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禁军二话不说分成两列,分别冲进院子和屋内粗鲁地翻找着什么,更有两人提着刀将闻逍困在原地。 而那狼狗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看着这样一队雷厉风行的禁军,它嘤嘤地呜咽着,耳朵尾巴一起耷拉下来缩到墙角,被几个禁军用网一把兜住,不知拖到哪儿去了。 孟临知急得焦头烂额:“他们在搜什么,我们偷偷溜出宫的事被发现了?” 闻逍摇头:“应该不是。” 孟临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却不自觉地看向一旁的纭红。 这段时间纭红过得可不好,之前被狼狗撕咬了五六处伤口,胳膊上的伤最为严重,一整块肉都差点被咬掉了,隔着老远就闻到了她身上一股草药味,她脸色苍白,只有站在禁军身旁时才恢复了往日趾高气扬的模样。 孟临知看着纭红脸上诡异的笑容,感觉一头雾水:她到底在笑什么? 禁军还在院子和屋内不停翻找,北芜宫破破烂烂的,能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 忽然间,孟临知福至心灵:“这架势,不会是屋里多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吧?” 闻逍蹙起眉:“很有可能。” 孟临知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出去一趟竟然被偷家了! 就在这时,纭红突兀地剜了闻逍一眼,复又阴森地笑了起来,她朝禁军统领笃定道:“绝对是这野种偷了皇后娘娘的镯子,诸位大人好好搜搜,肯定能找到!” 孟临知听得稀里糊涂:“什么镯子?” 闻逍没说话,只是眉头压得越来越低,一张稚嫩的脸也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仿佛是为了印证纭红的话,屋里一个禁军拆开了闻逍的柴禾床,竟然真的找到了什么,他高声道:“宋指挥使,果真找到了!” 那禁军双手捧着一个木盒急匆匆跑了出来,空气中那股苍松木香味更加浓郁了,闻逍瞳孔紧缩,脚往前迈了一步,似乎想看清那盒子,但守在他身边的两个禁军却抽出刀将他牢牢锁在身后。 禁军统领——殿前司指挥使宋朓,不带丝毫感情、语气公事公办得对闻逍道:“刀剑无眼,别乱动。” 说完,宋朓又给纭红打了个眼色,纭红上前打开那木盒,眉眼露出些喜色,竟然真的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雕工精细的金镯子。 “确实是皇后娘娘的镯子,“她满脸震惊的模样,“果真是这野种偷的!” 宋朓点头,招呼禁军道:“把人压去皇仪殿,交给陛下和皇后娘娘处置。” “是!” 操! 看着纭红奸计得逞的表情,孟临知忍不住骂了一声:“她肯定是趁我们不在北芜宫的时候,偷偷进来把那破盒子塞你床里了。” 闻逍对苍松木过敏,怎么可能把盒子塞在自己贴身的地方,这不是找死吗? 闻逍也不反抗,被禁军押着往前走去:“走一步看一步吧。” 孟临知意外地看着他:“你竟然还能这么冷静。” 皇仪殿是皇后的居所,但听宋朓的意思,今天皇帝八成也在,这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这个时候着急没有任何意义,”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闻逍悄悄把紧张到有些颤抖的手缩到袖子中,“你知道那个镯子是什么来头吗?” 孟临知放大了镯子的细节,仔细观察上面的花纹,很快就回忆起这个镯子的信息:“镯子上雕刻着象征着帝王的五爪龙纹,应当是多年前皇帝赠给四皇子的。” “四皇子?”闻逍顿了顿才回忆起这个早夭的弟弟,“皇后唯一的孩子,他不是还没满周岁就夭折了?” “确实。当年皇后一直没有孕育子嗣,直到后来终于诞下四皇子,皇帝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嫡子龙心大悦,就把自己的镯子赏赐给他,并承诺等四皇子年满十岁,就立他为太子。” 只可惜在各方面人为因素的干预下,四皇子还没满周岁便夭折了。 而皇后却因此记恨上了当时正得宠的李淑妃,她认为是无辜的李淑妃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并在未来展开了一系列报复,让李淑妃和闻逍被蒙冤打入冷宫,甚至设计害死了李淑妃。 听到这桩陈年往事,闻逍稍一思索,大约猜到了纭红的险恶用心。 . 有别于破旧的北芜宫,皇仪殿看起来气派恢宏,即使已经是晚上,但摇曳的烛火让殿内看起来并不昏暗。 宋朓押着闻逍抵达皇仪殿时,皇后崔氏正依偎在皇帝怀中啜泣:“适儿那么小就走了,只留给臣妾那么个镯子当念想,现在却连这镯子都被贼人盗走了。” 皇帝拍了拍皇后的肩膀以做安慰:“这镯子意义非同小可,朕一定给你找回来。” 纭红刚走进皇仪殿便听到崔皇后绝望的哭泣声,她连忙抱着木盒跪倒在崔皇后脚下:“娘娘,镯子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皇后连抹眼泪都忘了,连忙取出那镯子仔细摩挲,随即将镯子揽进怀里,露出失而复得的笑容,“真是我适儿的镯子!” 纭红揩了下泛红的眼角,朝着皇帝可怜道:“陛下,果真是在北芜宫找到的,这木盒就藏在那野种的床上,您一定要替娘娘做主啊!” 皇帝意味不明地看了闻逍一眼:“果真是你偷的?” 闻逍没想到时隔两年多再一次见到自己的父皇,竟然是在这种场景之下。 他虽然被禁军压着跪在地上,但却挺直了脊背,毫不胆怯地回望着自己的父皇:“我绝不曾偷窃。” 皇后却气极朝他掷来一个装满热茶的杯子,闻逍及时偏头,才避免了被杯子砸额头、被热茶浇满身的惨剧,但他还是忍不住碰了下手,皇仪殿里苍松木香的味道更浓郁了,他身上估计已经起红疹了。 “不是你偷的?”崔皇后被气得不轻,她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指着闻逍骂道,“现在已经人赃并获,你怎么还有脸说这种话,难不成还是宋指挥使和殿前司污蔑你?” 纭红接话:“我亲眼瞧见禁军大人将这木盒从你床上搜出来,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你这野种日日都被关在北芜宫中,难道还有人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把镯子藏在你床上陷害你?” 闻逍哑口无言,才发现这事好像根本没法自证清白。 如果他说他确实离开过北芜宫,那纭红肯定会咬死就是他跑出去偷的镯子;如果他说他没离开过北芜宫,那这镯子又是从哪儿来的? 他要怎么证明自己没做过这件事? 这一刻,四面八方所有人的目光都一齐涌向闻逍,好奇的、探究的、怨恨的,在各种不怀好意的情绪中,唯独孟临知在替他着急。 孟临知急得语速都快了不少:“你倒是快说你苍松木过敏的事啊,这件事皇帝肯定知道!” 这确实是闻逍最后的退路了,他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 于是闻逍指着那木盒子道:“父皇难道不知道那盒子是苍松木的吗?” 纭红骂道:“你这个野种,怎么还敢这么称呼陛下!” 皇帝皱了皱眉,似是不明白闻逍为何突然提起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又似是不满纭红尖利的嗓音和哭哭啼啼的皇后。 但他懒得深思,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他不耐烦地对闻逍道:“前段时间你打碎皇后祈福用的净水瓶,与纭红起了争执,放狗咬她不说,还偷溜进皇仪殿偷走了朕赐给适儿的镯子。” “我没做过这些……” 但皇帝压根不想听任何辩解,他怒道:“当年朕留你一命,可不是让你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的!” 闻逍突然沉下心来,他沉默地盯着皇帝,在这一刻他突然醒悟了:他怎么会不切实际地把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 皇帝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被冤枉了,可能也不在乎皇后受了什么委屈,他只希望赶紧处理了这堆杂事。而身为弃子的他在皇后面前,根本没有任何价值可言,即使是敷衍,皇帝也显然更愿意敷衍身后站着崔氏一族的皇后。 而皇后和纭红之所以敢如此猖狂,不也正是因为皇帝一直以来的纵容吗? 皇帝随意挥了挥手,一句话决定了闻逍的下场:“拖下去笞责三十。” “是!”两个禁军径直上前拖走了闻逍。 这场面看得孟临知心都悬了起来,而皇后和纭红却不可思议地看向皇帝,只是笞责三十? 笞刑在齐国并不算上是一种真正的刑罚,反而是羞辱的意味更重。 皇帝偶尔会对一些臣子施以笞刑,三十大板对一个成年人来说确实会疼,但修养个几天也就好了,主要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从朝上拖出去打板子比较丢人。 可站在皇帝和皇后的视角,闻逍这个野种做了这么多坏事,却只是笞责三十这样不痛不痒的惩罚? 但闻逍和孟临知并不知道“笞责三十”的意味,毕竟原著中的闻逍掌权那会更是残暴无道,只有死罪没有活罪,看人不爽就直接拖下去斩了。 闻逍被拖到了皇仪殿外,禁军将他捆在木凳上,早已准备好的木板登时落在闻逍的腿上。 闻逍身体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初秋的衣物单薄,木板打在他腿上跟直接打在肉上几乎没有区别,闻逍攥紧拳,咬着牙忍受着一次次地刑罚。 孟临知气得破口大骂,用这么宽的木板打小孩,虐待儿童吧! 天空中的雷声越来越大,看着冷汗从闻逍额头一滴滴滑落,孟临知气得发抖,这段日子闻逍好不容易被他养出点肉来,可不是用来抗揍的。 看着闻逍咬牙忍痛,一张小脸都皱起来了,孟临知慌不择路地点开操作选项,想屏蔽闻逍的痛觉,却发现这个垃圾系统所谓的痛觉屏蔽功能,其实压根就不是真正的屏蔽,而是痛觉转移——把宿主感受到的痛苦转移到系统身上。 系统毕竟是AI,只要不开发痛觉感知模块,压根没有“痛”这个概念。 但坏就坏在孟临知不是AI,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痛觉的人,如果开始痛觉转移,那闻逍所有的痛苦都会转移到他身上。 孟临知犹豫片刻,心中的愧疚却在漫天滋长。 原本《九天由我》中的闻逍绝对没有经历过这次事件,是他引起的蝴蝶效应让闻逍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了。 他不知道闻逍的命运会走向何方,也不知道将来会出现多少他无法掌控的事,但他知道,今天是因为他妄图改写闻逍的人生,才害得闻逍在这里挨板子。 ……在这一刻,如果连他都不帮闻逍,那还有谁能来帮闻逍? 孟临知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摁下了痛觉屏蔽选项。 . 咚—— 咚—— 宽大的板子一下又一下落在闻逍身上,他可以咬牙忍住不痛呼出声,但身体的本能反应不会骗人,每当板子落在腿上时,他的身体便会不自觉地瑟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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