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兽人不是廷部族原本的族人,他们来自一个叫“原”的小部族,是最后一次合族时并入廷部族的兽人部族,让他印象比较深的是走在中间,被其他几个兽人簇拥着的老兽人,因为景年跟他提起过,说原部族有一个老兽人,年纪好大好大了。 兽人部族很难有年纪大的老人,年老之后,他们的牙齿退化,从吃不动肉开始,就意味着他们在逐渐走向死亡。 况且,早期食物不充足,也没有那么多肉给他们吃。 也就是这些年,廷部族不缺食物,吃不了肉还能吃其他的,或者像赵羽茜做病号餐一样,把肉炖得烂烂的,没牙的兽人也能吃,部族里的老兽人才慢慢多起来。 那也没这个兽人年纪大,加入廷部族的时候,她的年纪已经非常大了,部族迁移,她是被族人背过来的。 那会儿赵羽茜还好奇过,毕竟兽人们没什么尊老的意识,冬季缺少食物的时候,他们甚至是最先被放弃的一批,可原部族的兽人将她照顾得很好。 后来才知道,这个老人曾经是原部族的祭司,她是现任祭司的老师的老师。 她带出了徒弟,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便将祭司的位置传给了自己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她的弟子,又学着老师,挑选了聪慧的兽人少年在身边教导。 可惜没过两年,原部族的祭司便因为一场大病死去,而他的继承人却还没挑选出来。 老祭司只好再顶一阵,替徒弟教导着他的弟子们,并在几年后选出新的祭司。 这时候老祭司的年纪已经更大了,她的牙齿几乎掉光了,视力也变得很差,觉得新祭司可以上任了,便立刻抽身而退,随时等死。 如果没有跟廷部族合族,或许她真得已经死了,因为那会儿她掉光了的牙齿已经完全咬不动肉,全靠照顾她的族人将肉咬碎了喂给她。 可待到雪季,天寒地冻,寒冷、食物匮乏,都有可能要了老祭司的命。 即便有肉可吃,那样带着冰碴儿的肉,也不是老兽人逐渐老化脆弱的肠胃可以消化的。 老兽人已经准备迎接死亡了,他们的部族抓住了最后一个可以跟廷部族合族的机会。 原部族的兽人努力了半年,分到的带火炕的房子先给了老祭司,有火炕,冬天便不会被冻死,有煮得软烂的肉汤、烧得绵软的土豆,老祭司没有牙也能吃。 已经等死的老祭司,又活了下来,一年又一年,看着老得让人心惊,欸,就是不死。 她这么大年纪了,又当了那么多年的祭司,赵羽茜还记得,原部族合族的时候,给她提供过一种草药,解毒效果非常不错,族人误食毒果腹泻不止,就是那种草药给解的毒,说明人家真的有两把刷子。 年崽突发疾病,这位老祭司主动站出来,赵羽茜看见是她,心里已经多了几分期待。 她知道的,宗廷也知道,因此,他没有阻止老祭司靠近,也没有阻拦她伸向景年的手。 老祭司视力已经很差了,只能看到一点点影像,她粗糙枯瘦的大手摩挲着覆在景年额上,顺着脸颊往下,摸到脖子。 又跟宗廷询问了景年的情况,宗廷细致的一一讲给她听,老祭司的听力也不怎么好了,侧着耳朵认真听着。 等宗廷说完,在众人担心的视线中,老祭司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别担心,是好事,这个孩子得到了神的赐福。” 赵羽茜:哈?! 她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老祭司,亏她这么相信她,什么神的赐福?你们兽人的神,赐福就是让人烧成傻子吗? 老祭司回忆着,慢慢叙述道:“我的阿妈,来自一个遥远强大的兽人部族……” 老祭司一番讲解,随她前来的原部族曾经的族长又补充了几句,赵羽茜才听明白,原来原部族跟老祭司有牵扯的祭司,不光是她教出来的两个,在她往前的上两任祭司,一个是她阿妈的弟子,一个是她阿妈。 而老祭司的阿妈并不是原本原部族的族人,她随着族人从很远的地方迁移到这里,等他们跟原本原部族的兽人合族的时候,已经死得不剩几个人了。 这么多年过去,那个远来的部族的兽人,已经全都去世,只有老祭司,还能从幼年一星半点的回忆中,记起那些过往。 “我阿妈跟我说过,最有天赋灵性的兽人少年,有可能会在成年期将近的时候,获得神的赐福,发热只是他们的躯体难以接纳神念,熬过去便好了。” 力下意识追问:“熬不过去呢?” 赵羽茜瞪了他一眼,同样担心地看着老祭司。 宗廷眉头紧皱,他只关心一个问题:“这么烧下去没问题吗?年崽什么时候可以退烧?” 老祭司安慰道:“别担心,少祭司是神眷顾的孩子,他不会有事的。” 等于没说。 但他们也没办法苛责老祭司,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好歹她知道景年是怎么回事。 而且她还提供了一个缓解景年高热的法子,用几种草药泡水,给景年泡澡。 要是让景年喝下去,赵羽茜恐怕还会迟疑,但只是泡澡,她觉得即便药方不对,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都不是有毒的药草,甚至有一种特别常见的树叶。 不过赵羽茜心里一直半信半疑,什么“神的眷顾”“神的赐福”,听起来就玄乎,还有人说她是神的使者呢,可她是怎么回事,赵羽茜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 她就是个穿越者,跟兽人们所谓的神没有半毛钱关系,除非她穿越是那位神祇的手笔。 配好的泡澡的药草很快送了过来,热水也烧好了,宗廷家里有现成的大澡桶,他和景年都爱泡水,特意准备的。 配好的药包倒进热水里,很快将一桶水染得绿莹莹的,宗廷将景年放进去,托着他脑袋,免得他滑进水里。 赵羽茜还在跟老祭司追问“赐福”的事,她迫切的想知道更多的相关消息。 可惜老祭司知道的也不多,那么一点儿情报,全赖于幼时听她阿妈讲述,要不是老祭司记性不错,也没有老年痴呆,赵羽茜这会儿肯定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但她的语气非常笃定:“不会弄错,神的赐福和寻常发热不一样,等少祭司醒了,你们就知道了。”
第748章 萌兽出击 不知是老祭司的药汤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又折腾了一整个白日,夜幕降临之际,景年的烧终于开始慢慢退了。 赵羽茜激动得险些没落泪,她这回算是体会到一点儿当父母的心态了,孩子伤了病了,家长就好过不了。 烧开始退,景年却还没醒,他烧了一天多时间,也没怎么吃东西,浑身虚软,昏沉无力,眼角红晕未退,虚弱地躺在宗廷怀里。 老祭司非说景年是在消化神的赐福,赵羽茜和宗廷也不敢硬叫醒他,只能等着他自己醒来。 “阿廷,你去睡一会儿吧,我守着年崽。”赵羽茜劝道。 从景年烧起来开始,宗廷就没合过眼,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熬夜倒是小事,但赵羽茜觉得他精神绷得太紧,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弦,时间久了,也就断了。 宗廷默然摇头,景年还没醒,病还没好,他怎么睡得着。 赵羽茜无奈,知道他把景年看得极重,放在了心尖上,不肯去休息,那就一起守着吧。 待到后半夜,景年的烧已经完全退了,体温恢复正常,宗廷的手掌附上景年额头,略带疲惫的眼底终于浮现丝丝喜悦。 “退烧了?”赵羽茜打了个哈欠问。 她的体质比不上宗廷,熬到现在已经十分疲惫了。 宗廷点点头:“您去休息吧,我守着年崽。” 赵羽茜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正要开口,放下手的动作蓦地顿住。 不知什么时候,躺在宗廷膝上的少年已经睁开了眼,那双清澈透亮如蓝宝石的眼瞳,此时却无比空茫淡漠。 赵羽茜的视线同他对上,他好像在看她,又好像什么都不入眼。 他像高高在上的神祇,又像被抽走了灵魂的偶人。 赵羽茜猛得打了个寒噤,老祭司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她困意全消,心底浮起莫名的担忧,所谓的神之赐福,到底是什么? “年崽……”宗廷略显冷然的嗓音响起,显然他也发现景年已经醒来。 景年空洞的眼神有瞬间的凝滞,像是人偶被注入了灵魂,冰蓝的眼眸渐渐染上暖色,他眷恋地将脑袋往宗廷怀里拱了拱,嘟嘟囔囔:“哥哥,哥哥我难受……” 宗廷的疑惑都藏入了心底,他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耳朵、脸颊,温声问:“哪里难受?” 景年也说不出自己哪里难受,总之哪哪都不舒服,浑身酸痛,脑袋闷痛,还晕乎乎的。 喉咙涩痛,肚子空空,饿了十天半个月一样,眼前自己的手臂都想啃一口。 “我去给年崽弄点儿吃的。”赵羽茜忙道。 “谢谢老师。”景年已经听宗廷说了,他刚看天色,还以为自己只是病了半天,搞不清楚自己才饱餐了一顿,怎么会饿成这样,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了,老师和哥哥一直守着他,还有其他长辈和朋友们,都很担心他。 宗廷目送着赵羽茜出门,听见脚步声走远,才拨弄了一下怀里少年汗湿的额发,状似不经意地问:“年崽,睡着的时候,梦见什么了吗?” “嗯?”景年让他问得一呆,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好像是做了个梦。” 宗廷追问:“什么梦?” 很多时候,他听见景年在哭,他把崽养到这么大,从来没见他那么伤心过。 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景年才重新开口:“记不清了。” 他趴在宗廷膝上,乖得跟幼崽时一样,理直气壮地指使宗廷:“哥哥,我要喝水。” 宗廷起身给他倒水,背过身时,没看见那双陡然暗淡的蓝色眼眸。 景年没有撒谎,他确实记不清所有的梦境了,但依稀记得一点。 他好像……好像被打碎了…… 整个人四分五裂,痛到恨不得立刻死去,可他不想死,他执著地念着一个名字,噙着血,咬碎在唇齿间,刻在灵魂里。 宗廷…… 跟哥哥的名字,有一个字一样呢。 宗廷倒了水回来,试过温度,扶起景年脑袋给他喂水。 景年一口气喝光,又要,宗廷继续给他倒,一连喝了三碗,他才觉得干渴的喉咙好受一点。 喝完水,景年又困了,发烧昏迷不等于休息,病愈中的身体尚且虚弱。 宗廷不是很放心,但又看不过眼他疲倦的模样,只好说:“你先睡一会儿,羽送吃的过来我叫你。” 话音刚落,景年已经合上了眼睛。 宗廷摸了摸他额头,不烫,这才稍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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