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小猫估计是因为断腿没被发现,才逃过一劫。 方祁夏想象不出,到底多坏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 幸存的小猫窝在他手里轻轻颤抖。 方祁夏把它贴近自己的身体,聊胜于无的传递给它热量。 他记得昨天和panda闲逛的时候,看见对街就有一家宠物医院,也顾不上自己身上脏兮兮的,直奔医院。 *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咨询台的护士对匆匆推门而入的青年道。 “救小猫。” 方祁夏摊开手掌,露出奄奄一息的猫崽,“这只小猫的腿好像断了,我怕弄疼它……” “哎呀……可怜死了幺儿。”护士皱眉从他手里接过小猫,忙用座机打了个电话。 她递给方祁夏几张纸巾,温声说:“我们院长今天正好在,他很厉害的,不用担心。” 方祁夏微微点头。 没过半分钟,院长从楼梯快步走下,身着一席笔挺的白大褂,衣角随风翩然扬起。 方祁夏看见他的胸牌。 ——医生:庄沐礼 有点儿熟悉…… 对方先认出了方祁夏,边走近边露出款款的笑容,“新邻居,好巧。” 方祁夏一瞬间尴尬的有些不知所措。 “……你好。”
第7章 方祁夏坐在保温箱前的小圆凳上,眼神担忧的看着骨瘦嶙峋、在角落里小小蜷缩的猫崽。 庄沐礼缓步走到他身后,都没有察觉到。 小猫带着迷你号的伊丽莎白圈,两只眼睛被眼屎糊得严丝合缝,嘴角还秃了一块毛,是个可怜的小丑八怪。 或许是失去了大猫的庇护,它在保温箱里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就会轻轻颤抖。 “方祁夏?”庄沐礼轻唤。 方祁夏循声看去,晨起的困倦让他看起来蔫蔫的。长而卷翘的睫毛也泄劲低垂,掩映半颗湖绿。 庄沐礼递给他一杯温水,又低头在手中的单子上添了一笔,“昨晚瞧你难受的连名字都没有告诉我,今天身体好些了吗?” 方祁夏礼貌的说:“好多了,谢谢您医生。” 庄沐礼温柔笑笑,“不用这么客气,我也就比你虚长几岁,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就叫我名字吧。” 方祁夏犹豫点头。 即使见过两面,新邻居在方祁夏印象中依旧模糊不清,现在庄沐礼的形象才渐渐生动起来。 如他的名字一样,庄沐礼举止言谈之间温润谦逊,年轻俊朗又事业有成。他架着副银丝眼镜,又衬出眉眼间淡淡的中方古典气质,如沐清风。 庄沐礼拉开一旁的椅子,温声说:“这只猫的左后腿好像是被车轮……或者石头之类的东西砸过,骨骼碎裂严重,没办法接回去,只能截掉。” “至于皮癣、寄生虫之类的都没有,就是眼睛稍微有点儿发炎,滴几天眼药水就行。” 方祁夏轻声说好。 庄沐礼又问:“这只和我在小区里喂得一只狮子猫长得很像,应该是她妈妈,你捡到她的时候有看见母猫吗?” 方祁夏看他一眼,“……死了,还有其他三只猫崽也死了。” 庄沐礼微微蹙眉。 “她能活吗?”方祁夏问。 庄沐礼把手里的单子放置在一旁,淡淡道:“不确定,我会尽力,要是她能努力挺过这两天危险期,就能活。” “想好给她取什么名字了吗?”庄沐礼补充一句。 方祁夏淡然开口:“能活下来再说吧……取了名字,可就是人了。” 小猫还需要几天的观察期,方祁夏加了庄沐礼的微信,好及时得知她的状态。 办好一系列手续后,返回家中。 * “一大早上干啥去啦!还造这么脏?” panda反客为主的躺在沙发上,手机里噼里啪啦的打着枪战,听见开门声,抽空抬头瞥了方祁夏一眼。 方祁夏在玄关换鞋,对于panda私闯民宅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简短的说:“救猫。” “猫呢?” “放医院了。” panda“昂”了一声,眼睛没离开屏幕,下巴朝餐桌一点,“口子街过早,老常家的,尝尝味儿变没?” 方祁夏洗干净手,又换了身衣服,坐到餐桌前。 纸袋上卧了层水雾,里面是蛋酒和生煎包,香味扑鼻,还热气腾腾的。 方祁夏在圣德纳堡才养成吃早饭的习惯。 从前创作时期,灵感来了连轴转,肝到第二天是常有的事,干脆一觉睡死过去。 久而久之,人没熬死,胃先一步崩溃。 方祁夏拈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猪肉香菇馅,还滋滋流油,腻人的好吃。 他看见桌子上还放着几页纸,问道:“这什么?” “入职的合同,你赶紧吃,吃完了跟我去嘉裕办入职手续……” panda忙着给自己补血包,不忘揶揄他一句,“真是,没听说过谁家小透明还得大经纪人亲自上门接。” 方祁夏没理他,又捞起旁边一沓厚厚的本子,问:“那这个呢?《变色龙》?” “哥给你争取来的剧本,小成本小制作,不过IP在网站上倒是挺火的。”panda头也不抬道。 方祁夏胃浅食量小,吃掉两个生煎就觉得有饱腹感。他舀一勺蛋酒,随手翻了两页剧本,问:“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我觉得里面那个魔术师倒是挺适合你……我擦!真他妈服了,埋伏老子!” panda狙人不成反被阴,“啪”的把手机撂一边。 方祁夏漠漠的收回目光,对panda的一惊一乍见怪不怪。 panda撑着胳膊坐起身,若有所思的默了半晌,两颗黑瞳仁很静的看着方祁夏,仿佛刚才那个吱哇乱叫的人不是他。 “蛋酒好喝吗?”panda问。 方祁夏:“跟以前一样。” “奥……那什么,我……跟你说个事儿。” “你说。” “蒋明臣……要订婚了。” 方祁夏翻阅剧本的手指滞在半空。 眨眼间,他迅速收敛起情绪,平平淡淡的“哦”了一声,若无其事的阅读下一页,似乎刚才短暂的惊诧不过是错觉。 “你知道?”panda讶然道。 他知方祁夏向来冷静自持,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哭天怆地的人,但过于冷漠的反应也不在他的预想之中。 方祁夏摇头,“刚知道。” “你为啥这么平静?我知道我高中的初恋结婚都emo了一天。” 方祁夏把早餐推远,侧身面对panda,想了想开口说:“怎么说呢,就算我俩婚约取消的第二天他和别人订婚,我也不会觉得意外。” “蒋家,方家……这些在商圈名声赫赫的大家族都是这样,把荣誉和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他们的所有行为都是一路嗅着钱的味道。蒋明臣和谁结婚,取决于对方能给自家创造多大的价值,他过了半年多才和人订婚,已经是给足了沈家面子了。” panda听他说完,乐不可支道:“我来之前还寻思怎么开导你呢,合着你比我明白啊,不愧是死过一次的人。” 方祁夏一笑而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在母亲去世时,或者更远……在德国边境毗邻北海的桑托小镇,他在众人避而不谈中降生的那一刻。 似乎所有人便认为,他是一个不需要自尊的人。 方祁夏犹然记得,母亲是桑托庄园的明珠,比偌大花园里的任何一株都美丽。 外祖父,那个高高瘦瘦的绿眼睛老头总在一旁看着他们,眼尾都是笑意堆出来的皱纹。 方祁夏小时候漂亮的像个小姑娘,方清絮总把各种新鲜芳香的花编成花环,戴在他的头上,然后递给方祁夏一块有些受潮涩口的饼干。 恬静的生活在外祖母到来后被打破。 母女俩向来不和,这种矛盾在有了方祁夏后激化到极点。 外祖母指着鼻子骂方清絮,声音尖酸刻薄,“这么多年在外面混,不知道在哪儿和男人有了野种,还不要脸的生下来!”然后恶狠狠的剜一眼方祁夏。 方祁夏听不懂,那时候沈德对他还很好。可自从母亲去世后,沈德迅速收回了那点儿微弱的父爱,他连装都不想装。 方祁夏眼看着沈德明媒正娶姜出云,眼看着母亲亲手打理的花园被两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儿占领,眼看着自己从一声声“小少爷”沦落到“别碍事儿。” 微不足道的自尊开始绷紧方祁夏,他逐渐在任何场面前都表现得从容不迫,即使心中翻腾如海啸。 方祁夏随手抽了几张纸巾擦手,轻飘飘的问:“你是怎么知道他要订婚的,才半年,他已经变得很知名了吗?” panda说:“蒋明臣不是做导演嘛,他新年档上了部电影,票房中规中矩,过年嘛肯定打不过喜剧,但是话题讨论度倒是挺高,人气自然也就上去了。” 方祁夏轻轻点头。 panda长长长长的叹了一声,身体直直的往后仰倒,陷在沙发里,“说实话,我还挺同情蒋明臣的,一辈子被家族拴住,想娶谁都不能自己决定。” 方祁夏抬脚走过去,把合同轻轻盖在panda脸上,认真的问:“你为什么会同情开劳斯莱斯幻影的人呢?” panda差点儿噎死。 *** 入职手续繁琐,流程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 方祁夏回到家,已是深夜。 他照例和Z先生接通视频,手机架好角度,确保自己能全部出现在右上角的小框里,然后蜷在沙发一角看《变色龙》的剧本。 两人各自无话时经常是这个状态。 但是偶尔瞥一眼屏幕,就能看见视频最顶端的时间仍在跳跃,耳边是对面敲击键盘或翻阅资料的声音,像在无时无刻向对方报备。 Z忽然问:“胳膊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方祁夏“嗯?”了一声,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受了伤。 他低头看一眼胳膊,确实有几道细小的划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结痂了。 方祁夏老老实实招了:“可能是今天救猫的时候不小心被枝条划伤的。” 方祁夏天生金枝玉叶,皮肤白皙且细腻,在别人身上不起眼的小伤,放在他这儿就格外显眼。 Z若有若无的叹了声:“不要总做危险的事,不要受伤。” 方祁夏抿着唇瓣笑,说自己知道了。 转移话题后,他又给Z先生简单讲了讲《变色龙》这部剧,对方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致,只是询问了下他对哪个人物感兴趣,想要试镜哪个角色。 《变色龙》这部剧的独特之处,在于他的整部剧只有七个人物登场——侦探、医生、半瞎子、志愿者、哭丧人、魔术师和伴娘。 故事类似于暴风雪山庄内核的无限流,方祁夏看完剧本,又熬了两个大夜追完了整部小说,困得栽进床铺就会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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