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司徒清对于他而言，变得不一样了，不再只能当作一位关系好的友人来看待。
是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某次用期待的眼神看他做烧烤的时候吗？
或是那日挡在他前面，不惜暴露实力打败玄衣人，为他讨公道？
还是说，在过去一个又一个相伴的瞬间，点点滴滴的绮念汇聚在一起，才导致今天的局面。
对此，柳知味找不到确切的答案。
视线扫过书脊，指腹抚过泛黄的纸页，在茫茫书海寻找线索的过程中，他竟生出一个离奇又罪恶的想法。
如果找不到解药，司徒是不是就能一直留在无华峰了？
他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到了，赶紧晃了晃脑袋，试图把杂念甩出去。
愧疚感涌了上来。
当天司徒清仅仅一招，就让那么厉害的玄衣人倒下，甘拜下风，其隐藏的实力恐怕远远不止于此。
又比如在无华峰，每次面对大师兄暗中的嘲讽，司徒清从来都是淡然的，偶尔对方太过分了，或是还牵扯到他柳知味了，司徒才言简意赅地怼回去。
在多数同门看来，司徒是受大师兄的地位和实力压制，隐忍不发。但可能只有他知道，司徒脸上表情淡淡的，声音也什么感情，是因为真的不在乎。
就像高位者隐藏了身份，对待无名鼠辈的跳脚挑衅时一样。
至于有时真的被惹怒了，那凛冽的眼刀，紧绷的手部肌肉，简直就如同是在压抑情绪，防止自己忍不住一下把人揍得飞出去，暴露真实的实力。
不难想象，司徒清的修为，极有可能在大师兄欧阳庆之上。
这样有修炼之才的一个人，若不是为了寻找解药的线索，是绝对不应该长久待在无华峰的。或者说，乃至灵霄宗也不会是他的归宿，毕竟司徒那样的身手，显然不像是自学而成，很有可能归属于其他门派。
“找到了。”
这时，司徒清的声音，隔着重重叠叠的书柜，从不远处传来。
柳知味立刻收回心思，循声前往，在几大堆书之间，发现了司徒清。
他一袭白衣，立在零落的书卷间，微微低头，手捧着一本残旧的书。
四下灰暗无光，杂乱破败，唯有他不染纤尘。
柳知味骤然闯入这片天地，看得怔住了。
“你来了。”
司徒清将视线从书上移开，看向柳知味，对他莞尔轻语。
柳知味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动。
他迈开步子走过去，脸上发烫头脑发热，身体仿佛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
然而，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他不受控制地扑向了司徒清。 ----
第26章 怀抱
柳知味做好了和这些书同归于尽的打算，但是当他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被紧紧包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臂膀宽阔，胸膛坚实。
即使这里古书陈旧的味道难以掩盖，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他也能闻到司徒清身上淡淡清香。
“没事吧？”司徒清暗哑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柳知味正要自己站起来，结果脚下不偏不倚踩到了一本书，他刚从司徒清的怀抱中把自己分离出来，就又重新跌了回去。
还被抱得更紧了。
“我、我没事。”柳知味的脸几乎贴着司徒清，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好像被什么遮挡住了。
在柳知味回答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说话，僵硬却紧紧相拥的姿势也维持不变，仿佛是一种心照不宣。
最后是柳知味先坚持不住了，“现在没事了，我能站起来了。司徒，刚才……谢谢你。”柳知味主动放开了，因为再这样下去，他的心脏可能要跳出来了。
这时，他发现司徒清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司徒也害羞了？看来，对此有想法的不止他一个人。柳知味这样想着，无由来地感到轻松了些。
“看，在这里，离火莲。”司徒清将书递给柳知味，在上面指了一下，就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了。
司徒为何这么紧张？柳知味拿着书，心想。
此前他几乎从未见到过，司徒清现在这般慌张的神色，似乎在有意掩盖什么，却又表现得很无措。
难道是因为脸红了，不想让他看到？可是之前脸也是红着的，现在才想藏起来也已经完了。还能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呢……柳知味猜不出确切的答案。
停，不应该继续想下去了，眼下得抓紧时间干正事！胡思乱想一通之后，柳知味又把注意集中在书中文字上。
司徒清所需要的药材叫离火莲，其名虽如此，却只生长在极寒之地。书中记载了几处秘境可以采得。
柳知味：“这有个秘境距离临兰镇不远，我们要去的采药秘境，是不是也靠近临兰镇？”
“正是。这本书写成于百年前，其中提到的几个地方，如今只有临兰镇附近的寒钧谷保留了下来。”司徒清感到身体的反应平静下来了，但仍旧背对着他，说道，“寒钧谷和采药点天荫秘境在同一条路线上，我打算和你们完成天荫秘境的试炼之后，就直接去寒钧谷。”
柳知味：“好啊，我们如果在极寒之地吃刚烤好的烧烤，感觉会很不错。”
司徒清的眼底暗了下来。那样的地方，他不能让柳知味同他一起去。
此前他暗中奔波于灵霄宗各处搜寻线索，潜入各个藏书处花费大量时间翻阅查找，了解到几种可能作为解药的珍稀药材，却因资料有限，没能最终确定具体应该用哪一种。而这最后的关键线索，就在今天找到了，在他曾经用尽办法也没能成功进入的主峰藏书阁里。
只是，这珍稀药材之所以珍稀，不是没有原因的。寒钧谷虽有几百年历史，却地处偏僻，又因传闻其中环境极其险恶，妖物异兽尤为凶险，阵法格外复杂，而鲜有人至。
在少数前往探索的那些人里面，能活着出来的更是少之又少。
司徒清虽然有把握通过秘境，但由于所知信息甚少，又并非和众多修士合作，他对自己的信心也仅限于拿到东西、活着离开。
他是不会让柳知味涉这样的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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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往天荫秘境的日子，没过多久就到来了。说是去秘境试炼，其实对大家来说，这一来一回的路上，多数时间都是游历，无华峰有一半以上的弟子，这次决定结伴前往。
段石由于前几天修炼时不小心伤到了筋骨，需要留在无华峰静养，没办法与他们同行。
“接下来有些日子要吃不到你做的烧烤了。”段石沮丧道。
“没关系的，你完全可以自己做，我不是把其中一个烤炉留给你了嘛。”柳知味一边往万象锦囊里塞东西，一边说道，“你现在的手艺已经非常好了，自信点！”
段石很快又振奋起来：“好，那这段时间我自己多练练，等你们成功归来，再重新把烧烤摊发扬光大！”
出发之时已到，司徒清帮柳知味一起把可能用上的东西装好，“差不多该走了。”
柳知味现在就像个即将远行游玩的孩子，兴奋地答应：“好！”
“一路顺风！”段石向他们挥手告别，却发现司徒清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可真不像他。”段石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嘀咕着，“不就是去游历一段时间嘛，又不是再也不回无华峰了，司徒怎么像是要和我永别一样。”
……
因为这次下山是集体行动，司徒清并没有把御剑飞行展露出来。
所有人都不紧不慢地赶路，走到哪玩到哪。长期在灵霄宗的修炼辛苦又枯燥，这次游历是不可多得的放松时间。
唯一的缺点就是林师姐留下来驻守无华峰，他们此次前往秘境试炼，是由欧阳庆带领的。
第一天的途中，弟子们歇脚的时候，有人提出吃烧烤，柳知味都已经准备把东西拿出来做了，结果欧阳庆发现后阻止了他们，说是森罗长老发布过禁令，那足以证明烧烤让人玩物丧志。
柳知味反驳说禁令是在灵霄宗内，现在他们出了灵霄宗，不应该再受那条禁令的约束。尽管如此，欧阳庆仍然一意孤行，让所有人都听他的。碍于本次修炼全程由他带队，这才第一天，大家不想闹得太僵，也避免了后续的麻烦，就放弃了吃烧烤的念头。
“幸亏他还不知道，森罗长老已经答应我们，只要通过天荫秘境的试炼，我们就能继续在灵霄宗摆摊了。”在路上，柳知味凑到司徒清耳边说道，“不然他恐怕能想办法让我们试炼失败。”
“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得逞的。”司徒清手里摆弄着一根狗尾巴草，随手折断，扔回了草丛中，“这是在灵霄宗之外，如果真的与他发生一些不可化解的冲突，动手也没什么。”
听到司徒清云淡风轻说出这些话，柳知味大惊失色：“在外面也不能冲动啊！现在我们不在灵霄宗，可是过段时间就回去了，大师兄如果见识到了你的真正实力，一定会告诉师父，告诉更多人的，这样的话，你一直以来费心思的隐藏就白费了……”柳知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越说越小，“有件事我之前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你……拿到离火莲之后，就不回灵霄宗了吗？还是打算拜入其他峰，或者直接去主峰，毕竟你的实力更适合在那里。”
司徒清：“我……还没想好。”在此之前，他一直坚定地知道自己取得解药，解毒之后就会回到千鹤门，做回那个司淮。
可是，现在面对柳知味的问题，他突然动摇了。或者说，他意识到了一些自己没有考虑过的事。
对于灵霄宗，对于无华峰，对于待在柳知味身边，他有诸多不舍。
那么，回到千鹤门，又是为了什么？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欧阳庆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考：“各位同门，加快些脚步，太阳快落山了，我们要尽快去前面的村子里落脚。”
“我们也得快点了。”柳知味笑了笑。“没关系的，等你哪天想好了，再和我说就好，我等你。”
“好。”司徒清感到，一种带着苦涩的暖意涌上了心头。
夕阳西下，人影渐长，无华峰的弟子们在天黑前赶到了附近唯一一处村落。
这里一幅衰落破败的景象，远远望去，村里一个人都没看到，只有从几户人家房子上方，袅袅升起的炊烟可以判断出，这片地方还有人在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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