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之中的一点红艳,花苞点点,热烈如火,殷红洇染繁花满枝,饶是令人魂牵梦绕。 但蓝浅却只喜欢绿萼。 后卿拥着蓝浅,让他枕在自己的胸膛上,看着眼前的梅海,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在毓庆宫蓝浅的卧房外,初时见这绿萼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这花极其无趣,花瓣与白雪几乎融成一色,好似埋在雪里,极其不显眼。 清冷寡淡,好生苦涩,既然要赏花,自然要看那艳丽雍容华贵的,这绿萼若是挤在红杏绯桃间,有谁能注意得到? 可时过境迁,他此时此刻,方才后知后觉的品出些绿萼的味道来。 枝干或曲或斜,或偃或仰,花隐于雪中,不争不抢,清绝之色,见之忘俗,也理解了几分蓝浅说那萼绿花白、小枝青绿,碧中生白之姿,最是梅的品性到底是何意思。 听闻人间有落梅妆,后卿垂眸看着怀中的人,伸手抚摸那乌黑柔顺的长发,心想如果那梅花瓣点缀在蓝浅的额间,定胜过万千春色。 “是不是有点无趣….” 蓝浅伏在后卿胸膛处,手自然的抚在其肩膀处,此时见他如此安静,恐他觉得无趣烦躁,便开口想让他寻些别的东西玩,不必陪自己在这里呆着。 “怎么会无趣,我到此时方才品出些这花的品性来。只是…….” 后卿故意一顿,蓝浅仰头问道:“只是如何?” 后卿遮掩不住笑意,吻了吻蓝浅的眉心:“只是这绿萼虽好,却远远不及我怀里这一株。” “又胡说来的…..” 蓝浅伸手要捂住后卿的嘴,却被后卿更快一步捉住,放在唇边细细吻着手背。 “怎么会是胡说,师兄身上的香气,比这绿萼好闻上千倍百倍。” 一边说,一边握住蓝浅的手,重新放进毯子里,又把毯子往上提了提,盖得更严实了些。 “后卿…….我……” 蓝浅几经犹豫,话却被后卿打断。 “师兄啊…….” 后卿用力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半晌方才开口。 “这几日我想,咱们若是从此就住在这里,拿些银子办个学堂,我做猎户带着小泽子上山打猎,你去学堂里教些孩子读书,我从山上打猎回来去学堂接你,我们三个坐在一处吃饭,晚上我抱着你一起睡下,日子就这么简简单单,寻寻常常的,是不是也很好………” “是啊………”蓝浅抿住唇应了一声。 “在我的狱结界里,你、我,小泽子,或许还有阿莹,你若是想,许如星和端午,也可以躲进来,在那赤岩浆吞噬一切之前,我至少可以抵住数百年,我们可以在结界里造出街坊四邻,甚至一草一木都可以跟这里一模一样。” “但我知道,师兄你是不愿的,不是不愿意同我这般住下去,而是放不下。” “我………” 蓝浅抚在后卿肩膀的手,指尖有些凉,伸出那厚厚的摊子,抚在后卿的侧脸,后卿捉住他的手:“指尖还是凉凉的。” “不碍事……..” “师兄,你知道吗,如果是以前,我会直接把你捆起来,管你愿意不愿意,直接锁在结界里,哪怕你恨我,我还是会那么做。” “你知道当白蟾玉跟我说,上界那帮王八蛋是如何对你的时候,我想的是什么吗?我想把当年那群狗东西全杀了。我真的……..想那么做…..” “这世上并没有给我留下多好的回忆,所以我也不关心这世上的一切,他们活着还是毁灭,我真的,不怎么在乎。” “但我在乎你,爱你,而爱,应当是相互尊重的。所以,师兄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 “师兄来这里,除了担心我之外,想必也与那正面开启所需要的东西相关,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琉璃心下落的人,想必那正面开启的方法,也要用到琉璃心吧……..” “是需要。”蓝浅垂眸看着那毯面:“但我不希望你…….” “师兄,你就是我的命,别说什么琉璃心了,便是这天下,你说一句毁了,我便毁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你要救这天下,我亦愿意为你去救。” “不是为了什么苍生、不是为了什么大道,不是为了什么流芳百世成了什么英雄,都不是,只是因为你,因为你想救,我便去救了,我愿意成为你手中的利刃,为你做你想做的一切。我愿意。” 你要救天下,我便去救,但我,更要用这天下来救你。 只是这句,后卿没说出口。 蓝浅这几日身体越来越差,只是他避着自己,哪怕半夜,也起身躲出去咳嗽,他以为自己不知道,但其实后卿心里再清楚不过。 撕裂神格的后果,蓝浅他不提,自己也不会去逼他说。 想到这,后卿眸色加深,他不问,不代表他不会做什么。 不管是什么代价,他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爱人神陨,不可以,也绝对不会。 但那阴鸷之色只是悄无声息的一闪而过,并未让怀中的人察觉半分。 “所以,这些日子,就当做是偷来的吧…….明天我就带你去找那琉璃心。只是…….” “只是,师兄,你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我身在何处,不管你听到、看到什么话,哪怕是从我嘴里亲口说出来的,都不要信,不要听。” “你只需记得现在的我,我爱你,所以不管我身在何处,不管我做了什么,你只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到你身边,答应我好不好……” “好…….”
第148章 琉璃心 “师兄,我爱你,哪怕我死…….” 蓝浅从后卿怀中微微撑起身体,有些微凉的唇堵住后卿下面的话,那个吻,有些生涩甚至笨拙,而他亦不是会主动讨好的人,他只是想吻他。 后卿一怔,随后便用力回吻过去,横抱起人,丢了那毛毯,朝着卧室一路跌跌撞撞而去。 那一晚,他们都不曾睡,床榻之上,衣衫被推高,彼此发丝缠在一处,低喘中夹杂的,是欲、是渴,是彼此给予对方的无尽的爱。 因为他们都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也都不知道,这样的缠绵是不是最后一次…….. 但他们都无怨无悔。 直到黎明之时,后卿看着怀中沉睡的人,从眉心到鼻尖再到吻到嘴角,然后轻轻抽出手臂,下了床,看了看床上的人并未被惊动,拿起外袍披在身上,小心翼翼打开卧室的门,来到客厅。 后卿将一只红色的鸢尾蝶召唤出来,这是他上辈子作为魔尊时才用的传讯蝶,也被人叫做帝王鬼蝶,或者催命叫魂蝶……. 缘由便是他上辈子在魔族内战中几乎是胜局已定,只剩下个别的还在硬扛,他觉得只杀,又打不了几个回合,实在是无趣。 于是就想了个先以灵蝶告知,让那要被杀的魔族或是做好准备,或是连夜逃走,或是战战兢兢,后卿等到了时辰,再在后边挥着鞭子,像猎杀者一般缓缓地追的玩儿法。 最后那要被杀的,在精神崩溃之中慢慢被折磨致死,而后卿则会在那尸体上,将从前的传讯蝶烙印在其背部。 但其实他只是用这法子玩了几次而已,剩下那不服从他的都死绝了,魔族内战也告于段落,他成了魔族唯一的至尊。 但这灵蝶夺命的事儿,还是被广而告之,以至于后卿成了魔尊之后,第一次用这灵蝶传正经东西,收到的人直接昏死过去。 看见这蝶往自己家飞,绝无好事,好像收到了鬼催命,成了大家的共识,而这帝王鬼蝶,后卿见它居然还有些震慑效果,就留了下来,作为时时警告他们别有其他想法的活警钟。 帝王鬼蝶,也就变相成了盘蛇之外,第二个能代表后卿身份的象征。 他给小泽子传消息,是从来不用这东西的,但此时此刻他要传讯的人,必须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他对传讯内容的重视程度。 后卿对着灵蝶低语几句,只见那帝王鬼蝶闪着红光,扑闪起翅膀往外边飞去。 后卿看着帝王鬼蝶飞远,转身便去给蓝浅准备些早饭,做好了端到了房间去,放在桌子上,又用术法罩起来,让饭不管放多久都与刚做好时一模一样的口感。 床上的人还没醒,后卿运行魔气将自己的身体变得更暖一些,方才掀开被子,重新将人搂入怀中。 再次出现的热源,让蓝浅本能的贴近,后卿吻了吻他的侧脸,又合眼睡去。 等到蓝浅醒来,两个人洗漱穿戴好,后卿便在早饭时讲了他查到的关于琉璃心的线索,至于他到底是怎么得到了线索,便自动忽略,跳过去不讲了。 “这琉璃心,现就在乾陀罗国的旧址,掩埋在一片黄沙之下,在那最后一位君主的地宫之中。” 后卿一边说一边又给蓝浅将两枚茶叶蛋剥好。 蛋黄放在自己的盘子里,蛋白放到蓝浅面前的小盘子里:“再把这个吃了。粥就吃了半碗,不爱吃便不吃了,这个得吃,别以为我刚没看见你把肉塞到粥底,用粥给填埋起来了。” 后卿将蓝浅那半碗塞了东西的粥拿过来:“再吃最后一点东西,师兄是最听话的~~” 蓝浅见自己刚才的动作没瞒过去,垂眸盯着那蛋白,心下也硬气不起来,于是只得听话。 后卿对此十分满意,接着开口说道:“据说乾陀罗是数百年前的古国,历代国君以残暴统治闻名,对外暴力扩张,对内又有坑杀奴隶活祭的国俗,怨气迫重以至于撞损国运。” “王室子嗣不兴,到了最后一任实在无人可用,只能让公主继位。但这一位却不似其父其兄,反而是一位仁慈睿智的明君,她曾立下誓言,终身不嫁,以身侍国。” “这位君主,对外凭借自己的智慧周旋于列国,对内取消活祭制度,采用休养生息之法,出了不少利国利民的新政,硬生生将国运耗尽的日子又往后推了数年。” “尽管如此,她知国破仍是早晚的事,她所做的只不过是杯水车薪。最后国破战争又起,到时一定是生灵涂炭。” “为了避免让自己的国民再度受苦,她决定以和平的方式,向周边最为强大的麦加古国的国君臣服,国君让她当众剖心以示诚意。” “她便以心起誓,她的身躯将化作尘土,守护世代子民。果真剖心之后,晴天白日下起雨,她的肉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消散,只剩下那剖出的心脏,变成了琉璃一般透明。” “麦加古国的国君佩服其为人,遵守承诺,善待乾陀罗的子民,并亲自将这枚琉璃心送回乾陀罗世代国君长眠的地宫中供奉。” “再后来经年累月的,勒兰的崛起让麦加古国也走到了尽头,就在勒兰的士兵冲进乾陀罗地宫旧址,想要抢夺里边的宝物的时候,他们被全部闷死在了地宫里。” “从此之后,那里变成了勒兰的禁地,而且勒兰在吞并麦加之后,国运也走了下坡路,一代又一代的国家交替出现,传说也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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