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灵修,便是抛弃□□,专注于灵魂的修炼,以达到亘古留存的生命境地。 虽然道路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但目的也算一致。 只不过,他还是高估了他们。 抛弃肉身,便要割肉分食,终身泡在血池内“灵修”? 这都是让他成为口粮的说辞吧。 察觉不对,他准备离开,但对方早有准备。他们将他抓住,撕毁他脸上的□□,并叫出了他的真名。 “简秋白,真是等你很久了。” 自那日天地变异景象发生后,简秋白出生便被世人认为谪仙,尊敬之至。他们则是把他当做天赐至宝,无上良药。喝其血、吃其肉!他们的灵修之路一定能够迈上真正的通天路途! 这群人执着地盯着他身上的没一块血肉,生机全被堵死,竟没有出路。 他当真做了他们的血肉神药,承受着刀片一寸存深入肌理的痛苦,被困在阴暗恶臭的血池内,生不如死。 不!他不能死! 就算是死!也不应该是这个死法! 阿淮…… 灵修炼体…… 走投无路,他竟在血池中进行了分离肉身与灵体的修炼。每承受一次割肉之痛,力量便会加深。 他在承受痛楚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睁大着眼睛看清吃他血肉的人的脸。他要杀了他们! 他在血池中力量一天天强盛,于是在他们又一次割他血肉时进行反杀。 人死在他手里,他却感觉不到愉悦,心依旧沉甸甸的。 从血池出去,他将门中所有人都屠戮殆尽、一个不留。鲜血染红了门派大殿,沃沃血流浸染每一寸土地。红得刺眼,他们的鲜血相比于血池里的颜色更加明亮鲜艳。 简秋白弯了弯嘴角,离开。 他在一条小河边清洗身体,凝视水中丑陋的倒影良久。任谁看见这副干枯白骨、模糊血肉都不会想到是简秋白。 他抚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悲哀地想,幸好阿淮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所谓福祸相依,正是因为有了灵留仙门的经历,他才迈过数年修炼的过程,掌握了强大的力量。 此后的路途中,伴随着容貌的恢复,杀人这件事逐渐得心应手。 拿到无数的灵物、秘籍,他构建起一条解决阿淮无心与延长他寿命的解决之法。 用生死逆转的祭祀术法逆转他的生命历程,或者彻底放弃肉身修鬼道,两者都能让他生命在另一只意义上变长。 拥有长久的生命,他有无限的时间陪伴在阿淮身边,去寻找那颗七窍玲珑心。 或者?造一颗心? 挖出深埋地底的白骨,堆积于祭坛下,施用逆天之术使其复活,以其身体为器皿重建一颗血肉灵心。 可惜,都失败了。 他们长出了血肉,却没有生命,像是失去意识的傀儡,拥有□□的玩偶。 此消彼长,禁术的施用让他的身体一天天破败下去,又变成了当年的丑陋模样。他穿着一身黑袍,用干枯丑陋的手挖剖开尸体的胸膛,缺什么也没得到。 没有心,没有一颗心脏在生长。 他在一次次失败,一次次撞向无望的南墙。 翘巧咽了咽口水,慢慢挪动脚步,小心翼翼地后退。 杀人、白骨、挖心…… 疯子。 她下意识捂住自己心口,感受心的跳动,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很好看。”阿淮抬手抚摸简秋白干枯坑洼的脸,粘稠的血肉粘上他的手。 逆转祭术失败后,他明明可以重新将尸体上的力量收回,却将他们埋入桂树下,将自己的力量供他吸食。 是自暴自弃,是疯狂,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 都是因为他。 世间人人都是粉红骷髅,人皮之下白骨并无什么分别。他见过他最好看的一面,自然也不在意他现在的模样。他们是联系生死、不可分割的,他总说他没有心不懂得喜欢。但世界上除了简秋白,他又在意过谁呢? “秋白,我是你的妻子,我很喜欢你。” “无论有没有那颗心,我都是阿淮。” 或许是这两句话起了作用,简秋白身体颤动起来,他低垂着头喑哑着声音沉沉道:“阿淮,我很想和你长久一生。”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阿淮捧起他的头,额头轻触,浅浅弯了弯眉眼,“会如你所愿”。 简秋白终于敢用手触碰阿淮的衣服,他握住手中的衣角,张开双臂将对方揽在怀中。 翘巧可没有为两个男人相拥而感动的心思,她缩在角落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逃出这个地方。她才不会听信这个丑陋的魔鬼的话。她将脸埋进双膝中,小心地抬头就对上祭台上死透干尸的空洞双眼,黑洞周围爬满蛆虫。心里恶心,胃里犯呕。 ——轰隆! 地动山摇,整个山壁发出轰鸣声响,堆成小山的尸骨堆垮塌,无数断骨向四周滚散。 ——轰隆! 祭坛上,石像陡然碎裂,无数碎石恍若从天空降临击落在地,将地上撞出一个又一个坑洼。数道亮光从石像中迸发出,然后照射到石壁上。石壁的符文也发出黑红暗光,将射来的亮光吸收,撼动整座石洞的光波形成。 “啊啊啊啊啊啊!” 摇晃得厉害,翘巧弓着腰努力稳住身形,刚松一口气就再次被晃倒,头砸中地上的碎石,脸上血迹斑斑,痛得说不出话来。 “救我……救我……”她用手撑起上半身,望向树妖的方向轻声呼救。 一阵轻柔的风将她卷起、包裹。 风消失了。 “咳、咳咳……”阿淮跪倒在地,他全身虚幻,全身覆满红色裂纹,身体像神像一般发出各色光线向四周射出。 “阿淮!阿淮!”简秋白跪在他身侧,神色焦急,却束手无策。他甚至不能靠近他。 他想造神便为阿淮立碑修神像,现在外界有人却借助神像与阿淮一体而施术来反制他。石壁、祭坛、他,三者力量在此刻合一想要清除外界的入侵力量,但所有的反噬都会回到阿淮身上。 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他十多年的筹谋就将毁于一旦。 有人背叛了他。知道他所有的计划、蒙蔽掉他的眼睛、刺向他的弱点…… “阿淮。” 神像碎了,但阿淮不能碎。他说过,他会杀了所有危险他的人,包括他自己。 简秋白站起身。 “起”,所有白骨悬浮升空。它们越靠越近,最后合成一把玄色骨剑,剑身上还挂着血肉,充满邪气。 简秋白升至半空,张开双臂,眼神锐利看向骨剑。剑气在空中发出烈烈风声,然后猛地穿过简秋白的身体,然后钉在墙壁上发出刺耳鸣叫。 ——轰! 无形气流从简秋白身上爆发出来,石壁“铛”地一声,壁上符文化作粉涅飘落在地。 旋风从地底升起,阿淮身上金光大盛将整座石洞覆盖。 “咳、咳”简秋白抱着阿淮倒在地上,怀中人身上的裂纹消失,但身形几近透明。他微张着唇,皱着眉头,十分虚弱。 简秋白抬头,他们已经回到了简府的小院。阿淮的桂树真身被贴满黄色的符纸,数根木剑插在地上,围城圈将大树围住。 桂树花叶凋零,只剩干枯的躯干。他们倒在廊道不远处,入目四周都站着持剑凶煞的黑衣卫士,屋檐房顶上站着各色衣袍的人,简家的人站在人群后方一脸惊惶。 九黎山上的老头换上了干净的白袍,手拿浮尘,仙风道骨。张柳站在他身后,态度恭顺。 简秋白扫过每一个人的脸,都很熟悉。 何德何能,天下六国的人都在场。 “简秋白!你修习邪道、以人祭祀、危害天下百姓,今天我们就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妖孽和这棵妖树。” “十几年前,上天降下警示,你却和这树妖篡改天意,哄骗天下生灵,如今真相大白,准备好受死了吗?”老道左边的中年男人大吼道。 他本是灵留仙门的小弟子,数十年都不得入道修行,下山回家,再上山只见灵留山门血流成河,山林泥土染红……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如今他一跃成了灵留掌门,讨伐简秋白的主力军。 “简秋白?简秋白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妖孽!” 简家纷争四起,他们都不可置信地看着院中那个丑陋的枯骨,那竟是简秋白的真实模样? 当真是妖孽啊! 阿淮起身拉住简秋白的手,抬头直视众人,声音清冽,“你是灵留门人?” “是、你、你要如何!”被两人盯着,他回想起灵留山门的惨状,气势弱了下去。 “原来还少了你这条漏网之鱼。”简秋白出声,随后一股黑色玄火在男人身上燃起,他还未来得及挣扎叫喊就化为尘烟消散得一干二净。 “简秋白!你!”所有人惊呼,心中的狂妄消失,恐惧再次围绕上心头。 纷纷后退几步,抱团集聚。 面对阿淮不解的神色,简秋白摇头笑笑,“灵留的所有人都该死,我杀的人都该死。” 他望着屋顶的众人嗤笑道:“你们之所有没有死,不就是因为我手下留情了吗?” 有弟子大怒,“简秋白!你欺人太甚,你强闯我们我们师门,偷盗秘籍,杀我师长,其罪当诛!” “强闯?不是你们听闻我的名声邀我上山讲学吗?偷盗秘籍?我和你们交换的东西不够多吗?你们既然不给我只能拿走抵偿了,杀人只不过是顺手的事。还有,当诛?你有那个命杀我吗?” “找死!” 黑色玄火再次出现,那个弟子也消失不见。 “你们要替天行道?真是好大的口气。” “天下苍生?要论德行善恶,我讲学游历、布施四方,你们谁比得上。” “还和他说些什么?这妖孽哄骗天下,还想哄骗我们!” “他的状态其实已经到濒临的极限了,别让他拖延时间!” 简秋白眼底暗沉下来,黑色的玄火其实是他力量外协的证明,只不过他利用起来连杀两人让对面一退再退,他好找出破局之法。 如果他自己一个人是可以凭着重伤的危险逃走的,但是阿淮在这里。 他不能走。 延长生命,不过是为了和阿淮在一起。 “咳咳咳”剑穿过胸口,鲜血浸润黑衣。 “道长出手吧!”老道身后人低吼。 “张柳,布阵。”老道挥动浮尘,数根细小的丝线化作漫天剑雨向简秋白两人袭来。其他人也纷纷发力。 张柳拿出袖中帆布,向地上人下令:“列队!”所有人举剑奔走,队列变幻复杂。不知何时,诡异的幻音响起。 他将帆布丢出,落到桂树枝干上。黄色符文纷飞,声响猎猎。地底黑红的泥土扭动,一具具尸骨从中爬出,动作一致向两人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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