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坐会等吧,没个把小时估计处理不好的。” 晨姐的声音又传来,林真抬眼看去,只见晨姐从她办公室里探了半个头出来,冲他招手让他过去。 闻言,林真只好跑去隔壁项目的办公室歇上片刻。 “早餐吃了没?”晨姐道。 林真:“路上吃了两个包子。” “那你喝杯豆浆打发时间吧,刚开始十来分钟,离结束估计还早。”晨姐继续道。 林真接过豆浆,道了声谢,又看着晨姐甚至连处理时间都能猜个大概,于是问,“晨姐,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知道,不算什么机密,估计聊完你们顾老教授就得开会了。” 林真:“......为什么?” 最近的检测指标工作属于又繁杂又机械的工作,实在是没什么开会的必要和时间,毕竟等着看近期指标的某些客户都已经催了快半周。 晨姐:“‘异世界’里来的电话,要么不打,打就肯定是大事儿。” “‘异世界’里打来的电话?”林真一愣,“不是内外没办法通过除文字信息外的东西联系吗?” 晨姐:“别人当然不能啊,这电话是迟教授打来的。” “迟教授?”林真问。 晨姐:“你来得太晚了不知道,不过现在新人多,不知道的确实占大数。” 喝一口豆浆,晨姐继续道,“迟教授是顾老教授的前辈,不过很多很多年前就没再参与项目研究了,他八十八岁那年去世,录入异世界生活,因为资历原因,给他的权限远高于普通人甚至是现在研究中心的绝大部分人,所以他可以直接通过进入程序内部和外界通话,但这十多年都没打来过电话,现在打来,肯定是有大问题要说了。” “......这样啊。”林真喃喃道。 晨姐:“你还年轻,我看顾老教授是把你和小清当接班人培养的,再过几年估计也得把你带进‘人造大脑’的项目组,到时候这些东西就会一五一十跟你讲清楚了,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了点皮毛,主要还是因为迟教授跟我们‘人造大脑’最初那批教授有些渊源。” 林真:“什么渊源?” 晨姐边吃汉堡边道,“‘人造大脑’最初的项目组组长是个女教授,姓骆。说是两人早些年有过一段,但后来好像都各自醉心于学术或者些别的原因,散了,在当年没散的时候很是段佳话,所以代代相传,八卦聊多了,自然多少就知道些,具体的不是太清楚,不过接进你们异世界里那个‘试验品’,最初就是骆教授亲手培育的,不过还没等试验品真的成人,骆教授就因病去世了。” “......骆教授没录进异世界?”林真问。 晨姐:“她去世那会异世界还没正式问世呢,录不了。” 三两句聊完,晨姐吃完最后一口汉堡,收拾垃圾扔进垃圾桶,转身电脑椅滑向办公桌前,“你自己坐着吧,我先交接一下我的新项目。” 林真哦一声,朝办公室另边的操作台瞥一眼,又继续吸着手里的豆浆。 “人造大脑”项目其实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已经一直处在无法推进的状态里了,据说那个被接进“异世界”的试验品,时至今日都是他们最成功的产物,所以研究中心很多只参与“人造大脑”项目组成员都没把心思一门扎在这个项目里,为科研成果,手上都有别的项目在做。 晨姐一语成谶,“异世界”项目组主实验室的门打开,林真刚准备进去做机械的指标检测工作时,就被章御清拦在半路。 “先开会,小真,你顺便去把隔壁项目组的人也叫上,开大会,全部都要到位。” 研究中心五楼会议室内,成员全都鸦雀无声,就这么听着屏幕上的录音。 录音里电流“滋滋”的声响混着人声,时不时就伴个奏,这是适才章御清和顾老教授同异世界内那位迟教授的通话,通话被提取出重点,原来是迟教授在异世界里收养了一个小孩,好巧不巧,小孩正是当年被接进异世界的“试验品”。 “人已经离开这么多年了,项目为什么还在继续?” “谁能为这条生命负责?项目组有一个人能担起为这条生命负责的担子吗?” “早在几十年前我就告诉过她这个项目不可取!无论是以何为目的,她是好心,就能保证未来的每一个拥有这项技术的人是好心吗?如果他们怀着的心思不单纯呢?如果只是追求利益追求廉价劳动工具呢?谁能担保?” “一旦培育成功,一个有感情有思想的人,就不可能会甘心沦为劳动工具!这项研究就是不可取的!谁来为这个生命负责?项目组有一个人能担起为这条生命负责的担子吗?她能保证未来的每个人对待这个项目的成果都同她一般吗?” “譬如现在,他被舍弃在异世界里,如果没有遇见我,就将在完全不曾受过教育的情况下成长!这就是舍弃!可是从诞生的那刻起,他就已经是一条生命,不再是一串数据!不再是可以轻易舍弃又研究的东西!” 章御清:“迟教授,关于‘试验品’,最初项目组是没打算放进异世界的,但是......骆教授去世前夕,‘试验品’有了强烈的情绪波动,这其实已经等于试验成功了,骆教授给他取了名字,还把那天当作了他的生日,为他留下了基因种子,照理说,是可以培养成人的。” 那头沉默了片刻,“后来呢?” 章御清:“骆教授去世后......‘试验品’的情绪波动,又变成一条直线了,没有强烈情绪波动,就没办法把他和基因种子结合变成真的人,但它的大脑依然在成长,当时项目组只能把他放进异世界内,至少在那里,他可以成为人,还可以避免他出现意外扰乱正常世界秩序。” “这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那头的声音很是震怒,又重复道,“这个项目不可取!人就是人!一旦出现不同于人的形式,谁能保证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被当成一个人来对待?战争!疾病!就算是小吵小闹!他都将是第一个牺牲品!” 录音又继续播放了十来分钟,还是章御清和迟教授的对话,对话内容八九不离十,还是在探究“人造大脑”和“试验品”的不合理性。 最终,顾老教授的声音从录音里传来,“迟老师,您怎么看呢?” 那头又从沉默良久—— “我只有一个要求,把权利交给他自己。” “生命不仅仅是生命,它更是责任,它是新生命的诞生,也是责任的诞生。” “算是歉意的补偿吧,给他留一点后路,备用空间的开启权交给他。”
第55章 知道你记挂着 “人造大脑”项目是骆教授半生的心血。 年轻时,她和迟教授曾为此争执过无数次,甚至不惜一拍两散,她也想固执地将这个生命“做”出来。她并非不知道迟教授言之有理,但她曾在某个深夜收到过来自她这个试验品意识的情感反馈,很微弱短暂,但是存在,她知道,这个意识是成功了。 所以她无法割舍,于她而言,这个生命已然成型,这就是她的孩子。 对于这个自己倾尽所有心血的试验品,她一意孤行,把项目做了下去。 她为试验品留下了基因种子,留下了一切让试验品成人的基础。 意识已经成型,只需要试验品能再激起连续的、强烈的情感或是情绪波动,就可以将意识与基因种子相接,试验品就会如同新生儿一般,诞生、成长、成人。 骆教授一直在等,等她的孩子情绪情感出现波动。 她等了很多年,手上的项目交接又完工,一年一岁翻翻走走,她常捧着这成型但永远只能停留在初成型时期的意识聊天,像对待亲生孩子一般滋养、呵护,最终,在她八十五岁那年,她倾尽半生的心血,终于给了她回应。 试验品出现了强烈的情绪波动。 意识终于不再停滞不前,试验品才算真正出生。直到那一刻,骆教授突然才明白,人造大脑也罢创造生命也好,无论科技如何发达,所模拟出的幻想世界有多栩栩如生,哪怕是能将人的大脑计算到小数点后千万位,试验品要有同人般的意识与情感,逃不过的还是要和这个世界有所牵连,又或者牵挂。 她花了几十年时间才成了这份牵挂。 骆教授深知,这个项目很难再有更大进步了,项目组走了不少人,余下的也只让他们顺其自然就好,但已经算得上成功出生的这个意识,不能随便对待,他已经是一个人了。 离开前,骆教授把试验品意识可以如同婴儿般形成自己思维、思想的那天定做了他的生日,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大概是有些私心,名字里藏上了她对故人的思念。 叫骆裴迟。 她对骆裴迟说:“当你真正拥有了情感与牵挂时,你便成为了真正的人。” 那个名字只有骆裴迟自己知道。 骆教授说,等他长大成人,会告诉大家他的名字。 不过也许还是因为牵连的情感太过细微。 骆教授离开不到一个月时间,试验品的情感波动又微弱得如同一条直线,项目组成员们无法将他的意识与基因种子相连,但彼时,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成长,思维开始成型,随着岁数一点点长大,他的意识已经同一个四五岁小孩无差,就连基因种子也开始生长,但他没法和基因种子相匹配—— 恰好当时隔壁“异世界”项目组试运行成功。 也是无奈之举,大家一经商量,一致同意将这个试验品录入异世界,至少在异世界里,他可以拥有自己的身体,而不是明明拥有成型的意识思维却被日日困于一方之地不得动弹。 只是谁也没想到。 异世界说大不大,但也坚决算不上小,迟教授在进入异世界的第一年,就遇上了故人培育了几十年的成果,还阴差阳错地将其抚养成人。 她予他生命,他教他为人。 要不是最终骆裴迟自己说出了真相,迟教授大概是无论如何也意识不到,为什么总能在这个小孩身上看到故人的影子。 试验品的基因种子百分之九十源于骆教授,而异世界的身体是基因种子的1:1录入。 那就是故人所留下的。 兜来转去,他们一拍两散的潦草结尾,似乎直到几十年后,才被真正画上了句号。 迟教授至那时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他们名字里都带着一个“迟”字巧上些,还是将故人的心血抚养长大巧上些。 研究成员们都明白,明白迟教授所谓的第一个牺牲品是什么意思。 战争也罢疾病也好,但凡是不利于群体的事件发生,试验品一定首当其冲,因为对群体而言,他是异类。 避免异世界出现变故,试验品成为第一个牺牲品被排挤在外,让他有一个握在手里能为自己求的退路,顾老教授将迟教授的原话转达给了参与“异世界”“人造大脑”项目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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