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属实是没想到威远侯会如此的‘率直’,竟然将顾见溪与沈熙川两人的关系就这般大喇喇的说了出来。这让原本已经做好打圆场的他,一时间都有些措手不及。目光看向顾惊风身后微微抬头的定北侯,皇上本想暗示他让顾惊风收着点儿,哪知对方犹如入了定的老僧一般,愣是不给他半分回应。 但沈记乃是雍亲王挑起来的,想利用沈记也是他的授意。皇上确实不太忍心,让为他大林朝流血又流汗的功臣就这般断了爵位与前程。 所以,即便是不符合法度,皇上仍掩嘴干咳一声,开口道:“此事往后再议吧。” 说罢,随即对着旁边的太监总管使了个眼色,只听对方小步走到前面,用尖细的声音喊道:“退朝!”待声音落下后,又躬身退回到皇上身边,抬手举到皇上面前搀扶着对方起身离去。 待殿内众大臣慢慢离去,雍亲王拧着眉头来到威远侯顾惊风面前,不等对方行礼问安,便沉声说道:“侯爷,只是一个园子而已,您何至于此?” 闻言,顾惊风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开口道:“王爷,我若不这样,那以后若是有人闹将起来,陛下恐怕会更加的为难。而且熙川同般宁的关系如此,王爷也是知道的。熙川既然是进了我们顾家的门,总不能这么无名无分跟着我儿吧?” 听威远侯这般说,雍亲王心中忍不住腹诽,他俩谁跟着谁明眼人一看便知,也就是威远侯还在这边充当煮熟的鸭子——嘴忒硬! 不过,反过来想一想,威远侯的话也不无道理。朝中且不说先太子余党还贼心不死,便是那帮酸儒一时想不开来个什么死谏,也够他皇兄头疼一阵子的。 只是威远侯自祖上开始,为了他们大林朝鞍前马后,流血又流汗,若是应了也难免有卸磨杀驴之嫌。总之,这事儿左右都挺让人为难…… 马车悠悠回到威远侯府,虞婉君早已经在内院等候多时了。听到顾惊风回来,连忙带着丫鬟迎了出来。 看到自家夫君大步流星走过来,虞婉君连忙问道:“侯爷,皇上可同意了?” “暂时压了下来,不过,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该松口了。”顾惊风说着,抬头看了眼头顶之上的烈阳,接过小丫鬟手里的阳伞,自己撑着陪发妻往回走去。 “般宁和熙川呢?今日可有出去?” “嗯,说是遇到了一个唐河的旧相识,两人一起去同旧友吃饭去了。” …… 全顺斋内,沈熙川和夏唯谨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高振祖但笑不语,待对方话音落了,这才执起酒壶帮对方将酒水倒满。 对于这个财大气粗的老板,沈熙川心里也是存了感激之心的。毕竟当初若是没有他的慷慨和推荐,沈记食铺和酒楼也不会有那么好的生意。 不过,先前与之偶遇,又是派人送上厚礼,沈熙川虽然觉得这人目的性比较强,但内心也并不排斥。 等到高振祖将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这才听他说道:“咱们也都算是旧相识了,今日请二位出来,在下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二位做笔生意。” 闻言,夏唯谨放下手里的竹筷,抬眸看着他问道:“高老板想与我们做什么生意?” 听夏唯谨这么说,高振祖立刻笑着说道:“二位也知道,我是做丝绸生意的。某听说西山正在修建的那个百亩园子,您二位是东家。那么大的园子,等到落成之后,定然需要大批的布料,所以,某就想问一问二位园子所需布料绸缎能否用我高记的?” 见沈熙川和夏唯谨没有说话,高振祖立时又说道:“某的为人品性,二位也都了解。我们高记定然不会拿粗制伪劣的布料给你们,但凡有一丁点儿的问题,我可以三倍赔偿,咱们甚至可以签下字据为证。” 高振祖的想法确实不错,只是现在园子的一切,沈熙川和夏唯谨甩给了雍亲王来负责,他们只管落成之后怎么经营。所以,对于高振祖想与他们做的这笔生意,沈熙川和夏唯谨一时间还真有些没办法拍板儿。 看两人眼神迟疑,高振祖又开口说道:“二位是不是担心价格问题噻?这个你们放心,咱们都是熟人,价格上面绝对会给二位最低价儿。” 听高振祖这么说,沈熙川不由得苦笑一声。“高老板,这不是价格的问题。这园子修建装饰,我们是全交给别人来做了。高老板若是愿意多等几天,那我们就去问一问他们布料能不能从您这边订。您看这样行不行?” 高振祖本来也就是没指望一次就把生意谈下来,如今听沈熙川愿意松口,心里已然松了口气。当即从椅子上站起身,亲自为沈熙川和夏唯谨将酒杯斟满。 “如此就多些二位了!” 三人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时辰这才各自告辞回家,因着两人又多少都喝了些酒,感觉坐在马车里实在有些憋闷,见时间尚早就让车把式将车赶回去,两人则带着小武慢慢往威远侯府走去。 行至一半时,沈熙川忽然听到身侧的夏唯谨叹息了一声。 见沈熙川转头看他,夏唯谨不禁有些赫然。不等沈熙川开口询问,便直接说道:“想当初我们为了铺子的生意,挖空心思想要套住高老板。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如今他竟然要上赶着同我们做生意。” 闻言,沈熙川不由得笑了笑。“人生不就是这样起起落落嘛,不过,这也多亏了你的功劳,要不是你这顾家的公子哥儿,我哪能有机会来这上京。” 沈熙川的话音刚落,夏唯谨立时就瞪了他一眼。“你若是真这样说可就没意思了,再说了,我是顾家的公子,那你还是顾家的大公子呢。” 此话一说出口,夏唯谨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一张脸立时变得血红。见沈熙川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当即招呼了小武往前走了。
第86章 沈园 威远侯辞官的折子虽然被皇上留中不发, 但三位御史依旧咬着不肯松口。顾惊风既然已经打定了辞官的主意,见如此索性就称病不出。每日里带着发妻,看沈熙川和夏唯谨两人为园子各种筹划。看不过眼时, 顾惊风也忍不住提出几点自己的意见。 沈熙川和夏唯谨并不知道朝中发生的事, 虽然奇怪顾惊风怎么如此空闲,但看他和虞婉君两人努力的想和他们亲近,沈熙川和夏唯谨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空闲时间几人研究吃吃喝喝, 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然而,相比于几人的开心, 雍亲王赵永和便就有些头疼了。不光要盯园子的进度,还有甄选送到园子里的下人。虽然都不是难事,但不想暴露于众人眼前就有些难了。 等赵永和闲下来时,这才稍微有些会过意来。本来他是想把这套挂在沈熙川脖子上的, 没想到对方竟然反套住他了…… 如今这犁耙已经拉了一半儿, 自己若是半路尥蹶子, 单就皇上那边他也交代不过去。 想到这里,心中愤愤不平的赵永和着人换了外出的衣裳,坐着马车来到了威远侯府。 当雍亲王到时,沈熙川正预备熬涮锅料准备晚上吃涮锅。一个院子满是辣椒花椒的味道,熏得夏唯谨,顾惊风等人不住的打喷嚏。 听李管家说雍亲王到了时,顾惊风揉了揉呛红的鼻子便借口离开。然而还没等他走出院子, 性急的雍亲王便已经找来了。 看着眼睛通红,鼻子通红的顾惊风, 雍亲王当真以为威远侯是病了, 连忙开口问道:“侯爷这是怎么了?可是真的身体不适?” 等雍亲王话音落下, 院子里夏唯谨扶着虞婉君也打着喷嚏出来了。看到门口立着的雍亲王, 虞婉君红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雍亲王见院中除了沈熙川都在,且几人眼睛都有些发红,心中顿觉不妙,正要问可是沈熙川是不是有了什么不测。一阵风吹来,一股浓浓的呛味儿迎面糊了赵永和一脸。 当即呛得他一连打了数个喷嚏,这才勉强停了下来。 赵永和一边避出院子,一边揉着鼻子问道:“你们这是在弄什么?味道竟然这么冲?”说着,赵永和还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听到雍亲王的声音,沈熙川从特意搭建的小厨房走了出来,拱手拜了拜,笑道:“今天什么风儿把王爷吹来了?这会儿厨房正在炒料,王爷要么现在外面稍坐一下。” 一听沈熙川在炒料,赵永和的眼神猛地一亮。“炒什么料?莫不是你们今天晚上要准备吃涮锅?” 闻言,夏唯谨笑道:“这几天父亲胃口不太好,熙川就弄些花样儿想让父亲多吃一些。” 赵永和听夏唯谨这般说,嘴上虽然恭维沈熙川孝心可嘉,但心里却已经在忍不住腹诽几人,赶他当牛做马,他们自己却躲在家里逍遥快过。 然而腹诽完,赵永和看到顾惊风有些清瘦的脸,想到压在皇上那里的请辞折子便又后悔了。 砸吧了一下嘴巴,语气略带着些无赖的说道:“本王自唐河县回来也未曾吃过涮锅,今日正巧碰见,本王说什么也要蹭一口。” 对于顾惊风辞官的事,赵永和原本以为夏唯谨和沈熙川两人是知情的。所以,席间赵永和提到这个话题时,沈熙川和夏唯谨不由得当场愣住了。 两人纷纷转头看向顾惊风,只见对方正夹着一片毛肚往嘴里塞。同时,还不忘夹起两片牛肉放入虞婉君碗里。 “侯爷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也不是不清楚那帮御史的德行。只要我皇兄没有松口,便是任他们说破大天去也无济于事。你又何必真的去跟那些死脑筋较真儿?” “多谢王爷好意,但我顾家从不做有损法纪之事,况且我年纪也大了,也该回家歇一歇了。” 听顾惊风这么说,赵永和很想问问前年提着一杆长枪将蒲伟彤追出两条街的是谁。然而,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模样,这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知道顾惊风这是心意已决,赵永和也不再去劝。闷着头填饱肚子,便起身告辞出府了。 待雍亲王一走,沈熙川和夏唯谨便有些按捺不住了。顾惊风背着手睨了两人一眼,开口道:“回去说吧。” 等回到宁安苑的时候,屋里的锅子已经被下人收走了。虞婉君让下人泡了一壶解腻的花茶送进旁边的书房,便挥手让一干众人下去了。 面对一脸疑惑的两人,顾惊风心中很是欣慰,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为父退隐之事,并非因为你们二人,而是思量许久才做下的决定。”顾惊风将手里的茶盖盖好,看着外面满天的晚霞,语气中有些感慨。 “我们顾家为大林朝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已有不下十位长辈付出性命。当年时局动荡,甚至差点儿连般宁的性命都不保。好在上天垂怜我们顾家,保佑般宁安然无恙。” 说到此处,顾惊风回望着夏唯谨长叹一口气。“当初今上稳住了局面之后,我心中便已经生出了退隐的心思。但般宁还没有寻到,我若退隐寻起来就没那么便利了。但我心知盛极必衰的道理,所以便同你们母亲商议,不管后面能不能寻到般宁,为了顾家上下几百口性命,知天命之前我必定要退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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