吃饭。 - 饭已经被溅脏,路君年没什么心情再吃,他喝完了汤,吃了个半饱,抬头往饭堂其他桌上看去,并没有看到刘文和刘义,不由得沉下心来。 路君年问罗武:“如果数额没完成,会怎么样?” “不完成,那今晚就别想睡了!”罗武笑了两声,“之前有新人进来的第一天就得罪了领队,被分到了最差的队伍,理所当然地没有完成任务,那队伍里的人各个不是省油的灯,把那新人绑起来一顿教训,教训完逼着他彻夜打铁,几个人就睡在了铁房内,轮流看着他。” 路君年蹙了眉没说话,虽然不知道教训是什么,但听到彻夜打铁这四个字也足够让人虎口微痛。 “这还是最好的了,差一点的直接就把人整死了,你们今天来的三个人认识吧?回答得那么整齐。”罗武说。 路君年淡淡道:“今天在门口认识的。” 罗武没多想,又道:“你们算是表现不错的,有个人被挑去打京城的大单。” “京城的单可是宫里的单?” “基本都是。” “基本。”路君年抓住了这两个字,“也就是说,京城还有其他的单需要铁器,有多少?” “罗武!”饭桌的另一头,有个人出声喊了罗武一声,“不该议论的事别议论。” “好,好。”罗武很快又巴拉起饭来。 饭桌那一头的人,打铁时站在路君年对面,就是他将要打的短剑样式丢给路君年的。 这么一看,那人似乎是这个队伍的引领者,路君年心想。 “你问这么多,其实是在担心跟你一起来的那两人吧?”没过一会儿,罗武又说起了话。 路君年重重地点了下头:“好歹相识一场,总得过问一句。” 罗武呵呵笑了两声,听着有几分贼。 “去跟京城单的那位我不知道,但另外那个打短剑的人可就遭殃咯!”罗武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 路君年很快问:“何出此言?” 罗武将饭盆中剩下的饭菜全部巴拉干净,没嚼几下就吞了下去,又一手抓起汤碗一口将汤喝尽,随意地用手背抹了把嘴,将碗放在桌上,发出重重的一响,路君年盯着碗底,感觉那碗没用几次就得裂底 “因为那个队伍,就曾经折腾死过一个新人铁匠。”罗武悠悠道。
第220章 “因为那个队伍,就曾经折腾死过一个新人铁匠。” 路君年走在去铁房的路上,罗武的话仍在耳畔不断回荡。 仅仅因为数额没达标就将人折腾死,简直骇人听闻。 调查事情不急于一时,路君年现在更担心刘义能不能撑到最后和他们一起离开铁器厂。 行至铁房外,只能听到房内传出的声声打铁声,那是没完成任务的队伍在赶工,路君年走进铁房,朝着刘义所在的锻打台看去,确如罗武所说,其他铁匠在压着刘义打铁。 “只要打七个,我明明都完成了任务,是你们没完成,为什么要罚我留在这里!”刘义显然愤愤不平。 为首的铁匠从地上站起,拿过手边铲碳块的铁铲抽在刘义的腿后,刘义吃了亏,自然不服,抄着手中的锤子动起手来,两人很快扭打起来,接着就是一群人围拥而上。 路君年抿了抿唇,正要上前,耳畔刮过一阵风,一道人影冲了过去,将刘义从人群中解救出来。 路君年很快顿住了脚步,那是刘文,将刘义护在了身后,面露愤懑地问那群铁匠:“缺多少?” 那些铁匠停了下来,说:“他做的七个有五个不合格,连这么基础的短剑都做不好,还有脸来当铁匠?回家种地去吧!至少再做五个合格的才能离开!” 为首的那人还踢了踢脚边的推车,里面一个盘中放着刘义做的短剑。 刘文看了眼刘义打出来的短剑,眸光冷了下来,又看了眼刘义,什么话都没说,拿过铁钳和重锤,挑了铁块开始打铁。 路君年看明白刘文的意思,这是要帮刘义打完那五个短剑了。 有人帮忙做,铁匠们自然没有了异议,纷纷坐在一旁监督他们,队伍中还有没完成的,在一旁期期艾艾地打铁。。 - 刘义揉了揉被打痛的大腿,小心地走到刘文身边,说:“哥,他们仗势欺人,以多欺少。” 刚刚那群铁匠围上来时,刘义或多或少挨了点打,铁匠常年打铁,本身力气就大,也根本不收力,他现在身上到处都疼。 刘文打铁的间隙转头瞪了刘义一眼,明眼就能看出的烦躁,刘义撇撇嘴,不敢再多说,也拿过锤开始锻打。 没一会儿,他们对面的锻打台上出现了一道人影。 “什么样式?”路君年走到两人对面,语气淡淡地问,看不出脸上的神色。 刘义愣了愣,刘文也抬头看了路君年一眼,没有说话,将手边的短剑放在三人中间,又重新开始打铁。 和路君年今天打的短剑相差不大,也是普通的样式,不过他们这支队伍每人只需要打七把。 路君年没再多说,也拿起铁锤打起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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