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盼拿着粉色的信封扇了扇风, 装作一点儿不在意的样子,别过去的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 “你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生几个孩子啊?”艾可笑嘻嘻,“以后可别忘了让孩子认我当干妈!” 江盼轻轻推了身边的好友一下:“说那么远的事儿干嘛。” “不远了,比我大五岁的表姐都有孩子了。”艾可问, “你喜欢乖的还是淘的?” “都不喜欢。”江盼斩钉截铁,“我不喜欢小孩儿。” 艾可点点头:“也是,很难想象咱俩当妈的样子啊。” 江盼话锋一转:“但也未必不会有小孩儿啊。” “如果将来有小孩儿了的话……”仔细想了想,江盼实在想不到那样的将来,声音越来越小, “我只希望,将来的小孩儿能好好长大就好了。” 希望她的孩子和她不一样, 可以在父母身边,身体健康,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做喜欢的事情,和喜欢的人相伴,就那样顺顺利利地长大。 这样微不足道的小心愿,应该是可以实现的吧—— 江盼心里想着。 * B-bury 漫步在森林公园里,艾可凭借记忆找了一段时间,终于找到了一棵眼熟的白桦树。 她对比了一下手机里的照片做最后的确认,对,就是这一棵。 江盼就是埋葬在这下面的。 艾可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拜了拜。 “等我死了,你就拿上我的骨灰盒坐上艘快艇,一路开船一路撒,让我随着咱们这条江一块儿奔流到海,下辈子做一条自由自在的鱼。” 她的耳边忽然响起了小时候自己的声音。 当时那个年少懵懂、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是用十分欢快的语气,跟好友说起了自己死后的规划。 而当时听她说起这些的好友还在拍手称好,说一定会帮她实现这个愿望。 多年过去,说要替她实现这个愿望的人,早早就和爱人一同被埋葬在了白桦树下,小树苗都长成了参天大树。 而当年那个童言无忌的小女孩儿,现在也已经满头白发,双眼再不复从前那般明亮。 五月的雪城正处于春夏交替之时,没有冬日的寒冷,也暂时未到夏日的燥热,正是最令人舒适的时节。 温暖的阳光穿透枝丫间的缝隙洒下,有林间的小动物匆匆路过,不知是什么鸟在树上筑了巢,还能听到雏鸟细细小小的叫声。 艾可睁开眼,缓缓抬头,冲着还在茁壮成长的小树笑了笑。 * C-care “干嘛呢?快下来!” 一束手电光照过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解超原本正坐在树上晃着两条腿,被这嗓子一打扰,整个人都紧绷了一下。 “爬那么高也不怕摔了,快点儿下来!”白云飞快步来到树下,盯着女生一点点从树上爬下来。 下了树,解超也不好好站着,她撇撇嘴,不去看这位被派来专门盯着她的民警同志,一声不吭地低着头,等着挨训。 “等我先给你们燕老师打个电话。”白云飞拿手机拨了个号码,跟对面的人报了个平安,说孩子已经找到了,没受伤,都好好的。 解超抬头看向了白云飞,满脸问号。 她现在的样子看着狼狈极了,浑身上下就没有干净的地方,也不知道在地上滚了多久,还有些擦伤的地方在渗血,怎么看都不符合“好好的”这个评价。 挂了电话,白云飞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这个倔脾气的女高中生,颇为无奈地问了一句:“赢了?” 解超点点头,颇有种小得意的模样。 白云飞叹了口气:“先去趟诊所吧,你这伤口得消毒。” 倔脾气的高中女生又低下了头,想起了自己现在看上去应该很丢人,一般的江湖老大可不会一身伤地跑去小诊所,还让人家民警同志垫付医药费。 “我……” 没等她把话说完,白云飞已经给她安排好了今天的行程:“去完小诊所就去我家,让你牛阿姨给你洗个澡,包扎完可不能自己碰水,让你牛阿姨给你洗。” “前几天虎妞儿还问你呢,说那个打架超厉害的大姐姐怎么不来了。” “你还有一周就开学了吧,可别再打架了,等回头让你们燕老师看见你一身伤,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了,别再让她担心了。” 一路说着话,白云飞带着一身伤的小姑娘捡着小道往常去的那家诊所走。 他都不敢走大道,就怕小姑娘担心遇到认识的人会觉丢了大姐大的脸,就不愿意去诊所了。 “我找市局的老同学问过了。”白云飞放轻了声音,“你爸的案子还在查。” 倔强女高中生停下了脚步,月亮藏在云里,周遭又没有路灯的亮光,谁也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白云飞也跟着停了下来,他缓声道:“我不是刑警,不知道这个案子查到哪儿了,可我知道这个案子一定会查下去,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那些乱嚼舌根的人你也不用忍着,谁说了什么,你告诉我,有困难找警察啊!” “所以你要不要……要不要试着依靠一下大人看看?” “你燕老师、牛阿姨,还有你白叔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都可以来找我们,别一个人扛下来了好不好?” 久久没得到小姑娘的回应,白云飞也没有失望,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刚想叫倔强女高中生接着走,就瞧见那看上去瘦瘦弱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你这怎么还哭了?”民警同志有些慌了,“你这……” “我没哭!”倔强女高中生压制着哭腔强调道,“小孩子才会哭!” “好好,你没哭!”白云飞哭笑不得,“唉唉,别揉眼睛啊,瞧你这手脏的。” * D-decision 临近年关,下了一场大雪,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白琥把新鲜出炉的糕点摆到了供桌上,又跑到巨大香炉前,搓了搓被冻红了的手,朝着将军庙的雕像拜了拜。 有人从将军庙的大门进来,走到了白琥身边,和她一样合十了双手拜了拜。 白琥察觉到身边有人,睁眼一看,显然是没预料到会见到这个人,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超姐?” 解超在小姑娘的麻花辫儿上勾了一下:“呦。” 小姑娘看上去精神极了,比解超想象中的模样好了不知多少,她着实松了口气。 在得知那个消息后,她紧赶慢赶回了雪城,一路都在担惊受怕,生怕自己会见着一个和当时的自己一样浑身带刺儿的小丫头。 但幸好,这个比当时的她还要小的小姑娘,比她更加幸福与坚强。 白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心里嘀咕着,不会让对方注意到自己哭红了的眼睛吧。 应该不会的吧,天气这么冷,风一吹,眼睛就红红的了,很合理吧? 在大姐姐面前,小妹妹总是会想着自己会不会做了丢脸的举动,却也经常流露出下意识的亲近与渴望。 小白琥也很想将来长成这么稳重可靠、可以让别的小妹妹依赖的大姐姐啊。 “回家吗?”解超牵起小姑娘的手,“牛阿姨说午饭快好了。” “嗯。”小白琥感受着自己冰凉的手被一点点捂热,身上的寒气好像也被驱散了。 “我听门口的周阿姨说,你最近天天往将军庙跑,都快成这儿的常住人口了。”解超小声问,“这么喜欢小将军啊?” “我以前也想像小将军那样上阵杀敌,成为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刚说完自己的豪情壮志,小姑娘忽然害羞了起来,感觉在大姐姐面前说这些,好像又会被当成小孩子了。 但是她们超姐没像是其他大人那样笑话她,说什么女孩子不需要那样的理想抱负,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好之类的话。 她们超姐只是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是以前?现在就不想了吗?” “现在我更想当一个警察。”小白琥强调道,“就像我爸那样。” 解超笑着点了点头,她说:“那我们虎妞儿一定会成为一个好警察的。” * E-elapse 早春时节,雪城还未感受到春风的温暖,街道两侧还都是枯树杈子,而陵园中依旧松柏长青。 今日细雨纷纷,镌刻着“白云飞烈士之墓”的墓碑前,有穿着藏蓝色制服的警员们肃穆伫立着。 在许许多多同事们的见证下,结束了实习期的女警员宣读了誓言,正式接过了先辈们的遗志。 重启仪式接近尾声,绵绵细雨还未停息,但抬起头来,却已经能看到云后那遮不住的太阳。 警号重启,又有后来者踏上新的征程,而埋藏在这串号码之后的名字从未消逝。 * F-forget “三月初八夜里,我在桦树林那边等你,你别忘了。” 燕凌霜心里默念着对方说的这句话,一遍遍重复着,别忘了,别忘了。 “三月初八夜里……” “三月初八……” “三月……” 所以,她当时如约而至了吗? 触摸着镜子倒影中苍老的面容,燕凌霜的指尖缓缓挪动,像是想要替什么人轻轻抚摸自己的鬓角。 她忘了自己有没有赴约,也忘了对方有没有赴约,甚至已经想不起到底是谁跟自己有个约会,连那条桦树林里的小河都找不见了。 她想摸一摸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条挂坠,没摸到,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把项坠留在了什么地方,只是现在也已经想不起来了。 “三月初八……” “别忘了……” * G-guitar “她到底跟我闹啥别扭呢?”顾老爷子今天第六次发出了这个疑问。 顾元维和艾可听不下去了,决定找老父亲谈谈心。 在得知事情原委后,艾可诚恳提议:“爸,下次妈再去跳广场舞的时候,你不去捣乱,她估计就不会跟你发脾气了。” “这算什么?”顾老爷子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把自己的手震得生疼,“那就让我干看着她跟别的老头跳舞?” 顾元维道:“您也可以跟着一块儿跳啊。” “我这么一把年纪了,跳什么舞啊。”顾老爷子别过了身子,“去去去,一边玩儿去,别打扰我生闷气。” 艾可和顾元维对视一眼,又极其默契地一边叹气一边摇了摇头。 顾元维感慨:“爸,您年轻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追到我妈的啊?” 顾老爷子:“……” 独自享受生闷气时光的顾老爷子,从儿子的话中得来了灵感。 几分钟后,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的顾家老太太听到了吉他声。 她出门一看,就瞧见她们家那口子不知怎么就把压箱底儿的那把破吉他翻了出来,弹起了那首让人再熟悉不过的小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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