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请来的,直接放行不行么?” 士兵有些为难地说道: “文家我自然是知道,只是这几日正值和……”士兵话没说完,马夫就恍然似的点点头,士兵又说: “可不是给文家找麻烦啊,麻烦说一声,实在是这几日特殊得很。” 木野在车上听到了动静,这就下马车来了,马夫跑来和他说了什么,士兵从关口的位置过来,看见木野他想起来,这就是上次文家小公子带来的人,往里面探去,邵叶、辛从的脸他也熟悉了,只是…… 修宁看见士兵看过来,有些紧张地别过头去,看另一边的窗子,好在士兵没有多计较,以为就是文言上次带来的那几个,他带来几个人倒是不记得了,三个?四个反正就差不多吧。 士兵没多想,这人也看过了,再让他们等可不就是给文家找麻烦了么?林山镇这片地方,谁会给文家找麻烦,难免惹得不痛快。 于是他挥挥手,示意马夫可以带他们走了。 木野回来了,邵叶说: “这次怎么这么久?” 可不是么,这次马车在关口停了半天,上次一下子就过去了。 木野说: “好像他们最近有什么事情,查得严了,不过现在没事了。” 邵叶恍然,转头又去看修宁。刚才那士兵过来的时候,修宁的表情就是很不自然的模样,他好像紧张多了,连辛从趁这个时候拿走了东西都没再有什么动静。 辛从有些惊讶地望着刚才修宁手里他怎么抢也抢不回来,但刚才停车的时候却很顺利地就被他拿回来的东西。他看看手里又看看修宁,这才发现修宁好像冒汗了。 汗珠在修宁的额头上密密地冒出来,辛从神色怪异地盯着修宁看,难道是天气太热了?还是刚刚逗自己的时候动静太大了?辛从心想真是怪了,他被修宁耍的团团转还没冒上汗呢,怎么他倒冒起汗来了。 这时候他才发现刚才趁修宁不注意的时候夺回来的连接轴上,似乎是有些湿了,辛从甩甩手,修宁是蒸笼么那么能出汗。随后他向修宁抱怨说: “这些零件不能进水的,你这弄得我都没法儿装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修宁没理会他,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望着窗外看,看起来很不好受,辛从心软了,叹了口气,自己用衣襟擦擦手里的东西。 权当刚才自己没说吧,暂且不跟他计较了。 按照这个速度,今天至少能在天黑之前到达地方,然而天色渐晚,马夫的速度却肉眼可见地慢下来,眼看着阴霾渐渐笼罩过天空,邵叶抬头看看,嘟哝着: “奇怪了。” 上次还没到夏天,他们到的时候天都还没黑,这次修好了路照理说应该要快上不少,而且夏天天黑得更晚了,怎么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还没到地方啊。 木野刚想问他怎么了,却听见马车又是一阵摇晃,随后在摇晃中停了下来。他们的位置,只能听见马夫似乎在和人交谈,至于交谈什么,却是听不清的。 以为又是遇上了官兵检查,上次来林山镇的时候就遇到过,因为林山镇位置特殊,偶尔会遇到抽查马车的官兵。 结果这时候,邵叶却听见前方和马夫交谈的声音似乎是个童声,听起来稚嫩得很,马夫说了好多话都没喊走他,邵叶同身侧的木野对视了一眼: “好像是个孩子吗?” 木野也听见了: “确实是个孩子的声音。” 眼看着马夫似乎进入了尴尬的境地,马车停滞在道路的一旁一动不动,就在邵叶提议要不要下车看看的时候,马夫自己走下来了: “木野族长,这——” 邵叶问他: “怎么了?” 从马夫身后蹿过来一个小孩子,个子不高,瘦的很,最重要的是,脸色很难看。 像是饿了好几天似的。 马夫还没解释,小孩子就跑过来扶住刚打开的车门,可怜兮兮地盯着他们看,边说着: “好心人,给点吃的吧。” 马夫为难地说道: “已经赶走好多了,实在是赶不掉了。” 邵叶下马车去看,他们乘坐的马车比较高,刚才在马车里只能看见沿路的街景,这会儿下了马车来,放眼望去,才看见沿途一路路上,都是些和这个小男孩身形脸色一样的人们。 他一下车,人们的目光就往这边聚集,饿狼一样的目光其实是有些吓人的。好在他反应及时,在这些人们看到他之前就往后退了一步,叫马车替他挡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马夫刚要回答,那小孩就抢着说道: “今年闹虫害,镇上粮食收成不好,政府的援粮又还没送到这,大家存粮不多,都扛不住了,所以都跑出来乞讨了。” 小孩虽然饥瘦,但是脑子灵光,说出来的话一下子就让在场几位都明白发生什么了。 向他们这边来也是有原因的。 既然是马车载来的人,那一定非富即贵,吃的自然也不缺,于是人们的目光都往这边聚集。 刚才其实已经来了一圈人,但是马夫赶跑了不少,反正讨不到吃的司空见惯,人们以为都没有希望,因此马夫赶着赶着就赶光了人。 结果这时候这个小孩跑过来,马夫本来还要赶,但是小孩黏在原地似的怎么也赶不跑,马夫没办法,只好将马车停下来。 小孩解释完之后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半晌,他才又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恳切道: “你们有吃的吗,可以给我一些吗,我会记住的,可以记下来,会还的。”
第72章 分食 修宁不见啦 邵叶心下动了动, 他们到林山镇,车上会备着一些吃食, 这林山镇也到了, 吃食什么也不太需要,到时候文家自然会提供的。 眼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孩,瘦弱的面庞望着自己, 有股执拗劲儿在,好像笃定了一定能从这儿讨到吃的似的。但是, 邵叶瞥了一眼马车后面, 那后面聚着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地朝这边看, 似乎正等着什么。 如果给了这个小孩吃食, 那样的话—— “小茵!” 忽然之间, 不远处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呼喊, 听到这个声音, 面前这个小孩忽然很紧张地向那边看过去, 众人的目光也望过去, 在那边, 一个看起来比这边这个小孩还小一些孩子, 正双眼微闭地靠在一面墙上,她的脸上满是苍白的,连嘴唇也看不出丝毫血色,死气沉沉的模样令人担忧。 发出呼喊的正是孩子旁边的男人,男人年纪不大, 二十来岁, 但是胡子拉碴, 头发也蓬蓬的。他身上穿着的衣裳因为靠坐在墙角而脏了许多, 但是此刻顾不得这些,他呼喊着靠墙的孩子,眼里满是焦急。 “小茵,小茵你怎么了,快醒醒!” 小女孩听到呼喊声,往下耷拉着的眼睫毛动了动,双眼费了许多力气似的慢慢睁开,干涸到看不出颜色的嘴唇,此时正慢慢翕动: “爹……我饿……” 实在是没有力气讲话了,小女孩颇为艰难地吐出来这几个字,随后便不再说话,只有还留着一条缝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前方。 “嗨呀,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嘛。”另一边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男人对旁边的人说道,语气很是无奈,他也是身形颇为瘦削的,这时候略带同情地看着饿的发慌的小女孩。 “前天饿死了两个,昨天一个,今天,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咯。” 他说起话来仿佛已经无所谓了一样,自己也是饿了好几天了,这几天聚在这里的人们,随着时间,越来越少了,去别处找吃的的还会回来,饿死的,却怎么也回不来了。 在这聚集的大多都是租地种粮食的,本来以种地为生的他们因为虫害导致的收成不好,交不出租金,只能把房产抵押出去,自己跑到这个大街上来,随地住下。 原本说是王城会派人来发粮食给他们的,这么多天了,却怎么也没送到,只见官兵来收饿死的尸体,却不见来救济他们的人。 “害,我听说,过些日子呀,要和那什么打……” “打个屁,打打打,”旁边的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拄着拐杖的中年男人打断了,“老子命都没了看谁给他打去。” 旁边的人一脸愁苦地望着拄着拐杖的中年男人: “没办法啊,前面有需要,就只好先苦了咱们咯。” 这一番话听得不远处的邵叶很是心酸,虽然他知道要是帮了他们可能会给自己惹上大麻烦,可是—— 不远处,虚弱的小女孩无声地盯着前方看,那场景任谁看过都不忍心。 他转了转身,正要上马车拿东西去。 突然,马车的门被大力拉开,从车门里大步流星走出来一个人影,那人影手里正拿着邵叶想拿的东西——就是瑶氐带来的那些备着的吃食。 是修宁。 修宁这时候表情很平静,贴在嘴唇上侧的两撇胡须看起来莫名地不那么滑稽了。他一手拿着吃食,一手向刚才小女孩的位置走过去,因为穿着打扮和林山镇的人们都不一样,所以他一下车,目光就都往他身上聚。 “他手上拿着什么呢?”拄拐杖的中年男人瞪眼瞅着修宁,“总不能是吃的吧。”这么多天,他还没见过哪个人这么好心,主动给他们送吃的,要不然,也不至于有人饿死了。 旁边的人努力地盯着修宁看过去: “你别说……”随后忽然不再发言。 修宁迈着大步走到小女孩面前,他的身后,辛从从马车里探出来身子,望着他的方向喊道: “哎,你这写的什么意思?”他手里挥着一张字条,是修宁刚刚写上去的。 修宁没理会后面的声音,而是在女孩面前蹲下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她面前: “这里有一些吃的——”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听到了“吃”这个字。 “吃的?是吃的!”旁边一个面黄肌瘦的小青年听到声音立即转过头来看,随后一眼就瞧见了他手里的吃食。 他一激动,撑着墙就站起来,身子颇有向这边倒的趋势,这边待着的人们不少,一听见吃的,个个眼里跟有金子在闪似的,全都转头看过来,更有甚者,步子已经跟上去了。 修宁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女孩面前之后,又接着把话说完了: “吃一些就不饿了,剩下多的大家分分吧。” 这一番话直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周围的人群蠢蠢欲动起来,目光死死盯着女孩面前的吃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分食一空。 饥饿的人们的力量是难以想象的,修宁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女孩轻声道谢之后还没抓起来东西吃之前,他转过身挡住了,眼睛漠然地注视着前方,低声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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