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眼里的暴虐恣睢通通消失不见,湛蓝的眸子死死盯着他因吃痛而攥紧的手指,声音顿时变得温柔如水。 “你疼不疼?” “是朕不好。不不,是我不好。” “你眼睛都红了。你把手松开。” “听话,松开。” 柔软的手又覆盖了过来,一点一点舒缓了卿白紧绷到快要断裂的神经。 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画面,是杨天瑜温柔无比的轻轻吻了他的眼睛,和泛着青筋的手背。 “你和他最像。” ——“但你不是他。”琼玉又替他满了酒盅,眼神依旧淡然如水。 卿白抹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悠然:“你不知道,他心里苦。” 你说爱一个人有错吗? 隔着千山万水的爱,不曾对任何人有伤害。 只是那么深那么厚重,压垮了杨天瑜心头的那一根线。 暴雪肆虐,极尽磋磨的无数个夜里,卿白临窗抚琴,都能看到那个孤傲的身影。 万人之上,九五之尊。却偏偏那么孤独的立在月光下。痴痴望着南方。 卿白的心头一痛。无端泛出一抹心疼。 仿佛他值得更好的感情。 ——“后来呢?”琼玉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卿白面前的碟子上。
第209章 番外四 他是卿白,很清白4 卿白笑笑,眼神里满是遗憾。 “”后来啊……整个皇宫都知道,后宫独我一人盛宠。” “他对你好吗。” “他若是想对我好,便犹如白雪里的一颗火种,瞬间便能点燃雪层之下的枯枝败叶。” “他若是不想……” 卿白的声音又有点哽咽:“他有心事。他有得不到的人。” “可我从未想到过他会拿长发与魔道交换遁身之术。” 那么好的长发,丝缎般光滑,乌润墨黑。 却在那一夜自山间回来以后,一夜白头。 卿白痴痴的看着他,一身白衣,一头白发。霜雪满身,踏风而来。 那是卿白第一次在他的眼里看到光。 湛蓝的眸子里仿佛点燃了飞升的烟花!一瞬间心内激动得就快要跳出来。 就那么点光亮,便如蚀骨毒药一般,吸引着他一步一步沉沦进去。 步步成殇。 ——“那不是为你而亮的光。”琼玉提醒他。 “你爱过一个人吗?”卿白落下一串泪水,噼啪砸在桌面上,晕开一个一个圆圆的点。“真爱一个人入骨,便不求他眼里只有自己。他有一屋子男侍也好,他心里有人也罢。” “我只愿他快乐便好。” ——“后来呢?”琼玉问。 卿白的眼神渐渐迷离,酒气上升。 “后来……” 那几天大概是杨天瑜最快乐的日子。 卿白从见到那个人的第一眼就知道,那是杨天瑜的心上人。 他终于把人接来了,从此他可以一直幸福了。 可是卿白没有想到过,那个人才是一滴封喉的毒药。 眼见着他一步一步走入彀中,眼见着他挥军南下,撇开整个皇宫和天下,要去占领景朝的国土。 然后。 然后化为灰烬。 最难熬的不是生离死别。最难熬的是人死了以后那些细细碎碎磨人的思念,仿佛凌迟用的小刀。 一刀一刀割着卿白的心。 他多想赴死。 可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救了他。 告诉他死太容易,能代替他活下去,才是有价值的。 可那些割人心肝的日日夜夜,他要怎么熬下去啊。 只能一直一直捏着那个温润的玉瓶。 那里承载着他最后的气息。 他带着他去往景朝,去往大栾。却再也没回过北国。 卿白想,他大概不愿归家。 那也已不再是他的家。 可是皇上啊。 天已入冬,大雪纷飞。 你说未归的雁又该如何啊。 北风从北国吹往大栾,这世界未曾颠覆,日夜如常而至。 可你我却已阴阳相隔。 如何能够修得再见如故啊。 你指尖的温柔我始终记得清楚。 你说我是最干净的。 你曾给我的救赎,如何让我再还与你啊。 那些灼烧在你身上的烈焰,你很痛吧。 我替不了你,我替不了你啊。 心痛比烈焰灼身更甚啊!!! 日日凌迟。 昼夜不得安。 ——“公子,你醉了。” “自我见到他的那一日起,我便醉了。明知他是封喉的毒药,我亦欢喜的饮了。” “人人都道他是魔鬼是豺狼是疯子。唯我知道。” “他只是太爱了。只是太爱了啊。” “他只是个孩子。” “谢君陪伴,卿白去了。” 一身白衣的人满面泪水,放下银两,迎着呼啸的风雪跌跌撞撞步履踉跄而去。 走的方向,是那古刹一方。 听说佛前苦苦修行,可换得心愿达成。 那便让我余生青灯古佛常伴,毕生为你所求吧。 求你一世重生,再不必尝求而不得之苦。 哪怕,哪怕不能与我相见! 只愿你平安喜乐,一世顺遂。 池笛从春宵一夜醒来的时候,小厮递给他一封信。 是卿白留给他的信。 他展开仔仔细细看完,心内一片澄澈。 那个日日夜夜守在月光下看着玉瓶里的骨灰难以安宁的人,他终于找到了他的灵魂归宿。 他可以安然度过余生的地方。 有时候人活着很简单。 有时候却极尽艰难。 需要那么一个支点,才能撑着自己那么一口气,度过万重山。 卿白找到了。 那一方古刹的佛堂前,从此有了一个人,形容清冷,面色安然。 那饮酒倾诉的一夜,早已被卿白忘记。 而那一家酒肆的掌柜琼玉,却日日在古刹之外徘徊。 你们说若欠人一世该如何偿还? 该贴近陪伴,或是该默默守望,还他一世? 你来时携着风霜大雪,走时四季皆默。 而我,相思成疾,久病难医。 归途雪下,难咽风沙。 那佛前的青灯木鱼亦不寂寞。声声替我诉说。 “我爱你。此生不医。”
第210章 番外五 桐卓与凌海1 木槿巷口,夕阳西下。落日如橘子般辉煌,把温润的流光洒满了一片黛瓦粉墙。 巷子尽头偏安一隅的小院门口,桐卓提了两坛酒抬步往外走。 “等一下。”凌海追了出来。桐卓脚步一顿,凌海的胳膊就围了过来。 “怎么了?”桐卓疑惑。 “领子,褶了。” 凌海细长的手指掠过他的脖颈,从他的颈后翻出折在里面的半个衣领,眉眼弯弯:“早些回来,喝点儿可以,别喝醉了,醉酒伤身。我今日只要轮值半夜,等你。” “好。”桐卓在他光洁的额头轻啄了一口,转身走了出去。 凌海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抬步跨过门槛入了院子,百无聊赖的提起水桶开始浇花。 今日下了朝,林默前来宣旨,桐卓升任暗卫统领,总领暗卫、眼卫两班人手。 池笛和凌波在大栾国的这些日子,已经培养训练出来一大批精干的暗卫,分别输送给了眼卫和暗卫的两班,空了很久的暗卫所现在又满满当当了。 而桐卓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一些。 俸禄也涨了。想到这里,凌海迎着阳光笑的露出了一排小白牙。 暗卫和眼卫的兄弟们闹着要桐卓请客,就定在今晚。 凌海让桐卓提了两坛好酒过去,是自己酿的酒,今晚让兄弟们喝个够。 夜色逐渐深沉下来,明晃晃的月光洒满了一整个小院,星子渐微,凉意袭来。 已经是子时了。凌海和过来交班接替的兄弟打了招呼,转身步履轻快离去,像一尾鱼一样,迅速消失在浓墨夜色中。 想着桐卓可能已经先行到家了,凌海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些。 一路提着内力踏着微湿的露水而归,奔到家门口,才发现大门还是一把锁。 桐卓还没回家。 这场酒喝的时间够长的。凌海无奈的摇头苦笑。也罢,这还是桐卓第一次和兄弟们喝酒,又有暗卫又有眼卫,又是新人又是那几个老人,自然是要好好热闹一番的。 凌海打开门锁,小心栓好门栓,转身就入了卧房把夜行衣给换了,卷起衣袖,大步向厨房走去。 一顿酒喝了好几个时辰,桐卓回来一定是满身酒气,肠胃一定不好受。凌海想着给他煮点醒酒汤。 净了手,烧了开水,小小的厨房氤氲了一片湿沉的水汽。 门外响起哐哐的敲门声,凌海陷在思绪里一时走神,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桐卓一向有分寸,怎么会这样砸门? 醒酒汤刚刚煮好,还在灶台的余温下咕嘟咕嘟冒着细小的泡。耳听得门外哐哐砸门的声音越发急促,凌海唯恐惊扰了左邻右舍,都没来得及熄掉炉灶的火,急匆匆就往外走去。 门栓刚一打开,魁梧宽厚的身形就踉踉跄跄扑了过来。 不是桐卓还能是谁? 凌海皱着眉头把他扶稳了,捏紧了他宽厚的肩膀,沉着声音呵斥道。 “怎么回事?喝成这样了?” 桐卓一身浓重的酒气,从衣衫到发丝都是呛鼻的味道,眼神迷离,脚步虚浮,根本连路都没法好好走。就着凌海伸过来的手,就这么把自己魁梧的身子丢在了他的怀里。 凌海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后退,提了一口气带了几分内力,才撑住了他那么大个块头。 “问你话呢!怎么喝成这样了?啊喝了多少啊?不是只带了两坛过去吗?”凌海一边气势汹汹质问,一边架着他魁梧的身子歪歪扭扭往屋里走去。 桐卓意识飘忽,费好大劲也稳不住自己的步子,只觉得深一脚浅一脚像是走在深山中一样,只能勉强拢着自己的舌头,稀里糊涂断断续续。 “这群……这群崽子……太……能喝了……海……阿海……我要回家……阿海……还在等……等我……” 凌海光闻他身上散出的酒味儿都已经头昏眼花,原本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会儿听到他醉的神志不清了还在念叨“要回家”,念叨“阿海”,那冲天的怒气情不自禁就消散了一半。 他扶着桐卓在榻上躺好,捏了捏他的脸,凑在他的耳边提了声音道:“好好躺着,不许动!我去给你打水过来擦擦脸,清醒一下!” “唔……我……我要回家……阿海……”桐卓一边大着舌头支支吾吾,一边挣扎着要从榻上坐起来。 凌海已经出了卧房,手脚麻利的到院里的井边迅速打了一大盆凉水,又从盥室拿了布巾投进水里,端着那一大盆凉水匆匆往卧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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