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渚被这场面吓了一大跳,他活了二十多年,还真没见过这场面,当即愣在了原地。 于滢见到师兄呆愣的模样,背地里努努嘴,手上却十分麻利地将阿香扶了起来,说道:“姑娘无需如此,我师兄是看这小姑娘身上有伤,怕她年纪小抗不过去,这才选择先给小姑娘治伤。” “治伤?”阿香呢喃着这个词,一时之间只觉得这个词离她实在太过遥远,像是她原本此生都应该触及不到的东西。 于渚冲着小桃招招手,阿香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将小桃推到于渚面前,一脸焦急地看着于渚:“大人,求您救救我妹妹,她才七岁,她还有未来。” 于渚瘫着脸点头。他伸手为小桃把脉,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于滢问:“师兄,怎么样?” 于渚脸色并不好看:“不太好。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伤口化脓,治起来也不麻烦,就是……” 此言一出,于滢顿时明白了于渚想说的是什么——倒是不难治,难的是钱。 伤口化脓,需要很多药材外敷内服长久调理才能好,这些药材加在一起可不是个小数目。一人好说,几千名姑娘加在一起,那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谁来出这笔钱? 于滢算了算杏林春暖的账册,咬咬牙道:“实在不行把那批参提前挖出来几颗,几颗就够救这些姑娘的了。” 于渚看了看面前这些面露希冀的姑娘们,到底压下了对药材的可惜,对着于滢点了点头。 于渚开始挨个为姑娘们把脉治病,于滢和其他几位师弟师妹则在一旁记录脉案斟酌药方。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就在于渚将所有姑娘们的脉都把完之后,当归抱着一个坛子走了进来。 于滢招呼当归:“手里拿的是什么?” 当归:“仙人哥哥做出来的,能治病救人的东西。” 于滢奇了:“不就是酒?如何治病救人?” 当归:“仙人哥哥说了,要治疗这些姑娘身上的伤,就要切割她们身上的烂肉。但是把烂肉切掉,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她们的死亡。但是涂上这些酒,就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她们的死亡。” 于滢闻着几乎要溢出来的酒味,几乎都要愣在那里。好半晌,她才木呆呆地转头看向于渚,问:“师兄,这是不是就是祖师爷提起过的,那种治疗外伤的神器?” 于渚掀开盖子,只觉得扑鼻的酒香都要把他直接醺醉了。于渚不太确定地说:“紫薇郎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传说在两晋时期,有一位神医曾经用一种像酒一样的东西救治了很多北晋的士兵,使得北晋士兵的伤亡率比其他诸侯都低。” “当年祖师爷也曾努力复刻这种传说中的‘神酒’,但很可惜,祖师爷留下的东西被损毁了,我也只能推测,这就是祖师爷记录过的东西。” 于渚想了想,说:“你先在我的身上试试,确定有用,我们再在这些姑娘身上用。” 于滢点头,然而听到她们的对话,屋内的姑娘们都抢着说:“在我身上用!” “我伤得不重,我能告诉几位大人这种酒有什么效果。” “我伤得重,用在我身上更能体现出效果!” “平时你和我抢也就算了,怎么现在也和我抢?” “老娘就和你抢了,怎么着了?” 于渚:“……” 于滢:“……” 当归:“……” 当归弱弱地说:“几位姐姐,你们别争了,仙人哥哥说了,这种酒用起来会很疼,他已经派人去配麻沸散了。” 两个姑娘都一脸失望,她们看了对方一眼,又在瞬间同时嫌弃地转过了头。 ****** 配麻沸散的人还没有回来,院中的酒香也还没有散去,几个老太医搓着手想问几句,又觉得挂不住面子,以至于尴尬万分。 萧楫舟第一百零八次问:“这酒真的不能喝吗?闻着好香。” 李问疆也蠢蠢欲动:“阿滺,阿姐觉得不至于,我们在凉州的时候什么酒没喝过,能被这点玩意儿醉倒?” 齐滺已经从最开始温温柔柔的“不能喝”到后来暴跳如雷的“你敢喝试试”再到现在佛系得仿佛佛前青莲。他干脆闭上了眼睛,连话都懒得搭理。 萧盛无奈:“母亲,紫薇郎都说了,这种酒不能喝,你们会醉死的。” 李问疆瞥了一眼自己的便宜儿子,只觉得自己的儿子白养了:“你以为我是你?” 再一次被嫌弃的萧盛:“……” 这时,院门被推开,元岁带着大批外侯官踏风而来。小亭侯披风扬起,意气风发。 只可惜小亭侯从来帅不过三秒,一进院子里,元岁的身上瞬间没了那副指点江山的气势,他直接扑倒齐滺怀里哭了起来:“阿滺啊,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齐滺推了推粘在他身上的元岁,无奈撕不下来,只能就着这奇奇怪怪的动作问:“怎么了?” 元岁哭得根本停不下来:“她们、她们好可怜啊呜呜呜,吓死我了。” 齐滺:“……” 齐滺一时语塞,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愣是半天憋不出话来。 萧楫舟看着元岁恨不得贴在齐滺身上的动作,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的愚蠢的表哥几日未见又蠢了三分,他满脸嫌弃地将元岁从齐滺身上撕了下来,扔到了一边。 小亭侯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哪个不长眼的,没看见本世子正在和紫薇郎……陛、陛下?” 萧楫舟眯着眼睛问:“朕不长眼?” 借元岁八百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点头。元岁瞬间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恨不得上天知道他的心:“没有没有,臣刚刚胡说八道的。” 生怕萧楫舟抓着这件事不放,元岁连忙对齐滺说:“三百多家青楼,七八百个老/鸨/龟/公都抓起来了,你要怎么处理?” 齐滺再一次重申:“我们是文明人,要按照律法行事。不是我要怎么处理,而是《大梁律》怎么惩处他们。” 说着,齐滺问:“《大梁律》里有没有说,这些老/鸨/龟/公拐卖、虐杀妇女,是什么罪名?” 元岁:“……” 不是,兄弟你这就用上拐卖、虐杀了? 不过想到他在楼子里看到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想到有一个姑娘和他说的,老/鸨强行“救治”染了脏病的姑娘,用烙铁烙人家的伤口,结果将姑娘疼得半死不活,又见姑娘再也接不得客,直接在姑娘没死的时候就裹了草席扔到了乱葬岗。 元岁还记得,去寻找这名姑娘的外侯官回来说,那个姑娘死了,被山上的野狼活活咬死的。外侯官还说,那个姑娘被吃的时候应该还是有意识的,清醒地看见野狼吃掉了她的腿。 听了这个鬼故事的元岁吓得瘫软在地,缓过神来就来抱着齐滺哭诉。 想到这一层,元岁顿时觉得齐滺所说的老/鸨/龟/公虐杀那些姑娘也没什么问题。 就在元岁打算回答齐滺的话的时候,一旁的萧楫舟施施然地开口:“按《大梁律》,拐卖人口者仗八十、徙三千里、没收全部财产,虐杀人致死者,立斩不赦。” 元岁被“立斩不赦”几个字吓到,一时之间开始怀疑自己背的《大梁律》究竟是“立斩不赦”还是“秋后处斩”。 奈何小亭侯从小到大就没安心学习过,因此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究竟哪个才是对的,只能挠了挠头放弃这个可怕的问题。 而素来能不伤人命就不伤人命的齐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慈悲,这一次他没有说出任何“宽大处理”的话,而是选择顺着萧楫舟的话说:“既然是立斩不赦,那就快点斩了吧,免得他们多活一天还要浪费一天的饭。” 元岁:“……” 元岁看看萧楫舟又看看齐滺,此刻,元岁忽然间就有了一个十分离谱的想法—— 他怎么觉得,齐滺和萧楫舟在某些角度这么像? 【作者有话说】 这章的一些故事引用的是电影《姐姐妹妹站起来》,这部电影真的,看得我稀里哗啦的
第87章 川拨棹 海平二年的春天是在风声鹤唳中度过的, 关闭青楼的政令以洛阳为中心向外辐射,逐渐蔓延全国。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皇帝陛下刚刚迁都, 为了稳固自己的政权才搞出的事情, 过不了几天就会下令结束这场荒唐的运动。 可是谁也没想到,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刑场上老/鸨/龟/公的人头越来越多,鲜血染红了海平二年的春天。 紧接着,这把火就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候烧到了原本还在隔岸观火看热闹的官员身上。 首先被查处的是那些面对父母亲人报官人贩子强抢民女却毫不作为的贪官污吏, 天子使拿着确凿的证据上前拿人, 父母官被槛送京师狼狈不堪, 沿街百姓却纷纷叫好, 甚至送上菜叶与石头,砸得不知道多少贪官污吏满头包。 紧接着,门阀士族也被找上了门。来找他们的不是别人, 正是刚刚成立的都察院。 原本大梁的制度是五省六部十三寺,五省为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秘书省、内侍省, 六部为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十三寺为御史台、都水台、太常寺、光禄寺、卫尉寺、宗正寺、太仆寺、大理寺、鸿胪寺、司农寺、太府寺、将作寺、国子寺。 前不久, 在齐滺的推动下,大梁建立的第十四寺“济慈寺”,专门掌管老幼残疾人的赡养。原本朝臣还不满这项突如其来的加塞, 但奈何实际上掌管济慈寺的是太后娘娘,因此朝臣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太后娘娘将亭侯元春生调去做了济慈寺卿。 济慈寺不是大事, 毕竟济慈寺不参与朝政, 朝臣们的反应也并不大。只是谁也没想到, 济慈寺过去还不到一个月,齐滺又扔下了一个炸弹—— 都察院。 在齐滺的奏报中,都察院并不并入五省六部十四寺,而是独立于这些机构外的单独机构,负责监察百官,五省六部十四寺都要接受都察院的监管。 这谁能同意?参齐滺的折子一日之间在勤政殿安了家,这封留中不发还有下一封,什么“扰乱国政”“误国误民”的大帽子都扣了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齐滺是什么绝世大奸臣。 齐滺当时还看着奏折咋舌:“不愧都是后世留名的大人物啊,看看这奏折写的,文采斐然!” 然后齐滺当着萧楫舟的面,在折子上工工整整地写下几个大字“写的很好下次别写了”,随手扔给小太监来喜,让来喜将奏折打回尚书省,生动形象地上演了一出“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于是,满朝文武第一天看着明显不是陛下笔迹的“写的很好下次别写了”满肚子火,第二天就听到高坐明堂的陛下说从今以后外侯官归都察院管。 而都察院院使一职,毫无意外地由中书舍人齐滺兼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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