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骆裴迟摁了两下车喇叭。 喇叭声刚歇,里面就传来了脚步声,一老大爷的声音紧随其后,“诶!来了来了!” 话音落下,铁门的小窗口被打开,骆裴迟摇开车窗,探头出去,“李叔。” 李叔确认了门外的房车后,把大门打开,挥手招呼道,“快进来快进来,今天来得真早啊。” 房车往里面开,一抬眼,夏瑾川刚才那点觉得冰冷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这是他到异世界这几天以来,见过最有人烟味的地方—— 一眼望过去的几栋小楼,每一层窗户都有晒出来的被子衣服,入户的木门都被门帘罩着,时不时就有人掀开探身子出来。 院子里有几张石桌,一张石桌上两个老头正在下象棋,周围围了一圈指点江山的,边上空着的石桌上还有嗑剩的、没来得及收的瓜子。 全是人生活的烟火气。 这会院子里的人,听见房车进院的动静,都把头转了过来,跟骆裴迟打招呼,“小骆小骆”地喊着。 骆裴迟朝他们挥了挥手,应了几声,把车停稳,拉开车门下车。 夏瑾川也跟着他下车,“这地方,你建的?” “没那么大本事,”骆裴迟说,“很多年前的一个老宿舍,在水泥墙上加固了铁丝。” 夏瑾川哦了一声,夸得不是很走心,“厉害,为了防止软肢人进来吗?” 骆裴迟:“嗯,这边出现软肢人的频率虽然低,但偶尔也会有两只。” 房车进院时李叔就看见了夏瑾川,这会刚关好大铁门,他边走过来边笑着问道,“院子里来新人了?小孩叫什么啊?” 李叔六十来岁,长得很慈蔼,是那种一看就知道会在公园里逗小孩玩的老人,亲切得很。 刚想报上大名,夏瑾川还没来及说出来的话被骆裴迟一岔,“小川。” 夏瑾川转头看他:“......?” “小川啊,”李叔在嘴里熟悉了一遍,语气跟哄小孩似的,“你有点瘦过头了啊,今儿晚上我可看着你吃,必须给我多吃点,今年多大啦?” 夏瑾川停了两秒才回答:“十八。” “十八啊,”李叔拍了拍夏瑾川的肩,“是瘦,没事,养会就胖了。” 李叔熟络地揽着夏瑾川,也没管人愿不愿意,把人带着参观了一圈温暖大院。 温暖大院的名字是李叔取的,说是希望这里永远像个家一样,让无辜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住在这里都能感受到温暖。 门牌上的字也是李叔题的,他热爱书法,每栋楼楼下都有个“一栋”、“二栋”的牌子,都是他写的,刚劲有力。 李叔又领着夏瑾川来到了院子最中间那栋楼前,他抬手指了指一楼的牌子,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拉着夏瑾川站在窗边,往里瞧。 牌子上写着两个字——“教室”。 教室不大,很明显是个小房间改的,但讲台黑板课桌样样俱全,墙壁下半部分甚至被 涂上了蓝色,上面挂着公告栏和奖状栏,只一眼就能感受到,布置这间屋子时,大家都在努力地去还原教室该有的样子。 此时里面正在上课,讲台上站着一个男老师,底下坐着三个年龄各异的学生。 男老师戴着框架眼镜,穿着浅蓝色衬衫,一举一动就能看出是个文化人,只不过他和骆裴迟那种书香味又完全不同,夏瑾川盯了片刻,才发现不同在哪,骆裴迟好歹一刀一个软肢人,这位老师却更像个文弱书生,挥个手都像在遨游诗海。 下面的三个学生,两个看起来十四五岁,一个看起来八九岁,都乖乖坐着,两个年龄大的眼睛盯着黑板,偶尔低下头记个笔记,小的那个全程没抬过脑袋。 夏瑾川朝黑板上看了一眼,只见黑板上画着一个巨大的坐标轴,遨游诗海的文弱书生老师手腕一弯,在黑板上留下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夏瑾川:“......” 八岁那小孩能听懂抛物线这玩意吗? “老师叫何辞,”骆裴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刻意压低音量,“他是院子里唯一一个年轻人,是个初中数学老师,留着他教书顺便照顾小孩和老人。” 夏瑾川:“......哦。” 像是知道夏瑾川在想什么似的,骆裴迟继续道,“两个大的十四岁,小的那个今年七岁,但他有专门的课,只是为了让他们平衡课时和休息时间,上什么课都一起坐着,听不懂就写自己作业。今天过生日的就是他,七岁生日,叫白白。” 三人在窗边站了不到三分钟,转身刚走两步,院子里就响起一道下课铃。 铃声一响,何辞挥手说下课,白白第一个从椅子上蹦起来,飞奔出门外。 他刚跑出门,坐他前面的男生就喊了一句,“任白!跑慢点,一会摔了。” 白白边跑边回头,“知道啦哥!我看着路呢——嗷!我屁股!” 话还没说完,白白就因为没看路而迎面撞上走在前面的夏瑾川。白白年龄实在是小,个头也矮,撞上夏瑾川后一屁股就坐在地上,砸了个结结实实。 里面的声音又传来,“摔着了?” 白白还没回应,夏瑾川就把他给拎了起来,“有事没?” 听见是陌生的声音,白白正准备撒的娇刚到嘴边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眶里转着没成功掉下的眼泪,新奇地盯着夏瑾川,声音有些奶,“......你是,新老师吗?” 夏瑾川:“......不是。” 白白抹了把眼泪,一拳砸在手掌心,“那就是新哥哥!” 夏瑾川:“......算吧。” 教室里的男生走了出来,看着白白,“让你跑慢点不听,摔伤没?” 男生又高又瘦,十三四岁的年纪就有近一米七五的身高,带着点疏离感,他看着白白,语气有些不悦,“过来,我看看。” 白白蹦过去,刚才没来得及撒的娇又捡了回来,“哥我真的没事,下次一定慢慢跑!真的!” 男生给白白检查完,确认没事后才让他走。 白白很久没见过新朋友了,见着夏瑾川的高兴程度不亚于得到了一个新奥特曼玩具,于是骆裴迟挥了挥手,留下一句让白白喊小川哥哥抱就把夏瑾川打发去带小孩了。 夏瑾川不喜欢带小孩。 他宁愿去做苦力搬纸箱,但看着白白睁着那水汪汪大眼睛盯着他,啧了一声妥协了。 何辞讲完课,出教室挽着袖子就跟着到房车帮忙卸货。 李叔先打开了那个装零食的小箱子,瞥了眼半箱瓜子,满意地笑了两声,“还是小骆你懂啊,咱唠嗑就不能缺这个,这次有酒吗?” “有的,”骆裴迟走进房车,抬了一箱酒下车,“拿了五箱。” “哎!到位!”李叔磨着胡茬。 骆裴迟:“喝酒适量。” “知道知道,你这小孩,比我老婆管得还多。”李叔笑着说。 骆裴迟:“这就是你老婆告诉我的规矩。” 李叔下巴朝门卫处那儿的窗台抬了抬,“对了,给你重新弄的那朵花放门口了,一会你拿走吧。” 朝门卫窗边看了一眼,看见了那朵玻璃瓶装着的百合,骆裴迟嗯了一声。 把纸箱子全都搬回楼里,骆裴迟和何辞边聊着院里这几天的琐碎小事,边找白白和夏瑾川,看见两人时,两人正坐在后院的小石阶上晒着太阳聊天,都在笑,聊得很开心。 “白白真乖,不哭不闹的,一个人在这里有没有害怕?”夏瑾川问。 白白摇摇头,“不怕呀,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呢!” 夏瑾川猜了一下白白的下句话:“温暖大院都是你的家人?” “骆哥哥说是的,”白白一笑,脸上都是肉挤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不过,也还好有我哥在陪我,有我哥在我就不怕。” “你哥?”夏瑾川问。 “亲生哥哥哦,他叫任青,我叫任白,就上课坐在我后面那个,刚刚怕我摔伤那个。”白白认真道。 夏瑾川恍然地点了点头,伸手揉了把白白的脑袋,“那就好,你这白白嫩嫩的,没有被软肢人抓伤过吧?” 白白眨了两下眼睛:“我没有,哥哥把我保护得很好,但他被抓伤过......很疼,等我长大了,我也要保护哥哥!” 夏瑾川嗯了一声,继续揉着白白的头发,等到把人头发都揉成了鸡窝,他才道,“今天是白白生日是吗?” “是的!李爷爷说今天要给我做好多好吃的!”想到这,白白高兴得直接从石阶上跳了下来,站在夏瑾川面前用手挥了个大圆,“这么多!” 夏瑾川:“你们这辈分挺混乱的......” 说完,夏瑾川朝白白勾了下手指,把人带到自己面前,“来,给你个生日礼物。” 白白两眼放光:“什么!” 夏瑾川笑了一下,从兜里一掏,拿出来在白白眼前轻轻晃了晃。 “哇!”白白又蹦跶了一下,“棒棒糖!彩虹的耶!以前妈妈给我买过这个!” 糖上午被夏瑾川放冰箱里冻了一会,没再黏糊,“不能告诉别人哦。” “为什么?”白白问。 夏瑾川:“怕你长蛀牙之后,你骆哥哥来找我算账。” 白白似懂非懂,只觉得自己也成为了一个拥有秘密的人,于是颇有义气的用力点了下头:“好!坚决不说!” 何辞和骆裴迟一直站在边上看着两人,目睹了夏瑾川送糖全程,何辞笑了一下,“对了,三栋楼层高,顶层一直没人住,我就去收拾出来,让小川兄弟住那儿?” “不了。” 骆裴迟停顿了很久,他盯着夏瑾川,又盯着那根棒棒糖,淡道,“这小孩不太自觉,没人看着不行,他跟我。” 何辞的动手能力没有骆裴迟强。 院子里一些需要修修补补的地方,何辞能干的平时就干了,不能干的都只能等着骆裴迟来。 李叔有台听磁带的收音机,最近出声总是卡顿,何辞检查过磁带,没什么问题,那收音机有些年头,又没法再找出一台新的,何辞没敢乱拆,留着等骆裴迟来看。 夏瑾川领着白白从后院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何辞和李叔围着石桌站着,聚精会神地盯着骆裴迟拧零件。 白白带着他也站到石桌前,两人还没看上三分钟,白白突然转头喊了一大声,“哥哥!” 夏瑾川顺着白白目光看过去,只见刚才检查白白有没有受伤的男生走了过来,男生手里拿着套卷子,夏瑾川问白白,“任青?” 白白:“对!” 何辞也抬头看了任青一眼,“两个大的小孩平时作业都多,这个时间点一般都在写题。” “何老师,”任青走到石桌边,“卷子压轴这题,我有点没看明白。” 何辞点了个头,笑道,“你先等会啊,我跟你迟哥先学学修这些玩意儿,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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