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对,他怎么能说这句话呢,分明是近朱者赤,大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掩唇低咳一声,掩饰尴尬,转移话题:“季淮突然送我这个干什么?” 沈骆洲倒是能猜到原因,但并不与他说:“送了就收下,留着还是扔了随你。” 手绘真的很美,鱼骨化石也很有意思,巧克力包装精致,手表的款式跟他的气质很配。不得不说,季淮送的每一件礼物都上心了,这才是海王的修养。 沈舟然喜欢归喜欢,但一想到是季淮送的,心里总有些膈应,想了半天,凑过去坐到沈骆洲旁边,仰头喊他:“大哥。” 沈骆洲觑他:“干什么。” “你是不是要出差?” 沈骆洲现在还没去公司的原因,就是他一会要直接去机场飞国外。上次因为意外只能跟国外公司线上沟通,但还是要亲自去一趟才好。 他说:“知道了,会绕去瑞士给你买礼物的。” “哥你真好。”沈舟然身子往他那边倾了倾,浅笑着看他。 沈骆洲不着痕迹往右一靠,避开他的靠近:“好了,我还有事,你去玩吧。” 察觉到他的疏远,沈舟然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唇渐渐抿成直线,却又在沈骆洲看过来时恢复原样,点点头起身:“好,祝大哥行程愉快。别忘了我的礼物。” 在完全背对沈骆洲时,他极快地皱了下眉。 大哥最近,真的很奇怪。 “不会啊,我觉得是正常的反应。” 秦霜鱼在听到沈舟然所说的之后,这样回答。 “怎么可能正常……”沈舟然有点不高兴,他觉得一点都不正常。 此时他们正在一家餐厅吃饭。 秦霜鱼听说沈舟然的新歌荣登本周音乐排行榜榜首,播放量破亿后,就一直说要开庆功宴,沈爸沈妈也问过他相同的问题。 但沈舟然朋友很少,热闹不起来。如果选一群不认识的人邀请,变成社交名利场,他又不喜欢,最后只是家里庆祝了下。 秦霜鱼说今天也是庆功宴,他请客。梁思砚不知道从哪打听到这个消息的,也要来。 自从闻铭的事情过后,秦霜鱼可不敢再给沈舟然什么“惊喜”,提前问了梁思砚能不能来,沈舟然点头后才把他叫上。 他们还是来了上次季淮请客的粤菜馆。不得不说,这里的味道一绝,季淮品味不错。 梁思砚在旁边心无旁骛地听沈舟然讲话,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此时开口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普通兄弟间,尤其是成年后的兄弟间,都是这样相处的?” 比如他跟他的表哥,两人相差五岁,表哥平时会向着他,但也没沈舟然跟他大哥之间的关系那么亲密。 而且男性的领地意识都是很强的,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依赖父辈权威,甚至选跟代表权威的男性割裂。 沈舟然不解:“都是怎么相处?” 看他感兴趣,梁思砚立马开始解释。 “就比如你说的这件事,如果是我表哥,肯定会骂我矫情,让我有多远滚多远。他出差是工作,又不是玩,凭什么还要多坐五个小时的飞机飞到另一个国家,只是为了买礼物。” 沈舟然:“……” 看他面色微冷,秦霜鱼在桌子底下狠踹梁思砚的腿。 梁思砚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赶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骂你的意思,我是说我表哥会这样觉得。诶也不对!” 他越解释越乱,最后直接摆烂:“反正就……你意会吧。一般兄弟间都是这样吵吵闹闹长大的,成年后基本上也越来越疏于联系,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你跟沈骆、哥……真的很特殊。” 他改口时差点咬到舌头,又说:“但我很支持你扔掉季淮的东西!把他送的东西摆在家里看了都晦气!” 自己这几天忙着训练抽不开身,没想到季淮竟然搞这些幺蛾子。 梁思砚又酸涩又懊恼的想,沈舟然肯定不会被这些手段打动的。 要是能打动,他也不至于现在都没得到对方的原谅。 秦霜鱼听他这样说季淮,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原来是这样吗……”沈舟然垂下头,静静地想。 他也会跟大哥像普通兄弟一样,由亲密走到疏远,然后大哥会拥有自己的人生,把他抛在原地吗? 看他自语完那一句后始终不说话,梁思砚有点慌:“那个……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你就当我胡说八道!” 他低头道歉,小心翼翼打量沈舟然的神情。 秦霜鱼已经习惯他这幅姿态了,但要是让之前跟梁思砚赛车的兄弟来看,准会惊掉下巴。 他此时的样子,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迎合讨好,曲意献媚,跟之前自己讨厌的沈舟然的样子,竟有些重合。 “学弟你不要想太多。你就是有时候太敏感了,这样会情绪内耗,”秦霜鱼给他夹了个小猪豆沙包,“尝尝这个,味道很不错。” 沈舟然低头看用小黑豆眼跟他对视的小猪包,颇为无奈:“学长,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哄我。” 这是拿来哄小孩子的吧。 秦霜鱼眨眨眼:“因为学弟很可爱啊,跟小猪绝配。说不定你哥哥是因为你身体不好,才一直多照顾你的。你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好转,他也觉得自己该放手了。” 沈舟然一口一口吃掉了小猪包。 心里却在想,他不想让沈骆洲放手。 沈骆洲对他的意义很复杂,在某种程度上重要性已经超过了父母。如果自己是风筝,那他就是拴着风筝的线。突然有一天线断了,风筝只会茫然地在原地打转,不知道往哪里飞。 “不说这个,我们聊点开心的,”秦霜鱼又踹了梁思砚一脚,“你之前找我的时候,不是说有事跟学弟说吗?” “嗯?嗯……”梁思砚竟然开始磕巴,紧张地攥了攥筷子,咽了下口水,说,“那个……你这周六有时间吗?” “有吧。”沈舟然随口说。 梁思砚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他再次攥了下筷子,好像这样可以给自己开口的勇气,一口气赶紧说完:“我们这周六要跟隔壁体院举办一场比赛,是初赛,最后参与省排名的。我作为自由泳运动员参赛。你能来看我比赛吗?” 如果是在之前,他肯定不会说这种话。 因为沈舟然一定会去。 “我去看你比赛?”沈舟然面色略带古怪,“你为什么会想到邀请我?” 梁思砚期待的眼神在他的反问中一点点暗下来:“其实就是……” 想邀请你啊。 剩下的话他说不出口,因为这样的邀请在之前无数次被沈舟然提起,又被自己丝毫不给面子地回绝掉。 “我也去。思砚可是国家二级运动员,这个省排名到最后会成为他选拔一级运动员的履历,还挺重要的。” 秦霜鱼出来打圆场,他发现自从回国后自己真的成熟很多,以前哪管这场面尴不尴尬,不喜欢了直接抽身就走。 哎,但他不想让学弟感到不舒服。 沈舟然听到了他说的前三个字,没想太多:“学长也去?那祝你周末玩得开心。” 两个主角发展感情就别带上自己这个炮灰了,他正烦着自己的事。 而且周六…… 沈舟然想起件事情,周六他要去录节目。 落在梁思砚眼中,这就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沈舟然不会去看他的比赛。 可是自己以为他会去。 这半个多月一直努力训练,每天都泡在水里,泡到皮肤发皱,累极了就靠在岸边歇歇,歇够了继续,直到精疲力尽才回去。有一次抽筋又力竭,要不是教练路过,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站在这里跟沈舟然说话。 教练骂他不知死活,早管着干什么了,这时候知道拼命了。 可他只是想让沈舟然看到,他并非一无是处,他想努力变好。 想成为跟沈舟然一样,站在那里就会发光的人。 梁思砚没提自己的经历,拿筷子拨了拨盘子里的菜,一时没了胃口。 “这样啊,”他说,给沈舟然找借口,“没关系,你肯定有事情要忙。那等下次我再邀请你吧。” 他看着沈舟然“嗯”了声,好似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沈舟然,已经真的不在意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满嘴苦涩。 你这是自作自受,你活该。梁思砚心里骂着自己,放下茶杯。 走廊尽头的另一间包厢,季淮也刚刚放下手中的茶杯。 这是他的第二场,已经喝到想吐,胃液好似在翻滚,灼烧腐蚀着体内的器官。 包厢里的气氛并不好,烟味酒味混在一起,还有老板跟男伴肆无忌惮的调笑声,让人闻之欲呕。 “怎么光喝茶不喝酒啊季总。你,去给季总倒上。”旁边的老板对男伴抬抬下巴。 “季总,这就给您满上。” 男人掐着腰,一步三晃,故作妩媚地朝季淮走过来,俯身倒酒,身上的香水味浓郁到让人喘不过气。 季淮桃花眼眯起,看了他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男人脸上浓郁的妆容,和千篇一律的整容脸。男人以为他喜欢自己,不着痕迹抛了个媚眼,若有似无地往季淮身边靠。 季淮冷下眼,往后一退:“想干什么?” 男人羞愤:“我、我没干什么呀。季总,你不要这么凶呀。” 看着他脸上的妆,季淮一个劲反胃。 脑中不期然想起一张清冷出尘的脸,矜贵与淡漠浑然天成,如雨后青竹,轻轻一笑便仿佛雪后初霁。 只是那笑容,不再对他展示了。 邻座老板的笑声像在打鸣,响亮到让人反胃:“哈哈哈哈哈哈,小季,你怎么开始守身如玉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 他喝高了,开始摆长辈的谱。 季淮喝了口酒。 娱乐圈的人,哪有干净的,资本背后的这群人更是肮脏丑陋。来这里陪酒的不止女人,还有男人,有自愿为了钱的,也有被迫后逐渐自愿的。真正忍受不了的人早就抽身离开,令谋生路。 他说:“我嫌脏。” 男人脸色一变。 众人哈哈大笑。 季淮不看他,没有人在意一个陪酒的。他举杯说:“孙总,我敬您一杯。” 酒液一饮而下,带起更多想吐的欲望。大脑却仍在运转,一刻不停想着昨晚上的梦境。 看来还是醉的不够彻底,他还需要更多的酒精麻痹自己。 季淮看着眼前纸醉金迷的画面,眼中带着迷离自嘲的笑。 蛇鼠一窝,他也是个烂人。 他已经很久不在酒桌上赔笑喝酒了,感谢沈骆洲,让他又体会到了四年前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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