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摇了摇头:“不要。” “为何?”许若凡问。 “不想。”渊道。 许若凡一咬牙:“……那、那我睡地板吧。” 他一脸沉痛地就要起身下床,准备简单打扫一下地面。 淡淡黑雾漫了过来,探向他的肩膀,将他按倒在了床上。 “你不累吗?” 渊看着精神十足的许若凡,疑惑地问。 许若凡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忙活了一天,他能不累吗? 可这危险的家伙躺在他边上,他怎么睡得着? 他扶额想了想,诚实地看着渊,真诚道:“你在这躺着,我睡不着。” 渊眉毛微蹙,认真盯了片刻许若凡的眼眸,垂眸不语。 似是在沉思。 很快,祂的身躯逐渐化开了,化成漆黑的迷雾,逐渐扩散开来。 许若凡呼吸一窒,眼睁睁看着透入窗内的月色,一点点被遮蔽。他已被那雾色吞没…… 渊满意地道:“这样便好了。” 漆黑的雾色,充斥在方寸小屋内,未向外逸散分毫。 这哪里好了? 许若凡心中泪流满面。 他的内心,抗拒归抗拒,可连夜的疲惫侵袭而来,那浓密的雾色又带给他隐约而熟悉的安全感,他并未来得及抗议太多,身体很快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下午—— 砰!砰砰砰!砰砰! 许若凡眉头皱了皱,双眸一颤,身子一翻,继续沉浸在黑甜梦境之中。 砰砰砰砰!砰砰砰! 撞击声持续不断,他终是睡眼惺忪醒了过来,缓缓坐起身: “谁啊,大白天的,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许若凡打了个哈欠,终于清醒了一些。他望了望四周,只有他一人,昨夜盘桓的黑雾,早已不见踪影。 “渊?”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无人应答。 砰砰砰! 似是因为听到他的声音,那撞击声越发猛烈起来。 许若凡微微蹙眉,下了床,穿好靴子,向着屋外走去。那砰砰的声音,正是源自小院。他出了屋去,便见到上次新做好了又被打破的柜子,早已恢复了原本完整如新的模样,顿时一喜,走上前去。 柜子的一个格子内,平放了一只匣子,正是装着鬼面斧的那只。 那吵闹的砰砰声,正是从匣子里传来的。 那匣子本来没有锁,可以轻松开合,现在却被捆上了一根红绳,捆得结结实实,任里面的东西再怎么猛烈动弹,也掀不开盖子。 这绳子很眼熟,似是原本缠在鬼面斧把手的拿一根。如今应该是被渊解了下来,又重新捆上的。 可祂却不知去了哪儿。 许若凡站在那匣子面前,手覆在那上头,又看看站在小院门口无声守护的无名,犹豫了片刻,不知该不该将这盒子打开。 匣子猛地跳动一下,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 “放开我!听到没有!小心我一口吞了你!” 许若凡动作一顿,轻咳一声,缓缓把手从匣子上移开了。 算了算了,这鬼面太过凶残,就算有无名在,他也不想面对它…… 许若凡那咳嗽的一声,叫盒子里的鬼面斧听到,反而消停了片刻,良久,又砰砰砰地躁动起来。 “鬼面啊,你冷静一点,你这样,我不大敢和你说话啊……”许若凡后退了半步,远远对着那跳动的匣子,诚实地说。 那鬼面停住了,沙哑的声音道:“快放我出来。” 许若凡上前,正想把那红绳解开,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昨夜,他向它询问朵朵下落的时候,它先是说自己把她吃了,后来,又说不知道朵朵在哪儿。 这鬼面斧,会撒谎。 许若凡更是谨慎了些,收回手,抿了抿唇。 “解开了吗?”鬼面问道,又砰砰撞了几下盒子,见仍被捆着,不禁恼羞成怒:“你这诡计多端的小人,把我困在这做什么?” 许若凡再次被他人用这个词形容,心中不禁有些郁闷: “又不是我把你捆起来的,你说错了人,日后要报仇,可也别找错了人,冤枉到我头上来。” “呵,不是你,还能有谁!当初你骗我做成桃源阵、又将我独自留在这里的事情,我还未同你算账!”鬼面斧气势汹汹地说。 许若凡皱了皱眉,颇有些无奈:“你认错人了吧?鬼面,你可记得,你在这儿困了多少年了?” “少说也有成百上千年……”鬼面声音越来越低,似是有些哽咽,“每一个夜晚,我都在心中念无数遍你的名字……我恨你,我恨你……” 许若凡看鬼面积怨颇深,不禁深深叹气。 良久,他认真解释起来: “可是鬼面,我名叫许若凡,今年只有二十岁罢了。千百年前的事,我要怎么去做呢?” 鬼面似是结结实实愣了一下:“什、什么?” 许若凡面不改色道: “鬼面啊,你可知道,这世上生灵千千万万,千百年来,诞生几十个面容气息极为相似之人,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面容、经历极为相似之人,存在于天南地北,又毫无血缘关系,最后千里相认——这种新闻,许若凡在网上见过好多个,说起来自然也是真诚无比。 “可、可你竟带着凡间剑?”鬼面不确定地道。 许若凡顿了顿,继续道: “这凡间剑,是我前几日才从地崖那里带出来的,说起来,我也和它不熟,别的剑灵都愿与我对话,唯有它身上,空无一物,叫不出个响来。”他叹了口气。 “他、他难道已经……死了?”鬼面怔怔道。 “沧海桑田,世事变化……若你所找的,是千年前所存在的那个人,我想,如今他确实……已不在人世了。”许若凡低声道。 鬼面哑然。 它安静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 许若凡也不打断它的沉默,只是静静等待着。 良久,鬼面说话了,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 “你……放我出来吧。”
第37章 许若凡见过那个幻境之中,鬼面与那白衣人和谐相处的模样,便知道他们关系本该是极好的,鬼面对那人,定不是只有它方才所表现出来的纯粹恨意—— 该是爱与恨交杂的。 所以他料定,那人的死讯,定然像一盆冰水,骤然浇熄了鬼面的怒火,它一定已没有了伤人的欲望。 这样想着,许若凡走上前去,解开了渊绑好的红绳,将那匣子打开了。 却没想到,盒子一掀开,一道青褐色的影子闪了出来,骤然攻向他脖颈处的动脉—— 许若凡躲闪不及,只堪堪后退了半步。 无名的动作很快,他几乎是立刻飞身而来。 但他一直站在小院门口,离许若凡颇有些距离,按道理,该是赶不上鬼面的杀招的。 可鬼面的手,却在碰到许若凡脖子的前一瞬间,自己停了下来。 于是,它便被无名一脚踹开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许若凡皱眉,看着鬼面:“你什么意思?恩将仇报?”他挑眉。 鬼面对无名飞起的一脚倒也不恼,只是缓缓站起来,慢吞吞地道: “你果真不是他……往日我这样攻过去,他定然能化解的。” “我可没有对你撒谎的理由。”许若凡说。 “可是太像了,真的,太像了……”鬼面喃喃道,站起身来,缓缓走向许若凡,铜铃般的大眼里充满了茫然,“我绝不相信,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许若凡耸了耸肩:“那你估计得去问老天爷了。” 那鬼面绕着许若凡转圈走,时而作势要攻击,时而盯着他陷入沉思,仿佛有些……精神不大正常的样子。 许若凡看得眼晕,终于忍不住道: “那个,别转了,怎么样?” 见鬼面果真停了下来,许若凡顿了顿,接着道: “你一直在桃源村阵中,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我倒是听说,千年前那一场人魔大战,有人用凡间剑将渊镇压在地崖之下,代价便是那举世神剑从此失去了灵力……不知你要找的,可是那后人未闻其名的英勇剑士?” 鬼面听着许若凡的话,越听,眉毛皱得越深。再次看向许若凡的眼神里,有一种深深的陌生和困惑。 它缓缓摇了摇青褐色的脑袋: “不。我所憎恨之人,是那凡间剑的剑灵。他并非一般的剑灵,当年,在所有的剑灵都因人类而诞生、依托人类而生存的时候,他已然化了人形,超脱了其他剑灵的境界……或许,早就成为了神明。” “神明?”许若凡偏了偏头,思索了片刻,目光一转,又落在鬼面嘴里的大獠牙上,“你既为斧灵,后来生了心魔,入了魔道,成为魔物;那凡间剑的剑灵,成了神明,倒也该不是什么稀奇事。”他试图理解。 鬼面握紧拳头,激动道: “什么叫做不是什么稀奇事!世间有仅多少刀剑能诞生出剑灵来,其中,又有多少剑灵能化得人形?而最后有幸成为神明的,更是少之又少……你以为这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么?” 许若凡看鬼面情绪越发激动,心觉不妙,生怕它又要毁阵伤人,忙安抚道:“呃,这自然是要付出万分的努力。” 他想,这鬼面,虽然对那凡间剑怨气颇深,却处处为他说话…… 分明是爱之深,恨之切了。 鬼面心中攒满了火气,又无处发泄,胡乱对着许若凡道:“都怪你!” 许若凡挑眉。 鬼面怒气冲冲道:“要不是你当初把我困在这里,我怎么会让你就这样白白送死!” 鬼面,竟是把他当成那凡间剑中的神明来对话了。 许若凡能够理解,鬼面失去的,其实是至亲之人,所以才会一时无法接受他的离去,把自己完全当成曾经的那位白衣人。 他倒也一时没有打破它的幻想。 这一瞬间,他有一种奇异的冲动,想要探究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想要知晓那白衣人的生平,想知道他前去地崖赴死的时候,内心在想些什么…… 可同时,心底也有一个奇异的声音正告诉他——不要。 无论那个发生在千年前的故事有多么动人,与他又有多少的关联……现在的许若凡,只想过好当下的每一天,再不想被那诸多剧情裹挟。 所以,他并没有去追问什么。 许若凡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神清明了许多。 他看着鬼面,问: “既然你当初答应了‘我’,要守护桃源村安宁,后来为何入了魔道,又在夜里攻击村民?” 鬼面望着许若凡认真淡然的模样,恍惚间,仿佛看到那人穿着一身白衣,站在白山茶树下转身看它时淡淡微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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