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棚所在的砚昭山距离榆树村其实不算远,走路一小时就能到。 但那个地方与村里就是两个世界。 一年到头只有年前支书会让人下山来领公社发的粮食和日用品,其余时间都对其不闻不问。 早上出发得早,刚八点多一行就来到了所谓的□□分子改造牛棚。 一排五间木屋是看守人住的地方,改造份子住的地方真就是个四处漏风的牛棚。 他们到的时候棚里没人,张有权好似松了口气般放下东西就连忙走了。 早几年这三人送来榆树村时全村进行过一场大□□。 彼时张有权作为代表带头念过洋洋洒洒一大片演讲稿,恐怕是担心面对几个白发老者时还是无法过自己良心那关。 牛棚很低矮,峦星河进去只能弯着腰在其中行走。 两处睡觉的地方用破布隔开,干草树枝铺在地上就是床,被子虽然打了很多补丁,但意外干净。 除此之外就是角落里小堆发芽土豆和石头垒成的灶台。 “多亏江柏县地处南方,如果在北方早被冻死了。”峦叔公不忍再看,撇过头看向山里。 “反正这里房子这么多,分两间给他们住就行。”峦星河马上决定。 但希望很快落空,五间木屋只有两间能勉强住人,其他三间墙壁爬满青苔,屋里稀泥差不多淹到脚踝,快和沼泽差不多了。 “叔公,你和小娟把咱们带来的东西收收,今晚先凑合凑合,明早我砍些树来修修。” 剩余两间屋子里只有一间有两张木床,另一间是灶房。 让峦叔公早睡熟的峦丽丽抱到床上安置好,峦星河绕过屋子去看看屋后的情况。 抬头一看,恰巧与路上回走的三个老人碰了个正着。 两男一女。 身高至少一米八以上的白发老者国字脸,浓眉大眼,自内而外散发着杀气。 另外一对夫妇都带着眼镜。 男人身形消瘦,头发很乱,眼镜用两根布条挂在耳朵上,走起路来腿脚有些不利索。 女人很矮小,右眼眼镜片有两条裂痕,嘴角到脖颈有条恐怖的长疤。 “你是新来的看守人?”国字脸声音很冷,弯腰卸下肩膀上的麻布袋,用脚一踢:“洋芋挖完了。” 峦星河看向他,突然伸手。 “我叫峦星河,以后您叫我小峦或者星河都行。” 他这个动作让三位老人同时一僵,好半晌国字脸才伸出手来握了握:“我是卓新亮。” “卓叔。”峦星河又看向剩余两人。 “我叫顾国洋,这是我夫人葛宁。” “顾叔,葛姨。” 三人来历在来的路上张有权就详细介绍过,峦星河没再细问,提起麻布袋冲几人说:“今晚都来家吃饭,算是我的欢迎会。” “你不看看洋芋挖了多少?”顾国洋一瘸一拐地跟在后头,见状还有些担心。 “多少是老天爷说了算,有什么看头。”峦星河笑回。 三人默。 顾国洋的眼镜是被上个看守人踩碎,原因就是嫌收来的粮食少,怀疑他们偷吃了。 “过几天要变天了,我得先进山砍些木头回来重修下木屋……” 峦星河继续在前头絮絮叨叨地说着近一个月的安排,但其中没一样设计到卓新亮三人。 葛宁有丝不安地拉了拉在顾国洋的衣摆。 如果来人凶神恶煞也就罢了,突然和善起来反倒让他们不放心。 万一是个阴着磋磨人的家伙,他们日子跟难过。 “看看情况再说。”顾国洋小心安抚妻子。 *** 观察了半个月,卓新亮三人终于确定来的是个好人。 峦星河很神奇。 这是顾国洋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 第二天天刚亮,几人醒过来就见屋后已经堆了好些比腿还粗的木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扛回来的。 只用四天他一人就把屋子全部修缮一新。 顾国洋三人也不用住在牛棚,峦星河分了两间屋子给他们。 前天还悄悄下山去买了新棉被和衣服送来,惊得三人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后来还是峦叔公劝三人放心收下,不惜自爆是因其太监身份才害得峦星河被调来牛棚的原因。 自从峦星河来了之后,山里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刚住进去没两天,倾盆大雨冲垮了牛棚。 几人坐在干燥温暖的屋里望向垮成一堆的牛棚,都是心有余悸。 没想到峦星河竟然会在这种天气里突然提出要进城。 而且进城还与他们几人有关。
第84章 再次进城 “趁下雨没事我去买点纸回来, 以后你们还能给家里写点信。” 峦星河收拾着蓑衣,随口说。 在吃饱穿暖都成大问题的山里,顾国洋夫妻有五六年都没摸到纸笔, 峦星河才这么一说, 双手下意识就颤抖起来。 “葛奶奶以后可以教我和妹妹认字。”峦娟立马提议。 峦星河也点头:“我家大姑娘确实该学写字了, 要不明后年送去读小学跟不上其他孩子进度。” 顾国洋夫妻一听还没多大反应, 反倒是卓新亮表现得很是高兴:“那正好, 我也跟着学点儿文化,老子当年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 见峦星河一家有些好奇,就随口把事情说了说。 说者无意,听者却觉得分外伤感。 因为不识字,错信战友签了份部队收购军用品的文件,一出事他立即被冠上了腐败份子的帽子。 虽然最后查明他并未参与贪污腐败,也为曾经的一个名字付出了惨重代价。 “如果我识字就好了!”说着说着,卓新亮还是被往事所感jsg染,深深地叹了口气道。 “那你可得抓紧时间学……”峦星河唇角微扬,留下句意味深长的话后起身。 最多六年, 这场特殊的运动就将结束。 卓新亮几人要做的只有好好活下去,等待回城的那天。 *** 时隔两个月, 峦星河再次出现在县城内。 熟悉的面容变换,熟悉的颠簸车程。 不同的是这回才刚到那条巷子门口,就见上回买他米面的老太太坐在门口边打毛线边往巷子口张望。 峦星河的身影几乎是方出现,老太太就跳了起来。 “哎哟!你可来了。” 老太太跳起来,极其矫健地冲到峦星河面前, 拉着人就往自家带。 “家里人天天就盼着你来,你再不来我们都打算到城里去碰碰运气。” 老太太嗓门挺大, 拉着峦星河一进门就使劲关上房门朝二楼高喊:“立华,人来了!” 峦星河有种被绑架了的错觉。 老太太喊完立即回身来看峦星河,见他背了个得有半人高的竹背篓,一下笑得可就灿烂了。 “今天带米面了吗?” “带了些。”峦星河说。 卸下背篓的几分钟,楼上已经呼啦啦冲下群人。 确实是一群,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震得木楼梯都哐哐作响。 上回见到的中年人满脸堆笑,人还没走近手就伸了出来:“上回忘介绍了,我叫王立华,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手被使劲握住摇了摇,峦星河回答的声音都跟着颤了颤:“你们叫我小峦就行。” “小峦啊,上回多亏你送来的米面和腊肉,我可是欠了你个人情啊!”王立华没头没尾地说着些感谢的话。 好一会儿,他身旁走出个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有些哭笑不得地扯开丈夫的手,这才解释了两句。 王家老爷子最近做了个阑尾炎手术,手术后一直没胃口进食,吃啥都吐。 在医院住了快两周,身体抵抗力低下致伤口再次感染高烧不退。 后来王立华的妻子张雪用峦星河这买的米熬稀粥,再用腊肉炒了点蒜薹当小菜。 炒时香味就引得邻居来问,送到病房里刚一打开,老爷子就立即嚷嚷着要吃。 腊肉咸不能多吃,老爷子就是白粥都喝了两碗。 这不人已经出院去疗养院修养,还天天派人送信回来要吃大白米饭。 “我家那口子啊……” 老太太笑着刚想埋怨两句,就听见二楼楼梯木板上空空作响。 “我一不在你们就说我坏话。” 事件中心人物王老爷子杵着拐杖出现,王立华和两个年轻人又慌里慌张地上楼去扶人。 闹哄哄好一阵,王家才终于安静下来。 王老爷子穿着旧军装,精神矍铄,浓眉微微向上翘,常年战场厮杀留下的杀气,和卓新亮的气质很相像。 “小伙子你今个儿带了什么什么好东西来啊。”王老爷子笑眯眯地开口。 “米面和两只山鸡。”峦星河掀开背篓上的花布。 两袋子米面在底下,最上头是两只处理好的鸡。 是不是真的野鸡其实看不太出,毕竟体型大得有些过分了。 两只鸡竟然占了半框子。 老太太弯下腰提起鸡肉左看右看,最后掰开爪子,突然倒吸了口凉气:“好尖的鸡爪,确实是野鸡。” 峦星河笑。 修真界出产的低级灵鸡,比野鸡可好吃多了。 “一看这鸡肉就不错,拿来炒了下酒。”王老爷子已经开始安排起鸡肉的吃法。 “这回单位发了不少票,你拿来给小峦自个儿选。” 老两口喜欢,王立华就没二话,很干脆地让妻子去吧票拿来。 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票子送到峦星河手上,让他慢慢选。 就在他低头选票的时候,耳旁王家人已经拿出秤来称重,期间老太太还调侃了王老爷子两句。 “以前你不是成天说我们投机倒把?咋这回一句话都不说了?” “说个屁!”老爷子没好气地使劲一杵拐杖:“真正干实事的人都被打成□□份子了,留下的都是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东西,老子不管了!” “说起这事,老刘抢救过来了吗?” “人没事。”老爷子烦躁地摆摆手,继续说:“就是小卓那一时半会没法帮手,我……” 峦星河心头一怔,手下继续动作。 “咳咳,爸!”王立华脸色巨变,瞧瞧瞟了眼峦星河,大声干咳打断了王老爷子的话。 众人这才意识到院子里还有个外人在。 “小峦票选得咋样了?”张雪笑着接话。 峦星河扬了扬手上的票:“我只要这些,如果不够我添钱换。” 王立华一看,发现峦星河选的全是些日用品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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