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尹盯着他,观察他。 裴清冷着张脸下车去开后备箱。 莫尹扭头,暗暗祈祷裴清从里面拿出一桶汽油把自己给点了。 裴清拿了瓶水扔给他,上车重新系上安全带,“你嘴起皮了。” 莫尹:“……” 好个油盐不进的非自然人! 下了课,裴清又来接他,莫尹当没看见,推着轮椅直接走,裴清过来一把将他从轮椅上抄起来往肩上一抗,引起周边同学一阵惊呼议论。 莫尹头朝下,脸充血,“裴清,你个杂种玩意儿……” 裴清像是听不见他的羞辱,兀自向前走着。 晚上仍然是照常按摩,无论莫尹怎么辱骂讥讽,裴清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莫尹骂得狠绝了,他抬眼,讥讽一笑,“省点力气在床上叫吧。” 战况仍是异常激烈。 因为莫尹一直试图咬人,裴清把他转了过去抱在怀里,一条手臂横贯在前将人束住,一手掐住莫尹的脖子,牙齿细密地咬在莫尹侧颈,力道徘徊在把人咬疼和咬痒之间。 昏昏沉沉之间,他听到似乎有开门的动静。 莫尹已经软倒在了裴清肩上,看上去还是温顺的。 “滚出去。” 裴清说。 动作依旧没停,甚至更加激烈。 关门声不轻不重地传入耳中,过了一会儿,莫尹却感觉到房间里似乎多了一道视线正在看着他,他睁开被汗打湿的睫毛,发现裴明疏赫然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翘着腿正在抽烟,手指间火星明灭地一闪。 莫尹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在某些方面其实有些迟钝的自然人居然也感到了紧张。 身后传来一声带哑的低笑,冷冷的,只有笑声,没有笑意,“说是看到我们就恶心,我看你现在很有感觉啊。” 莫尹没有反驳,他死死地咬着唇,怕一张口就发出丢人的声音,他闭上眼睛扭过了脸。 裴清从他身上下去,莫尹失去支撑,匍匐地趴在床上,热得一丝丝的喘气,半闭着眼睛在朦胧的视线中发现兄弟俩人好像又打起来了。 哎,打又怎么样……能量又没有波动…… 莫尹慢慢眨着眼睫,无趣地撇了撇嘴,渐渐睡着了。 翌日,莫尹醒来时看到的又是裴明疏,接下来的几天,莫尹都几乎没有单独和裴清在一起的机会,除了来回接送之外,只要在裴宅,裴明疏都会尽量在场,防止裴清对莫尹下手。 兄弟俩个不断较劲,终于又有一次当着莫尹的面大打出手了。 裴清打红了眼,拳头被裴明疏闪开,砸在地面上,巨大的一声。 裴明疏揪着他的领子将人重重地砸在地上,厉声道:“我警告过你不要再伤害他!” 裴清毫不迟疑地一脚踹向裴明疏的肚子,“滚!” 裴明疏什么都有,所以可以承受伤害,承受失去,事后还能故作姿态。 可他什么都没有,是他想当裴竟友的私生子吗?是他对莫尹做错了什么吗?他只是喜欢他,他以为他们同病相怜心灵相通,他已经做好了跟他共度一生的准备,他已经在脑海中想象过他们全部所有的未来。 他无法回忆,也无法忘记,只要看到莫尹,那种被撕裂般的心痛就会传遍全身,就好像他得知原来他父亲并不是光荣牺牲的警察,而是一个有妇之夫时是一样的感觉,甚至莫尹都没有打着“我是为你好”的旗帜。 只是最纯粹的恶意与利用。 可他居然还是放不下,舍不得丢掉,时间不能倒流,从他第一次见到莫尹起,那漫不经心的一瞥,谁知道未来会是这样? “你不在乎,是因为你根本没有真正地爱过他——” 裴清吼出声,额脸脖颈青筋暴起。 裴明疏挥出去的拳头停在半空。 裴清哭了。 眼泪从他通红的眼里落下,目光决绝冷硬。 裴明疏慢慢松开了揪着他领子的手,裴清躺在地上,长腿随意地散落着,裴明疏单膝跪地维持了好一会儿握拳的姿势后才慢慢坐下,手臂搭在屈起的一条腿上,他身后的落地窗外,风吹过雪白的花海,一片寂静无声。 莫尹一直都在旁边看兄弟俩人打架。 这俩人隔三差五就打,他已经看习惯了,只是不确定他们为什么突然爱上了打架。 莫尹推着轮椅缓缓靠近两人。 裴清和裴明疏大概是互相达成了默契,彼此都没打脸,之前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尽管一个躺一个坐,看上去还是很英俊的两个贵公子。 仅仅只是看上去而已。 只要剥开他们的伪装,就会发现他们其实身上伤痕累累,根本没有痊愈。 其实就差那么一口气,就强撑着那么一点劲。 莫尹感觉自己已经无限地接近成功,可他就是看不清迷雾中的真相。 过一会儿,裴清站起身,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莫尹的房间。 他倒是不担心裴明疏留下和莫尹独处,在他心里裴明疏始终都是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被一些在他眼里根本一文不值的东西给束缚得死死的。 裴明疏也慢慢站起了身,他整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皱,走到莫尹面前,莫尹仰头看他,眼神还是很干净。 裴明疏问他:“你想不想搬出去住?” 莫尹冷道:“搬出去住有用吗?他想找到我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还是我搬出去住以后,你就可以眼不见为净,这样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了?” 裴明疏笑了笑,“是我欠考虑了。” “也没什么,”莫尹淡淡道,“跟他上床还是挺舒服的。” 裴明疏静默片刻,“你是自愿就好。” “自愿也好,强迫也罢,爽了就行。” 面对这样“洒脱”的莫尹,裴明疏的心却是被狠狠揪紧了,他长久地伫立在原地,直到莫尹又轻描淡写道:“其实跟你上床也挺舒服的。” 莫尹表情很无所谓的样子,“就那么回事。” “好,”裴明疏说,“我知道了。” 他提步走过莫尹身边时,被莫尹拉住袖子,莫尹仰头看他,“你是因为没有真的爱过我,所以才可以比裴清冷静?” 裴明疏侧着身,窗外的阳光将他整个人都勾勒出一层灿烂的光影,他顺着莫尹的力道微微俯身,唇畔靠在莫尹耳边,他一呼一吸,气流喷洒在莫尹的皮肤上,暖暖的,又有些痒痒的,“我爱你。” 不是天崩地裂才叫爱,而谁又知道他内心没有被折磨、没有痛苦?他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痛苦。 脸颊擦过,莫尹仍不放手,他眯着眼睛问裴明疏,“为什么?我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你还爱我?” 裴明疏温柔地注视着他,低声道:“你好像不会去质疑裴苡橋清爱不爱你。” “当然,他什么都没有,就算我再坏,他也想抓紧我。” 裴明疏笑了笑,“你对他的看法太片面了。” “你的意思是,他对我不止是占有欲?” “是的。” “那你呢?你爱我什么呢?” “如果说得清楚,那就不是爱了。” “爱是不能量化的,”裴明疏耐心道,“那只是一种感觉。” 他看莫尹还有些疑惑的样子,伸手揉了揉莫尹的头发,“当它来的时候,你会知道的。” 莫尹心说他才不想知道。 看这两个傻子被折腾得跟神经病似的,他希望那玩意一辈子别来。 他现在能理解为什么说自然人是人类进化无限趋向于完美的产物了,性这种事虽然愉快,但也只是生活中的点缀物,他们自然人是情绪的主人,是情感的主宰,自己操控自己,绝不可能受任何外力影响。 ……外力。 莫尹若有所思地看着大开的门。 他们赖以支撑的内在已经被他打碎了,那么外部呢? 友成对裴竟友来说很重要,但其实兄弟二人都不怎么在乎,裴明疏是为责任尽一份义务,裴清已经完全不稀罕地选择了放手。 兄弟俩人在这世界上已经再没有别的亲人,彼此之间的关系也还是和以前一样糟糕,兄弟二人也不可能互为支柱。 所以,还剩什么? 莫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排除了一切选项,面前的答案简单得呼之欲出,在莫尹看来甚至有些可笑。 * 四月,天气已经完全转暖,下了好几场雨,半山的空气清新怡人,花开得异常鲜妍,整个裴宅似乎终于从冬日的阴霾中缓了过来。 上次俩兄弟打过之后,裴清老实了许多,大概也不是老实,只是气压很低,晚上还是抱着莫尹睡觉,只是没再和莫尹做那种事了。 有时候半夜莫尹醒来推他放开他,他要去上厕所,在洗手间里,裴清会有些像是忍不住地吻他,莫尹很乖地没有反抗也没有咬他,双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宛若热恋般迎合,裴清鼻梁压在他鼻梁上,嘴唇离他的嘴唇很近,声音低低,“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莫尹双臂收拢,勾在裴清的脖子上,脸庞微微转动,湿润地吻在裴清嘴上,“预备弄死你。” 裴清冷冷地一勾唇,“怎么弄死我?在床上弄死我?” 关系变得很奇怪,好像没之前那么紧绷地对立。 裴清托着他的手臂力道也随之没那么紧张。 就那么一点柔软地退让,莫尹马上就发现裴清的心房又在渐渐动摇,他在黑暗中将手掌贴在裴清的胸膛上,脸轻轻歪着,有点好奇又觉得有点神奇。 早上,裴明疏去上班,莫尹在门口,裴明疏过来,问道:“来送我上班?” 莫尹道:“别做梦了。” 裴明疏笑了笑,一点没生气的样子,伸手揉了揉莫尹的头发,莫尹也没躲,只是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裴明疏总觉得莫尹有时候像某种动物,跟他们拥有着不一样的思维,偷偷躲在暗处观察他们,这种联想让他觉得莫尹可怜又可爱,晚上回来的时候悄悄在莫尹房间放了个他爱吃的芋泥蛋糕。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莫尹又出来见他,“我不想吃蛋糕。” 裴明疏道:“那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吃。” “昨天的蛋糕你吃了吗?” 莫尹不说话了。 裴明疏笑起来,他眼中温柔的水波荡漾,“我知道了。” 裴宅这两天又好不容易地热闹了起来,马上就要到两位少爷的生日了,去年裴竟友大宴宾客,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不过今年无论是裴明疏还是裴清都没有大操大办的意思。 丁默海现在除了大秘书之外,也兼职半个管家,裴家的佣人在他的指挥下慢慢动了起来,添加了一点额外装饰。 裴清对此很嗤之以鼻,他对自己的生日没有任何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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