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年目的明确,进了山后,奔着蘑菇多的地方就过去了。 那是一棵倒下的树,有成年男人腰那么粗的树,死了不知道有多久了。 它虽然死了,日益腐朽的枝干却化成养分,养育出了许多白头菇。白头菇一簇一簇地长在一起,各个冠大体肥,长得可好了,全部楚年拔了出来装进麻袋。除了白头菇,树根的那块儿,还有些黑木耳,也被楚年顺带着摘了走。 摘完后,楚年不多留,麻溜的往山下赶了。 明明还没到晚上,天就已经黑了下来,天上的阴云全都聚集到了一起,大片大片,乌乌央央,厚重地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 风也开始刮了起来,穿梭在山间的树林里,呜嗷喊叫的,比起说是风声,更像是动物的喊叫。 这样大的架势,要说不是在酝酿一场特大暴雨,老天都下不来台。 幸运的是,楚年上山下山的路上,特大暴雨都没有落下来,一直等楚年带着蘑菇木耳回到江家了,雨还在酝酿中。不过多了一道程序:雷声。天上开始打雷了,闪电配着雷鸣,一阵一阵,嚣张又暴躁。 楚年反正到家了,下雨也淋不着,喜滋滋地提着新鲜采回来的战利品进了厨房。 厨房里,孙秀芳已经把大锅的火生好了,锅里咕噜咕噜的翻着响声,热气腾腾的白烟和米的味道争前恐后地往外跑。 楚年上前揭开锅盖看了一眼。 锅里是白水炖米,白米粥是也。 楚年倒也不意外。 反正他从山上带了这么多白头菇回来,正好加进去就是了。 于是楚年去到水缸舀了两瓢水倒进锅里,以防锅里的粥煮干了变成米饭了,然后把白头菇放进洗菜的盆里,打来水洗干净,放到案板上切成了片,接着全部倒进了锅里,跟粥一起煮。 这么煮,当然没问题,只是...好不好吃就不一定了。 所以楚年又在厨房里找了找。他找到一个瓦罐,打开了,看到里面是白青色的颗粒,猜测应该是盐巴,用筷子进去戳了一下,放到舌尖上舔了舔,很咸,确实是盐。古代的盐就是这样子,跟现代的有些区别,不过能吃就行,楚年拿勺子挖了一点盐丢进锅里,再搅了搅,盖上了锅盖。 好了!接下来就等咸菇粥出锅就行了! 虽然说不加肉的咸菇粥没有灵魂,但眼下,先将就着凑合凑合吧,不得比干吃白米粥强嘛。 没别的事干了,楚年打算回屋休息会儿,等估摸着粥煮好了再过来,但才走出厨房,想起来那天看到江母在菜坛子里捞咸菜,便又折返回来,在橱柜里拿了个碗,去到咸菜坛子那,打开,捞了好几筷子咸菜进碗里。 “咸菜好啊,下饭。” 这咸菜是雪里蕻腌的,纯菜,没有肉末,同样么得灵魂。但好在放了点辣椒,下饭还是下饭的。 雪里蕻小菜子腌好了,味道总是会有一点臭臭的,闻到这个味儿,楚年莫名就有点馋螺蛳粉和臭豆腐了。 可惜,在这小破山村里,臭豆腐以后也许有可能,螺蛳粉肯定是别想了。 不过,臭豆腐也好,螺蛳粉也罢,楚年现在最想的还是肉! 肉! 楚年握拳。 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吃肉自由! —— 孙秀芳再进厨房时,看到灶台上盛着咸菜的碗,就知道楚年过来了。 楚年大概是想找吃的,但没找到什么,便捞了些咸菜。 捞点咸菜倒没什么,江母看不出来,但地里的菜,孙秀芳是真的没敢摘。家里吵架的地方多了去了,在吃这一点上,孙秀芳是真的不想再跟江母吵吵了。 擦了擦手,孙秀芳打算把厚粥盛出来,然后喊楚年一起吃饭。但当她揭开锅盖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她一下子愣住了。 白头菇? 哪来的白头菇? 楚年恰在此刻过来了厨房,见孙秀芳开锅,笑着说:“大嫂,粥滚了吗?可以吃不不?” 孙秀芳惊喜地问他:“这里面的蘑菇是你放进去的?” 楚年点头:“对啊,我上了一趟山,特意摘回来尝尝的,肯定很鲜。” 孙秀芳看着一片片滑润的蘑菇片,咽了口口水,直点头:“是鲜呢,要是香菇就更好了,香菇煮粥才好吃。” 楚年笑:“对,要是香菇的话,最好再加上点鸡丁,做香菇滑鸡粥,我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当早饭吃。” 最好再加个茶叶蛋,美滋滋。 孙秀芳小声说:“谁家煮粥还往里面放肉呀,又不是皇帝。” 楚年听得好笑:“有条件的话,想放就放呗,怎么好吃怎么来。” 孙秀芳不说话了。 她怕是没这个福气,不知道将来媳妇熬成婆了的时候能不能有。 楚年拿过碗盛粥,盛了两碗,一碗薄厚适中的,盛好了后放在灶台上晾着,还一碗粥薄但蘑菇多的,端到小桌那放好,是自己要吃的。 孙秀芳见了,心想年哥儿对三弟是真的上心。 咸菇粥如楚年说的那般,确实很鲜,孙秀芳才吃了一片,嘴角就勾起了笑容。以往她一个人留在江家的时候,吃饭就是一晚粥糊弄过去了,有时候连粥都不煮,省得生活,随便搞点干饼应付应付,也就过去了,现在却是跟楚年坐在一块儿吃蘑菇咸粥。 “对了大嫂,你嫁过来几年了呀?”楚年边吃边跟孙秀芳搭话。 孙秀芳说:“得有个小五年了。” “这么久啦?五年前我夫君多大呀?” “三弟...三弟今天好像有十六了吧?还是十七?我嫁过来时,十岁出头,十一二岁吧?” 好歹也一起生活了五年,连江自流今年多大都不清楚,说的这么模棱两可的。楚年不禁叹气,江自流这么不受待见,要说不是捡来的,他才不信。 “话说有一点我很奇怪,我夫君是做过什么惹人生气的事吗?不然怎么这么讨嫌?” 孙秀芳划粥的手一顿。 楚年这个问题问得很直接,但她却答不上来。 因为她曾经也很好奇,为此,也偷偷问过夫君。可夫君给的说法很模糊,理由感觉都不是太站得住脚。 倒是村子里曾经传过些风言风语,说江自流长得跟江家所有人都不像,肯定不是江爹亲生的,惹得江母生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气。 说这种话,谁听了都得生气,江母那个脾气,那时候没少跟别人吵,跟村子里大多数人关系不好,就是那时候弄出来的。 那时候,江母在外面跟别人吵,吵完后,回来就拿江自流出去,对他是又骂又打的,动辄不给吃饭,狠起来晚上连屋都不让进,罚他在院子里睡觉。 当时江自流还没病,是跟江四挤在一个屋里睡的,孙秀芳暗下里偷偷猜过,江母可能是不想江自流跟江四待在一块,所以才这么对江自流。 孙秀芳觉得江自流的病就是被江母折腾出来的。 楚年问了这个问题后,见孙秀芳久久不答,便猜她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楚年换了一个问题:“那我夫君生病之前,有没有什么关系不错的玩伴呀?” 江自流这么好看,小时候愿意跟他玩的人肯定多,大嫂不知道,兴许那些玩伴知道呢?而且玩伴的话,从小跟江自流一块长大,没准会比较了解他。 这个问题就简单多了,孙秀芳想了一下,说:“三弟跟谁玩得好...这个,村子里的大人小孩都喜欢他,他好像跟谁都玩的挺好的。” 楚年就知道是这样,问:“有没有特别好的呢?” “格外好...”孙秀芳仔细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低声说:“我天天干活,跟三弟的话并不多,还真不知道他有没有玩的特别好的。” 哎,不知道啊。 楚年还以为能在大嫂这搞到多一点的信息,但看样子,好像效果甚微。 孙秀芳划了两口粥,突然想起来,说:“对了,三弟喜欢去罗夫子家玩,以前罗夫子还特意上家里来问过,问要不要让三弟去他那念书识字呢,说是三弟去的话,可以少收一点学费,不过没去成就是了。” “罗夫子?”楚年问。 “嗯,就是村东头的罗夫子家,罗夫子往年一直想考个功名来着,但一直也没考上,连童生都落榜了好几次,后来就不考了,改教村里愿意念书的小孩子们识字。不过...念书这事,太难了,村子里好些人也不是真想让自家的娃跟着罗夫子念,就是娃子们小,闹腾的时候,自己也没时间带,实在没办法了,给点小钱,送到罗夫子那里带罢了。” 楚年今天刚把大罗村都转了一圈,村东头也去了。 村东头还有私塾吗?好像没看到跟私塾长得像的建筑? 他问:“是村东头哪一家呀,好辨认吗?” 孙秀芳点头:“好辨认的,外面围着篱笆院,后院种满了桔子树的那家就是罗夫子家了。” 啊!原来是那家! 这不是巧了么! 正是不要钱就给自己饼子吃的那个婶子的家呀。当时楚年还在想那婶子跟江自流什么关系呢,那么亲切地喊他“阿流”。 原来他们家是村里的小私塾。 难怪前后院的布局跟一般人家也不一样,后院有个那么长的一间屋子,想来,是给孩子们上课时讲书用的。 楚年点点头:“那我知道了,他们家的桔子树确实很显眼。” 孙秀芳微微笑了一下,说:“家里生了男娃,又希望男孩读书考功名的,都会在男娃出生后种棵桔子树,好讨个好彩头,希望将来能中举。” 楚年之前还在好奇好几户人家前面都种了桔子树,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呢,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孙秀芳:“罗夫子说自己是没希望考功名了,就希望什么时候村子里能出一个有出息的来,所以才在家里种满了桔子树。” 楚年:“......难为他了。” 孙秀芳叹气:“功名哪是这么好考的,你瞧罗老爷子家,他家的儿子,是村里唯一的童生,考中那年,整个村子都热闹,传得七里八乡全都知道了,家家户户,谁见了不是道喜恭贺,各个都艳羡呢,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罗童生还是童生。要我说,咱们村子里,哪可能有能飞上枝头的凤凰,念什么书呀,趁早别做梦了,安安心心种地就好了。” 楚年没搭腔。 说起来,古时候考官确实很难,但也确实能改变命运。要不是哥儿不能科举,他都想去考。 可惜不能,这辈子是注定无缘了,楚年也就不想这个了,继续跟大嫂问江自流的事。 但大嫂确实是知之不多,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好在知道了罗夫子这个信息,且楚年跟罗婶也接触过一次了。罗婶是个善良的好心人,看上去还很喜欢江自流,连喊他都是亲昵的喊“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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