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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错愕的眼眸就这么对上了小乞丐狡黠灵动的双目，顿时，两个人都呆住了。 猛地一把推开小乞丐，无妄猛地起身，吐掉了嘴里的那一块鱼肉，罕见的皱起了眉头，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 身后，小乞丐却愣住了，他抬起手摸了摸嘴唇，又用手捂住胸口，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但是是什么呢？小乞丐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那是无妄第一次皱眉，小乞丐心想他皱眉的样子可真好看啊。 小乞丐一个人坐在早已经凉透了的烤鱼面前就那么愣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胆战心惊的回到竹屋前，却不敢进去，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无妄捡到他，他还是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情绪。 无妄推开门，看到在竹屋前徘徊的小乞丐，神色温和：“怎么站在那里，不进来？” 小乞丐呆呆地看着无妄，他不生气了吗？ 无妄本来是生气的，因为小乞丐让他沾了荤腥，只是冷静之后无妄就想通了，佛在心中，持斋守戒不过是他虔心向佛的态度，即便沾染了一点荤腥，也并不能妨碍到什么，于是无妄就释怀了。 想到刚才对小乞丐的态度有些不好，无妄亲自出门来接人，将人带进院子里，继续教人练剑。 也许是终于知道害怕了，也许是摸不准无妄到底是怎么想的，小乞丐这次练剑练的很认真，无妄对此也很满意。 无妄依旧是那个无妄，小乞丐却少了以前的没心没肺、嘻嘻哈哈，之后的小乞丐总是不由自主地看着无妄的脸，看着无妄静坐的脸，看着无妄耍剑的脸，看着无妄说话时候的脸，不知不觉就看呆了，眉头也总是皱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乞丐的状态越来越呆了，有的时候正练着剑，会因为看呆了无妄，而被自己的脚步绊倒；有的时候会在抓鱼的时候走神，然后扑通一声掉进河里；有时候会在爬上树偷看无妄的时候，呆呆地从树上掉下来……直到无妄轻轻敲他的小脑壳，小乞丐才会回过神来，然后灿烂一笑，再迅速跑开，如此渐渐的成了常态了。 时光荏苒，指尖难留。 一晃神，一年又过去了。
第163章 你娶我啊（肥章） 十三岁的这一年，小乞丐又摘了一朵竹枝节，这一次他没有再将花夹进经书里，而是拿着花去找无妄。 “小师傅，你看这是什么？” 一朵花被展现在无妄面前，无妄看着那朵花道：“只是一朵花。” 小乞丐不满的撅起嘴：“不对，这不是花，是别的什么，是什么呢？”小乞丐满是渴望的看着无妄，等着他说出一个合适的答案出来。 无妄说是风、是云、是泥土，小乞丐都说不对。 最后，无妄终于妥协：“这是情。” “情？情是什么？”小乞丐好奇极了，缠着无妄问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因为无妄也不知道什么是情，无法回答小乞丐。 小乞丐只好不再追问，跑进房里将花种进了一个钵盂之中，那个钵盂正是了无大师在无妄下山之时给他的钵盂，这么多年一直放在这里，等待着有一朵花能够被种进去，如今被小乞丐种了一朵花进去了。 将花朵种进钵盂的一瞬间，小乞丐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看，这就是情！”说完，小乞丐就愣住了，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呢？小乞丐自己说的，却不明白意思了，有什么东西好像清晰了一些，却又好像依旧模糊。 小乞丐将钵盂抱在怀中，跑出去找无妄，跪坐在打坐的无妄面前，将那个钵盂给他看，小乞丐笑着说：“我把花种进你的钵盂里了，你看，它很喜欢我给它找的这个地方呢，长得多好看啊？” 无妄看着那正在钵盂之中盛开的花，没有说话，耳边却是了无大师在他临走前对他说的话，如果有朝一日找到喜欢的花，就种进去，带回去，养起来。 会是这一朵吗？无妄不知道。 小乞丐问他：“小师傅，你的钵盂里种了我的花了，这是不是就是情啊？” 无妄不回答，应为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小乞丐也不指望着他能回答自己，自顾自地抱着钵盂坐在地上，看着那朵被自己种进钵盂里的花，看着看着，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落在了无妄的脸上，突然，小乞丐捂着胸口大叫一声。 无妄问他：“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小乞丐皱着眉点头，他说：“小师傅，为什么我看到你，我的心就跳得这么快，我一见不到你，就很不开心呢？”这是为什么呢？小乞丐看着无妄，等着无妄的回答。 无妄看着小乞丐也愣了愣，然后直言：“我也不知道，你过来，我帮你看看，是不是受伤了？”练剑的时候也是极有可能把握不好力道让自己受伤的，无妄觉得有可能是小乞丐自己练剑的时候伤到了自己，想帮小乞丐疗伤。 小乞丐却坐着不动，而是看着无妄，眉头依旧紧锁：“小师傅，我觉得我不是受伤了，我是中毒了。小师傅，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所以我才会变得这么奇怪，我是不是要死了？小师傅，你快救救我。” 小乞丐不淡定了，连忙跑到无妄身边伸出胳膊递过去，无妄认真的搭上小乞丐的脉搏，仔细检查对方的身体，翻来覆去的查看了好久，始终没查出来任何毛病，只不过有一点的确很奇怪。 无妄说：“你的心跳的的确很快，但是身体并没有其他问题，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我一时间也不清楚你怎么了，还得容我些时间仔细研究斟酌才好下决断。” 看着无妄那张认真的脸，小乞丐的心跳的越来越快了。 …… 无妄果真研究起来小乞丐的病症，但是没有任何发现。 小乞丐依旧好好的，每天都会抱着钵盂跑来跑去，每天从早到晚按时定点的给花浇水，照顾着那朵花，那朵花在小乞丐的照顾下长得非常好。 小乞丐时常会抱着钵盂问无妄：“小师傅，你看这朵花长得多好看啊？它有我好看吗？” 无妄会说：“没你好看。”这是实话，无妄并不觉得说实话有什么不对，每到这个时候，小乞丐就会开心的蹦蹦跳跳的离开，继续照顾那朵花，然后等到隔天又会抱着花来问同样的问题，然后再得到同样的回答，如此日复一日。 有一天，无妄终于决定正式收小乞丐做徒弟，小乞丐却不肯了。 “小师傅，我不要做你徒弟，但是我要跟着你，你走到哪里，我就去哪里，反正不离开你，要能时时刻刻地看到你，这样我就开心了。小师傅，你呢？你看到我会像我看到你一样，这么开心吗？” 无妄捂着胸口，神情困惑。 他也是开心的。 …… 小乞丐十四岁这一年，终于按捺不住寂寞，偷偷的溜出了竹林，跑到了街上玩耍。 小乞丐一走就是半年，无妄偶尔竟然也会发呆了，每次回过神来就困惑不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想着小乞丐发呆？ 半年后，小乞丐终于回来了。 再次回来的小乞丐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脸上的婴儿肥少了一些，个子也高了一些，出落的更加好看了。 见到无妄的第一眼，小乞丐开心地说：“小师傅，我明白什么是情了。” 无妄也很好奇：“那什么是情？” 小乞丐没有回答，而是走过去，就那么自然的坐进无妄怀中，闭上双眸吻上了无妄的唇，在无妄怔愣错愕的视线中，小乞丐神情羞涩却坚定，他说：“情就是我想时时刻刻看到你，想时时刻刻黏着你，想时时刻刻被你保护……小师傅，你娶我好不好？我们做人人艳羡的道侣，一起走过山川、涉过江海，一起走遍玄灵大陆，好不好？” 不……不好！ 猛然推开怀中人，无妄猛地起身转身跌跌撞撞的跑了，脚步乱了，那颗心也乱了。 身后，小乞丐失落的坐在地上，对着无妄的背影大声喊：“小师傅，我是真的好喜欢你啊，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你娶我啊？” 无妄逃也似地跑了。 从那之后，许久，无妄都没有再出现，那座竹屋中，只剩下了小乞丐一个人，小乞丐每天都会抱着钵盂坐在门口，等着无妄回来，日复一日，不肯放弃的等着。 …… 无妄入世了。 从前入世是为济世救人，是为修行，这一次的入世却是想弄明白何为情。 他走过街头巷尾，走过勾栏柳院，亲自用双眼去看这世间的情，他渐渐的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在逐渐清晰，他也知道了。 情与佛，是相背的。 他是佛的弟子，他早已经将自己的肉身与灵魂献给了佛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奔赴向他的佛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段俗世情缘而背弃他的佛？又怎么会为了那一个人，与他的佛背道而驰？ 无妄终于回到了竹林，回到了竹屋。 那一年，小乞丐十七岁。 十七岁的小乞丐早已经褪去了稚嫩，虽然面容青涩，却已经初见风华。 见到无妄的瞬间，小乞丐笑着笑着，早已经泪流满面，他笑着奔向他心中的佛，扑进那人的怀里，任由泪水湿了他的衣衫。 他说：“真好，小师傅，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无妄推开他，小乞丐抬头看他，却在刹那间，愣住了。 那张脸依旧熟悉，是他每一夜睡觉的意义所在，梦里日复一日都是那张脸从未改变，可是那一双眼，却是那么的冷漠，丝毫没有往日的模样。 小乞丐的心突然就痛了，他哭着伸出手抚摸上他的眼眸，哀求地说：“小师傅，你这双眼睛我不习惯，你变回来好不好？变回从前的模样。” 他知道了，他的小师傅其实没有回来，他害怕了，猛地后退转身就要走。 无妄终于开口，声音冷漠的如同冰冷的雪天，那已经结成厚厚冰棒的霜寒：“我来是为做个了结。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从今往后，不必再念，全当从未见过。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曾经与你有过半师之情，你也不许再提起我的名字，往后年华，不必再见。” 小乞丐回头看向无妄，无妄却已经转身要走，背影决绝。 “不，小师傅，你等等。” 顾不上满脸的泪水有多么冰凉，小乞丐跑到他面前，捧起那个钵盂，那朵曾经种下的花依旧开的娇艳，他哭着，声音逐渐沙哑，他说：“小师傅，你忘记了吗？我的花种在了你的钵盂里，这就说明我们之间是有缘分的，不是师徒，合该是夫妻。小师傅，你摸摸它，没有了钵盂，它要怎么活啊？它会死的。” 眼前人哭的伤心欲绝，无妄的神情却始终冷漠如旧，半点波澜不起。 “无用之花，死了便死了吧。”无妄挥动衣袖，那钵盂瞬间脱手而出，飞落了悬崖，无妄的声音近乎冷酷：“你我既然不必再见，那这朵花也不必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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