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嗣繁此刻其实也不知是该埋怨自己没早发现端倪,还是该埋怨房员外自食恶果。他只知道,不管这件事结局如何, 他的这个家,也注定是要散了的。 纪远端坐在上方,见杜梦芸没吞下毒药致使暴亡,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他一拍惊堂木, 定下结案陈词:“房仲清被害一案,归其缘由是他无端中伤杜氏双亲在先,两条人命因他消亡, 本该受律法处置, 判以终生监\\禁。杜氏虽有立场向房仲清行报复之举,却也是与人勾结暗中加害。” “本官下判, 即日起杜氏解除与房家少爷房嗣繁的姻亲关系,判处杜氏入女戒所服苦役三年,静心思过。房仲清在其子婚内对儿媳苛责,做出实际有损儿媳身体乃至名誉的事,念及人死,此罪由其子承担。房嗣繁代父受过,判以五年监\\禁,这五年中暂停房家所有产业,待刑满释放之日本衙再行归还。” 这样的惩处看上去似是有包庇杜梦芸的嫌疑,毕竟她在婚内的确有给房嗣繁头上种草的行为。 但要是换种思路来想的话,房仲清在不知道房嗣繁不能生育时想儿子休妻再娶,等知道是自家儿子不行后又阻止杜娘子和离。 他是给他儿子要了脸面,却从未考虑过杜娘子一个女人家,要怎样守着空闺过一辈子膝下无子的寂寥岁月。 从这个角度出发,宋楚云是觉得房仲清能作初一,那杜娘子为何不能做十五——你都非要把我跟你那不中用的儿子绑在一起了,哪还管得住我找谁寻求慰藉? 唐恬似乎对他的想法有所察觉,歪过脑袋来闷闷看了他一眼。 宋楚云:“!” “甜甜,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喜欢孩子的,我不反感杜娘子的选择并不代表我会做出跟她一样的选择啊。我对你的忠诚天地可鉴,这辈子我谁都不要,就要你一个。” 老宋头见小娇妻不高兴,连忙甩尾巴赔笑脸。 此谄媚之举引来林青烜轻咳一声:“这里是公堂,处理正经事的地方,要哄媳妇留着回家再哄。” 宋楚云被他满含嫉妒的表情惹得失笑,因当着县令大人的面,他只浅浅勾了下唇角,飞快捏了下唐恬藏在衣袖里的手指。 - - 这件事说白了和宋楚云他们两口子是没什么太大关系的,审清楚房员外之死的始末原委,蒋大夫的冤屈也尽可洗清了。 纪远吩咐衙役把房嗣繁和杜娘子分别带下去,又将同行被押来的厨娘、小厮等人做了处置。他们并未直接参与进这场毒害,只是因为服侍房家少夫人被牵扯连累了而已。 纪县令给他们耳提面命一番,叫从今往后做事要谨慎,不能滋生歹心后便放其回府了。 至于蒋大夫,纪远还特别给他做了公布。叫林青烜拟了封无罪书张贴在县衙门口,自此他不必再担心名声受损问题。 除开这几个人,堂下还剩的就是高漾、梁有光、以及高漾医馆里负责传递书信的两个伙计。 “你们两个同高漾沆瀣一气,为他在县丞府和房府牵线搭桥,实行龌龊勾结之举!本官下判将你们二人痛打五十大板,发配到采石场去服苦役!” 那两个伙计原本还想哀求讨饶,声称这是高漾强迫他们的。哪知气上头来的纪县令直接扔下令签,不等两个伙计说话,就被赵亚威一手一个给抓到后堂去了。 高漾眼见自己的两个伙计被带走,在后堂遭板子打得鬼哭狼嚎,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他趴在地上不住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真的再也不敢了!求大人开恩,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饶你?”纪远冷哼:“你坑蒙拐骗在前,贪财好色在后,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葬在你手里,你还有脸让本官开恩?!来人,将这罪犯押入大牢,下月初推至菜市口腰斩!” 高漾其实哪里不知道自己死罪难逃,只是被逼到眼前了,求生欲作祟,他怎么着也不能一个人上黄泉路。 “大人!求您给小的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小的愿意把赵县丞做过的恶毒事全都招出来!” 高漾禁不住吓,砰砰磕着头,一激动竟当场尿了裤子。 纪思年站的离他最近,忍不住掩鼻偏头,拿手扇开这腥膻味。 “爹,您不妨就暂且留他一条命吧。我瞧他这把好软骨头,肯定能招出不少有用的东西来。” 这话正中纪远下怀,他就是想从高漾嘴里得到点有价值的线索。可巧这人骨头软成这样,才威胁了一句推到菜市口腰斩,就迫不及待要主动招供了。 “此话在理,来人!带下去,找人看好他,不许他自尽!” 高漾是因为和杜娘子苟且被发现才被赵大明收入麾下的,以赵县丞那个脾气,就算高漾知道点什么,也必然不会是特别紧要的内幕。 真正值得花时间花精力去撬开嘴巴的,还得是梁有光。 梁大夫这会儿满口血沫,身上的绳子已经给他绑的手脚发麻,哪哪儿都酸疼不已。 纪县令投过来一个带询问的眼神,宋楚云立刻心领神会,把顺手摸来的半盒‘祖传秘药’交给林青烜。 “这药膏盒子选用的是云杉,只生长在云枣镇。近些年这种杉木数量骤减,衙门发了告示,不许私商进行砍伐。梁大夫的医馆开在淮昭镇,要不是和那位赵县丞关系匪浅,怎会用这么名贵的木材当药盒?” “仅凭这一点,你就能确认梁有光和赵县丞勾结?” 纪远将药盒拿在手里细看,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当然不止。”宋楚云笑笑,走上前去:“大人请看这药盒上的徽记,这是赵县丞妄想顶替县令一职的有力证据之一。这徽记我曾在柳丰村村长家见过一回,巧的是柳丰村村长也姓赵,叫赵大成。” “他从云枣镇的亲戚家带回了一盒枣,那装吃食的盒子上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徽记。这些徽记代表的不仅是归谁所有,还是地位的象征。而在淮昭镇,我想除了县令大人,应该没有人有权力做这样的事了吧?” 宋楚云这话说的已然是够清楚的了,整个淮昭镇,只有县令府的一切物件能被刻上独特徽记。比如他当初搭救纪思年,就是用刻有衙门徽记的弓才把家丁给找来的。 一年多前,宋楚云去村长家为摊子即将摆起来送肉笼络,也就是那短促的一眼,让他记住了这个刻在盒面边角的徽记。 这不仅是赵大明狼子野心的证据,更是梁有光与其勾结的证据。一个在淮昭镇的大夫,平白无故的怎会用上云枣镇县丞才能用上的木材,而且上面还有县丞私下摹刻的徽记标识。 这些东西只要纪远去查,就一定能查到蛛丝马迹。那赵大明在私相授受上都忍不住显摆,那他家里用的那些物件,露出的破绽必然会更多。 纪远现在是铁了心的要把赵大明弄倒台,坐实罪证只是时间问题。 眼下他在意的还是宋楚云,对方曾搭救过纪思年,于他有救子之恩。这回暗地里和林青烜通气,可以说在搭救整个纪府这件事上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要是照别的例子,他可以把纪思年许给他为妻,做县令大人的小婿,有面子有里子。可他早已认下了林青烜,便再做不成那棒打鸳鸯的恶毒老爹。 或者给安排个职位,比如成为和林青烜一样的副手,管着底下十来个弟兄,查查案子找找证据。但不知怎的,他一看宋楚云,就觉得对方不是那种甘屈人下肯乖乖听候差遣的。哪怕县令大人的左膀右臂,是镇上多数汉子求都求不来的美差。 所以一时间,他倒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感谢宋楚云才好了。 纪远不自主的陷入纠结,那宋楚云就不讲假客气了:“大人,这件事我不过占了个运气好,赶在赵县丞动手前把消息告诉给了林护卫,真正出力的还是他。宋某的甜品铺不日便要开起来,留了村里的几亩地没人照管,您要愿意赏点什么给我,不如把林护卫武行里的兄弟帮我借几个。所谓人多力量大,土地开垦好,我和夫郎就对大人感激不已了。” 林青烜:所以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停止打让我武行里的兄弟转行去种田的主意?
第137章 案件审完, 原本宋楚云是想找林青烜再详聊下借人开垦的事的,奈何蒋大夫一朝冤屈被洗,说什么都要请他和唐恬吃顿饭来表示下谢意。 小老头儿脾气犟, 顶在风口上不肯走,非说这是他承了情应有的礼节。宋楚云无奈, 只好让清风先带老人家到喜莱饭庄去稍作歇息, 他还有几句话和林青烜说, 聊完就过来。 唐恬有日子没跟纪思年一同玩耍了,县令府的哥儿还留了好些稀罕玩意给他, 因此宋楚云才把送蒋大夫出县衙门, 转头就发现自己的小娇妻被人欢欢喜喜拐跑了。 “不是我说, 你没事时不能多笑笑?就你这样成天板着张脸, 像谁欠你钱似的, 我要是你岳父, 我也不爱见呐。” 宋楚云仗着刚在纪远跟前得了脸,疯狂找林青烜的不自在。 惹得生性就严肃的林护卫恨不得在衙门口当街行凶。 “成成成.....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啊。”宋楚云笑眯眯, 一招四两拨千斤,几乎没使劲就把林青烜整个人推回了原地。 林青烜斗嘴不是他对手,现在连拳脚功夫也比不上人,遭他一调侃心里不免更烦躁了。 “得了, 又不是姑娘家,别动不动就使小性儿生气。我知道你在烦什么,不就是想早点娶到纪思年, 结束和这小公子趁夜偷偷摸摸幽会的日子么?” 宋楚云含笑, 今儿县令大人对他多番赞赏,属实给了林青烜不小的刺激。 同样都是男人, 他娶着媳妇过着小日子赚着马上就要盆满钵满的钱。 再看林青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争取了下半生不孤寡,武行生意表面上虽然看着还不错,但架不住纪思年隔三岔五要败点去,一个月下来盘存余,有时候还敌不上当护卫拿死工资的时候。 不是他小气不愿借人,纪思年跟他能有今天,多多少少还是得感谢宋楚云帮忙敲边鼓的。 可是武行里就那么些兄弟,人借走了他靠什么提佣金?本来纪远跟他定的聘礼钱就还差一截,不怪他要对宋楚云甩脸子了。 “算了....我与思年的婚事原就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你空了到武行来挑人吧。你要有点人性就别全挑走,给我留几个,维持下武行日常开销。” 该说不说,林青烜怨念起来的样子真有点像个邻家小弟,典型的面冷心热,其实比谁都仗义。 宋楚云好笑,勾上他的肩往他怀里塞了一锭银子:“哥哥不欺负人,你武行的兄弟不白借,我付钱的。” 那锭银子足有二十两,硌的林青烜一愣:“你什么意思?我是缺钱娶夫郎,但也不是什么钱都要。我答应过你,这件事查实清楚就给你借人耕田,几个武夫一个月的佣金不过八两,你这是在拿钱羞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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