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是我的娘家,我才要安插暗卫啊。”林默一脸理所当然,“我们那么多酒楼开过去,总得有个人负责消息传递。再者说,开酒楼,只是我的第一步。” “哦?”苏景皓抬起头看着他,眸光深邃,“说说看,还有第二步?” “你可是忘记了,我当初说过,控制一个国家,贸易比战争更容易。” 窗外的光线被窗棂剪碎,落在林默狡黠的眸子里,微微闪光,“从酒楼开始,我要一点一点把咱们景朝的生意延伸过去。我这个娘家嘛~城池我不要,主权我不侵犯,但是,银钱,我可是要赚的。” 苏景皓失笑出声:“财迷。” “害,左右都是一家人。左口袋到右口袋而已,瑾帝不会介意的,何况这是双赢的事情。对大栾国的经济不是也有利无害吗?” “如此说来,暗卫倒确实是必须的。池笛也堪重用,我没意见。”苏景皓神色淡淡。 林默心中微动,眼神闪了一下,低声道:“你信得过他?” “你信得过,我就信得过。我只是信得过你的眼光。”苏景皓回过头,在林默的眼睛上落下一个吻。 林默心头一暖,一股热流就从心底突突的扑上心头,晃晃悠悠升腾到他的眼里,眼眶酸胀。 “皇上,主君,池笛到了。”元初在门口恭敬答话。 林默点点头,把苏景皓放回椅子上,拿了垫子给他垫着,抚了抚他的长发,温声道:“我出去一下。” 苏景皓懒懒的点点头,随手从御案上拿了奏折,细细看去。 林默抬步走出了御书房,关上了门。 池笛远远在御书房之外逆光而立,脊背挺直如松,身形似竹。 听到林默的声音,他猛地回头,眸光微微一缩,迅速垂到地面上,撩袍恭敬叩拜:“见过主君。” “起来吧。”林默微微抬了抬手,向着他的方向踱了几步。 池笛仿佛被惊了一下,微微后退了一些,才稳住了身形。 林默站在树下,上午的日光微醺,从树枝间细细碎碎落下来,化成点点碎芒,融在他清湛的眸子里。 就这么盯着池笛看了片刻,一直到池笛耐不住,呼吸开始急促。 林默才缓缓开口。 “池笛,我要给你一个任务。” 池笛反应迅速,立刻跪下:“池笛听命。” “即日起,命你亲赴大栾国,着手选拔合适的暗卫人选,人数暂定八人。选好以后,联系我到大栾国过目。后续的训导教习,都交给你。” 一瞬间如同平地惊雷,狠狠从天际霹雳落下,炸开在池笛的心间。 少年挺直如松的身形突然一晃,立刻抬起了头,震惊之情毫不掩饰,眸光烈烈看着林默,声音颤抖。 “主君……是要赶我走?” 林默隔空抬了抬手,温声道:“你先起来说话。” 池笛扶着膝盖起身,一个踉跄,微微晃了一下,堪堪立稳。 眼神始终盯着林默,不可置信看着他。 “别多想。景朝很快要送二十个酒楼到大栾国,这件事事关重大,虽是开在大栾国的,但毕竟是我景朝的人,后续我需要与那边沟通有无。需要一批可靠的暗卫。这件事,我只能交给你做。” 林默缓缓,一字一顿,看着池笛的眼睛,郑重其事:“这件事,我只相信你。” 池笛一颗心如同瞬间被丢进热油灼烧的铁锅,心头滚烫,几乎燎起了泡。 一瞬间他只觉得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发抖。 酸涩的情绪从心底扶摇直上,狠狠冲到眼眶,少年的脸色煞白,眼眸似血,张口欲言,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默眼看着池笛身形微微发抖,瞳孔紧缩,迅速泛上一层血红。 一阵难捱的沉默之后,池笛终于僵硬跪下,脊背挺直,声音涩然,一字一顿。 “池笛,领命。定不负所托。” “起来吧。收拾一下行装,这两日便可以出发了。需要什么,遣人来告诉我,预算方面不用担心,尽管开口便是。人选,务必要谨慎可靠。”林默声音温厚,仔细嘱咐。 池笛眼睛酸涩,头颅沉重到几乎抬不起来,再无法看他一眼,低低应了一声,后退几步,转身迅速离开了。 少年飒爽的身姿略带踉跄,迅速消失在长廊尽头。林默微微叹了一口气。 也只能如此了。 既已得知,这是对彼此最好的办法。 一颗心,既已给了苏景皓,便再无其他可能。任何拖泥带水,都是对他的不公。
第163章 擦肩而过 皇城外,池宅。 池笛步履踉跄,一把推开宅院的大门,带着杂乱的内力如同旋风一般扑进庭院,掀起一片枝桠摇晃。 惨白的脸色把庭中修剪花枝的卿白吓了一大跳。 “你这是怎么了?”卿白小心翼翼靠近他,仔细看他的神色,心头一沉,“林默……说什么了?” “你回房。” 池笛沙哑着声音,用极其忍耐的语气,压着沉沉的音色,“回房,小心伤了你。” 卿白立刻明白过来,衣角翩飞,步履轻盈回了卧房,掩了门窗,随即从透明的窗棂向外看去。 池笛身影瘦削挺立,如同一支秀岸的竹。孑然一身站在深浅绿意染染的庭院之中。 骨节分明的手掌狠狠捏成拳。卿白分明看到,那泛白的指节,和白皙的肌肤之下隐隐透出的血色。 周身忽然卷起巨大的内力,掀起无形的涟漪,平地之上走石飞沙,未来得及清扫的枝桠碎绿如同一地零落的相思,打着旋哗然飞起,被那强劲的内力裹挟着,狠狠呼啸在半空。 卧房内的卿白,清晰听见一声压抑了许久的低吼,带着破碎的呜咽。 绵绵打着旋,回荡在小小的庭院上空。 如同无形的手,扯开天空的云。 清风拂过,内力散开。 所有哗然而起的痕迹缓缓落下,掀起一阵渺小的尘埃。 没有回应的爱,注定是尘埃。 时近正午。没有乌云。天空如玻璃般明朗。烈日灼灼辉煌。 一切艰辛晦涩的平仄都被明明白白摊开在晴空之下。 池笛蹲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卿白在窗棂之后默默的看了片刻,推开门走了出去。 莹白到几乎透明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会过去的。这也会过去。都会过去。” 还有什么,会比生死相隔更让人绝望? —— 向府内。 “你说什么?!” 凌酒从榻上一跃而起,梨花木的床榻吱吱呀呀摇摇晃晃。 “你说信送到了,院里没人?”凌酒惊喝一声。 送信的侍女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面色发白,噗通一下双膝跪地,瑟瑟发抖:“少东家,那院子大门紧锁,敲了许久都没人开呀……” “那信呢?”凌酒厉声问。 “信……我插门上了,万一,万一那主人只是外出呢,说不定回来能看见……”侍女哆哆嗦嗦答话。 “你起来。”凌酒扶额蹙眉,“快起来。” 侍女发着抖站起来,弓着身子站在一侧。 “快去给我准备笔墨,我再写一封,你去送到七里庄凌宅。”凌酒着急道。 “是,是是是。”侍女一连声答应着,小碎步快速离去。 凌酒颓然瘫坐在榻上,腹部的伤口被他刚才猛然的弹起给牵扯开,沁出一片鲜红,迅速濡湿了雪白的绷带。 他浑然不觉。 心内焦急如同热油烹过,燎起一片清晰可见的水泡。凌酒心里又急又痛。 他咬了咬牙,大力掀开被子,忍着全身的痛滑下了床榻。 “凌儿……”门外传来颤巍巍苍老的声音。 凌酒头皮一个发麻。 是向凌的母亲。 凌酒赶紧一个翻身,迅速窝回了床榻。 “母亲,您怎么亲自来了?”凌酒在床上探了探身体。 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老人温和笑着,一身得体华贵的衣着,被下人搀扶着,慢慢跨过门槛,满眸慈爱走到他面前。 “听你弟弟说你现在要静养,我不放心呐,过来看看。可有什么不舒服的?”老太太温和道。 凌酒鼻头瞬间一酸。 前一世,作为凌酒,他两岁上便没了母亲。如今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人,抱着病也要来看一看他这具原主的身体,凌酒心头浮起一阵软软的疼。 “回母亲,我一切都好,正在康复呢。倒是您,怎么轻易出门了呢?”凌酒哑着嗓子道。 “我这把老骨头一向好着呢,大夫说了,能下床走走,有利于恢复。你别担心。再说了, 有你弟弟照看着呢,你就安心养你的伤。” 老太太清瘦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声道,“你呀,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可不许胡闹。再有两日便是酒楼斗菜大会了,你可得替我领队参赛。咱们向家,山水庄第一酒楼的金字招牌可不能砸了。” “是,母亲放心。快些回去吧,我定会听您的话,好好的休养,两日后给您抱个牌匾回来。”凌酒恭敬道。 “好好好,你如此说,我就放心了!”老太太满脸知足,笑眯眯就回了楼。 凌酒微微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这斗菜大会究竟是谁想出来的,听着就像林默的主意。 凌酒心中纷乱拂过许多思绪。 凌波不在山水庄的宅子里,那就是在七里庄,他自己的宅子里。 如果还不在的话…… 凌酒心头一沉。 那就是在宫里了。 他如今只是一介平民,普普通通一个酒楼少东家的身份而已。 如何能进得了皇宫! 入宫的密道他倒是还记得。 可他如今床都下不了。 凌酒心头焦虑万分。 便在这杂草一般的焦虑中,隐隐生出一份希望来。 凌酒闭上眼睛仔细搜索。 忽然间心念电闪。 酒楼斗菜大会! 对! 他要带敬亭楼的厨子们去参加斗菜大会。要进宫! 只要能进宫,他就有办法! 他相信,凌波一定能认出他。一定。 —— 皇宫,暗卫所内。 凌波斜斜靠在榻上。 掌心托着个木匣子,微微开口,露出一个青丝系成的同心结。 凌波静静盯着这个同心结,泪雨滂沱。 这是阿酒做的。这是阿酒和自己的青丝。 而如今,阿酒的身体埋在那黄土之下。 他会难受吗。会冷吗。会想自己吗。 凌波一颗心痛到极致。 低低的呜咽声从床榻间细碎传出来,沿着窗棂散落到外面。 林默正好踱着步子走来。 站在门口轻轻叩门。 “凌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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