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裴迟。”夏瑾川突然道。 他额头抵着骆裴迟的肩,整个脑袋往下埋着,传出来的声音是闷的。 “怎么。”骆裴迟道。 夏瑾川说:“我突然发现......我好像也是个很自私的人,甚至更自私一点。” 感受到骆裴迟的手轻轻覆上自己后脖颈,夏瑾川很轻声道,“刚才,我竟然在想,其实这样的生活也很不错。” 骆裴迟压着他后脖颈的手稍稍用了点力,夏瑾川埋着头没动,“可能是因为以前确实太糟糕了,我竟然觉得,无论是异世界还是备用空间,我都要比以前开心很多......很少很少会像以前那样难受,觉得就这么一直下去也可以,哪怕是提心吊胆的。” 还是没听见骆裴迟说话,夏瑾川又道,“我甚至在想......其他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在这里就已经很好了,已经是最好了......我不会再比现在更好了......” 夏瑾川还在说着,骆裴迟将覆在他后脖颈上的手一挪,拇指抵在夏瑾川下巴,强迫夏瑾川抬起了头,夏瑾川道,“离开这里,又一个人过着和从前一样的生活,好像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甚至不如死了......” “唔——” 夏瑾川话还没说完,就被骆裴迟手一伸,拇指食指各捏住一边脸颊,被迫嘟起了嘴,说不出话来。 骆裴迟捏的力道不轻,他语气很严肃,“夏瑾川。” 夏瑾川又“唔”一声。 “不要再说死不死的。”骆裴迟另只手撑在枕头上支起上半身,“未来是往前走的,生活是自己的,不应该是被控制的。未来不是一个定数,你会认识更多的人,拥有自己的朋友,你很好很善良,不会是一个人的。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骆裴迟:“答应我,要好好生活。” “唔......唔唔......”夏瑾川被捏着脸,只能发出些含含糊糊的声音,听不出来具体在说什么。 但骆裴迟能猜到大概意思。 这人在说自己被捏着脸说不出话。 于是骆裴迟捏脸的动作更用力了些,“不用说话,点头。” 夏瑾川一怔,久久没动静。 “答应我,点头。”骆裴迟又道。 良久,夏瑾川才真的点下头,但骆裴迟依旧没有放开捏着他脸颊的手,“未来是自由的,你也应该是。往前走,不要回头,未来的路都是宽敞明亮的,我说过。” 骆裴迟这才放开了夏瑾川,手往下压了压夏瑾川戴着的那枚戒指,“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一直陪着你。” “你把我当小孩子哄吗。”夏瑾川的声音特别小。 骆裴迟垂眸,半晌装作没听见这话,自顾自很道,“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如果可以的话,要多看看书,还在异世界的时候给你那个《英文小故事》,你看得也并没有很吃力,所以有时间有精力的话,该学的都要学一学,听懂了吗?” 夏瑾川把头转到另一边,没说话。 骆裴迟给他捏着他脸又给他掰了回来,动作和刚才一模一样,夏瑾川嘟着嘴说不清楚话,骆裴迟一笑,强制道,“点头。” 夏瑾川木着脸,再次迫不得已点了个头。 见人点完头,骆裴迟才又松开自己的手,不过他另只手还是撑在枕头上,就这么支着上半身盯着夏瑾川,没换动作。 夏瑾川平躺着:“......我昨天又梦到你了。” 刚想问为什么是又,骆裴迟还没开口,夏瑾川继续道,“梦里面我还很小,好像在读小学,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年级,那个时候老师会给写字写得好的小朋友发小红花,小红花数量足够后,就可以提前用钢笔写字。” 骆裴迟忽地想起第一次领着夏瑾川去温暖大院之前,夏瑾川坐在房车里抽出带给白白的字帖描过两张,字迹是很干净利落,并且是那种能看出来,即便脱离了字帖,也依然很干净利落的字,“然后呢?” “我是我们班第一个集到满数小红花的。”夏瑾川扬了下眉。 骆裴迟认真道:“很棒。” “回家之后,我想让夏国强给我买只钢笔,两三块钱那种就可以,其实我猜到他肯定不会买的,但也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我还是告诉了他,结果很显然,他觉得我很异想天开总是做些没用的事,打了我一顿。”夏瑾川道。 骆裴迟没说话。 他大概能猜到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的夏瑾川明知道夏国强不会给这个钱,还是想试一试。因为那个时候的夏瑾川太小了,小到对任何事情都还抱有幻想,包括夏国强这样的败类。 “那两年张凤很忙,我没机会告诉她要买钢笔,我的第一支钢笔,是收破烂的那个老爷爷给我的。”夏瑾川说。 骆裴迟轻轻抚过夏瑾川翘起的呆毛。 “不过是在集满小红花之后的很久,那会好像已经三年级了,全班同学基本上都用钢笔写字了,有一回我在那个破宗祠写作业,遇到了他,他问我怎么三年级了还在用铅笔,我说因为我没有钱买钢笔。”夏瑾川说。 骆裴迟道:“还好有他。” “他从破宗祠的后院拿了个笔筒出来,那都是他捡破烂时捡到的还没坏的笔,他挑挑拣拣,送了一只很新的给我,还给了我一瓶墨水。”夏瑾川笑了一声,“你敢信?我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用钢笔写字还要再单独买墨水。” 骆裴迟又搓了一下夏瑾川的呆毛。 “但这是现实版本,不是我梦里的版本。”夏瑾川说。 “梦里的版本是怎样的?” 夏瑾川:“夏国强打了我之后,我跑出家门,碰见了一个大哥哥,梦里我总觉得我认识他,但我不记得他是谁,我只知道他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他带我去超市,买了一把棒棒糖奖励我得了满花,还给我买了铅笔和墨水。我很开心,特别开心,我觉得那是那段时间里,我最开心的时候,但是从超市出来以后,他就走了,我怎么喊他都不回头,我很难过,难过到我从梦里惊醒过来。” “然后我才想起来,我唯一认识的右手食指戴着戒指的人是谁。”夏瑾川喃喃道,“为什么连梦里都要走呢?骆裴迟。” 骆裴迟:“刚才说那些话,是因为这个梦吗?” 夏瑾川淡淡地嗯了一声,又补充道,“应该吧,那种感觉很不好。” “骆裴迟。”夏瑾川又喊了一声。 “我在。”骆裴迟应他。 夏瑾川今天的话格外多:“我其实挺怕痛的,也很讨厌痛的感觉。我很讨厌我左边的耳朵,它有疤,很丑。它不像额头的不像后脑勺的可以被遮住,它很明显,很丑。” 骆裴迟指尖划过夏瑾川的左耳,很轻地磨着,“疤的始作俑者很丑,你的耳朵不丑。” “你明天去找根针可以吗?”夏瑾川问。 “要针做什么?” 夏瑾川:“你给我打个耳洞吧,就这只耳朵。” 骆裴迟捏了夏瑾川的耳垂很久,久到整只耳朵都通红,他才很慢地嗯了一声,答应了夏瑾川。 这晚上夏瑾川说了很多很多话,从前的现在的未来的,尤其是后半夜越来越困了以后,他总是上句不搭下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状态很像人们常说的醉后,不过他喝酒从来没醉过,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一样的。 夏瑾川只记得,骆裴迟一直是那个姿势。 一只手撑在枕头上,支着上半身就这么看着他,很近又很舒服的距离,像是把他圈起来似的,很安静地听他说,然后很轻声地回应他,直到他迷迷糊糊闭上眼,他感受着骆裴迟又把他揽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拍了很久。 再睁眼,白光就已经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屋里。 夏瑾川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了?”骆裴迟问。 夏瑾川嗯了一声,没动弹,继续趴着。 骆裴迟现在也养成了新的习惯,不像还住在房车里那时候。 以前他习惯性会先起,起来弄点早餐也好,直接开车出发也好,总之不会一直躺着。但现在他醒来后也会保持着姿势,揽着夏瑾川,直到夏瑾川睁开眼起床。 两人早餐最近吃的都是面包。 早上温度低,洗漱完后夏瑾川习惯性走向门边,打算穿上外套再去吃,手正打算伸向自己昨天穿的那件时,夏瑾川动作一滞。 这里的衣服都是骆裴迟的,他穿的也一直都是骆裴迟的。 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和骆裴迟的衣服一直都是各穿各的,骆裴迟穿过的他不会再动,他穿过的骆裴迟也不会再动—— 目光停在旁边那件骆裴迟昨天穿的外套上。 打量了很久,夏瑾川还是把它拿了下来,套在身上。 坐在沙发上吃面包的时候,夏瑾川低眸,拢紧了衣领,很深地吸了一口气,拿着面包的手都是酥酥麻麻的。 这个味道总是能唤起他很安心的记忆,让他平静。只是可惜,很快就再也闻不到了。 夏瑾川把面包吃完时,骆裴迟刚洗漱完出来。 抬眼看见夏瑾川的外套,骆裴迟走到门边,套上了夏瑾川昨天穿的,拎着要拿去砍树点的面包,看着夏瑾川—— “走吧。”
第70章 晚上见。 让备用空间负荷过载,五人要做的准备工作并不少。 古堡背面停着骆裴迟从商店里弄出的两辆车,两辆车每天会固定刷新两次油箱,几人要赶在每次油箱刷新后,避开士兵巡逻,和骆裴迟打配合避开监控,取出车里的油,再转存到骆裴迟划的暂无人会踏足的区域。 汽油转存的的同时,还有一项任务需要往前推进,就是动员。 想要火能够一直烧,并且烧出足够大的动静,光靠他们五人是不可能完成的,甚至加上从前温暖大院的众人,和理想效果仍然相差甚大。 于是除了骆裴迟外的四人,在明确了林真近期不会对记忆进行读取的前提下,靠着长达近一个月的四处伸出援手,把很多格外信任他们的、没那么相信骆裴迟林真是一伙的人都试探了个遍。 虽然最终动员成功的人不多,但好歹是又东拼西凑了五十人。 其中一大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平日里需要他们伸出援手的,多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小孩,真正有能力帮上忙的少之又少。 不过四人给他们安排的任务也很简单,仅仅是在后半程帮忙倒点汽油。 为加速第二道恢复程序的启动,以及确保在第二道恢复程序启动前,第一道恢复程序不会结束闭环消失。 林真设置的大暴雨连续下了三天。 终于在风裹挟着粗雨卷起巨叶砸地的第三天,骆裴迟确认了第一把火的放火地点——平房。 更准确点说,是那十座备用空间自带的、属于原始数据而并非人们后来自建的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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