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在这个院子里没住过几日,不过此次回京,就是常住。 周管家引着他们进来,院里早早等着几个丫鬟下人。 之前几年,景年要么在书院求学,要么跟着他五师兄天南海北的四处游学,都不适合带太多人。 所以景年身边只有他三堂兄陆景平,还有一个书童松烟。 陆景平,也就是三郎,他是景年离开学院那年来到他身边,在那之前,他和四郎都在陆景堂身边待了几年。 当年陆景堂去云南后,曾给家乡去了封信,问二叔二婶,要不要让三郎四郎跟着他。 那会儿三郎四郎两个已经十五了,在乡下读书不成,要么回家种地,要么去镇上县城,给人家当个伙计,混得好的话,数年后能当个掌柜。 而且这个年纪,也该开始说亲了,前途一眼望得见头。 虽然因为陆景堂的原因,兄弟两个在亲事上约莫能占些便宜——有些土财主攀不上陆景堂,很愿意把女儿嫁给陆景堂的堂弟,好歹也能算亲戚。 这样的未来好像不错,但少年郎君意气风发,哪个愿意平平淡淡。 陆景堂来信后,二房一家子商量了一番——陆景堂心中言明,可能会有危险——三郎四郎都执意要去,有危险也不怕。 于是陆文仲和小刘氏,给两个儿子收拾了行李,看着他们跟陆景堂派来的人离了家。 兄弟两个去到云南,被陆景堂扔给几个先生,学武学杂务,这可不是在族学随便学学,学不好先生打个手板。 两人在这些先生手里,狠吃了一些苦头。 然后就开始跟着陆景堂办事,要说能力,他们肯定比不上陆景堂手下的人。 但有一点,兄弟两个比之陆景堂在云南收的手下更值得信任,不会背叛陆景堂,陆景堂说什么他们做什么,是陆景堂延伸出来的手脚。 府衙被围那次,是三郎冒死将陆景堂写的信送到驻军处,四郎守在陆景堂身边,为了保护他,被闯入的匪徒在胸口砍了一刀,至今还有一条横贯了半个身子的刀疤。 这对曾经跳脱的双生子,在陆景堂身边经过经过数年磨砺,终于变成了沉稳可靠的郎君。 后来景年要外出游学,身边只跟了个比他大两岁的小书童松烟,虽说有他五师兄照看着,陆景堂依旧不放心,让三郎去了景年身边。 三郎原本就跟景年关系好,他性子跳脱,不如四郎踏实,也乐得跟景年游学到处跑。 如今回了京,景年身边光一个松烟就不够了——三郎到底是他堂兄,回来后陆景堂要给他安排差事的,总跟着景年不是个事儿。 景年的琉璃院里,该有的人员配置早已到位。 两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四个小丫头,几个粗使婆子,小厮住外院。 另外,琉璃院有单独的小厨房,原本是没有的,陆景堂晓得自家幼弟好一口美食,搬进来之前的修整,特意命人给琉璃院加了个小厨房。 也因此,又加了几个厨娘。 景年上回回来没住几天,人都认不全,他在锦凳上坐下,下人们收拾箱笼,一个瓜子脸丫鬟端来茶水点心,景年仔细回忆了一番,才想起来这是他的大丫鬟彩霞。 彩霞将茶水点心一一摆开,柔声道:“少爷,您一路辛苦,先吃口点心垫垫肚子,厨房正在准备午膳,您有什么想吃的,现在可以让厨房做。” “让厨房看着做吧。”景年在茶铺喝过茶水,吃了茶点,此时并不饥渴。 不过累是真的累,很想躺一躺,舒缓一下筋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算干净的衣裳:“让人送热水过来,我先洗个澡。” 说完问三郎:“三哥你呢?” 三郎捡了块糕点扔进嘴里:“我?我当然是先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他这个小堂弟,太爱干净了,但凡有条件,一天最起码洗一回。 不是他说啊,洗这么勤,皮都给洗薄了啊! 景年扔下一句“你想吃什么跟厨房说”,便起身往浴室走去。 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洗净一身尘垢,顿觉浑身舒畅。 另一个大丫鬟彩云拿了几块干帕子过来,轻手轻脚给他绞干头发。 带发丝半干,简单束了个发髻,留一半披散着晾去水汽。 在家里,景年喜欢穿得舒适些,洗过澡后换了身灰蓝色宽松道袍,踩着一双柔软的丝履去吃饭。 三郎早就等急了,对着一桌子美食垂涎欲滴:“怎么才来,菜都要凉了。” 景年在他旁边坐下:“你可以先吃。” 三郎先夹了筷子烧肉,瞥他一眼,忍不住道:“你这头发,旁人梳成这样怪里怪气,怎么你就这么好看。” 景年肚子饿,但是更想睡觉,意兴阑珊地夹了几筷子菜,一边吃着,一边懒洋洋地说:“我生得俊。” 从小被人夸赞外貌,现在景年已经能平静地接受他长得格外好看这个事实了。 三郎:“……” 景年敷衍安慰:“三哥你也好看。” 三郎:“……” 我谢谢你哦! 虽然没什么食欲,但家里厨子做得菜十分美味,景年渐渐开了胃口,吃了两碗饭。 三郎比他能吃多了,景年已经放下筷子,他又添了一碗,对着一盘红烧肘子猛扒米饭,这道菜就是他点的,在外头吃不好喝不好,就想踏踏实实吃肉。 吃饱喝足,越发犯困,景年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犯着食困。 三郎扒饭间隙,问了一句:“你明天有什么打算?” 景年眼睑微阖:“上午去先生家,下午去阿姐家。” “成,明儿早上我来找你。”三郎说:“你去休息吧,甭管我,我吃完自己走了。” 两人是关系极好的堂兄弟,不用太在乎这些虚礼,景年打了个哈欠,起身去洗漱。 洗漱过后,往柔软的床铺里一倒,瞬间陷入黑甜梦乡。 游学路上确实辛苦,景年这一觉,从下午睡到半夜才醒,晚饭被他睡过去了。 吃饭的时间点儿,彩霞进来看过,见他睡得沉,没敢吵醒他。 半夜醒了,反倒饿了。 主子没用晚膳,厨房的人留着心,灶火未熄,还留了个厨娘值夜。 景年一醒,厨房立刻用煮好的鸡汤下了一碗银丝面,热乎乎的一碗鲜美汤面下肚,夜间寒气尽驱。 一碗面吃完,景年清醒了,但是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似乎也无事可做。 况且明天一整日都有事要做,现在不睡,白天犯困可不妙。 于是景年洗漱过后又躺了回去,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三郎来找景年,两人一起吃过早饭,坐上周管家安排好的车子,先去林家拜访。 如今景年家的车不再是骡车了,原本那辆骡车后来卖给了邻居。 想到邻居,景年又想起自己数年未见的小伙伴。 他前两次回京都没待多久,匆匆来匆匆去,没时间同他们好好聚一聚。 “三哥,明儿……后日我带你见两个朋友。”景年忽然开口。 明日还得去堂伯家一趟,还有师兄家也得去拜访。 “朋友?”三郎问:“啥样的人?” 景年笑道:“应该跟你玩得来。” 搬家之后,离林家更近,兄弟两个说着话,没一会儿就到了。 景年去见了先生,细细讲述自己游学经历,又被先生考校一番,最后留了些功课才算放过。 中午留在林家吃饭,忠伯特意给他的五味蒸鸡,景年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每回去先生家吃饭,就盼着能吃上这个,骨酥肉嫩,齿颊留香。 一晃十年过去了,先生年纪越发大了,那会儿还能带着陈朔游学,如今却只能让徒弟带着小弟子游学。 好在先生身体还算康健,这是最大的安慰了。 在林家吃过饭,又陪先生说了会儿话,景年才告辞,往裴家去。 他提早让人送了口信过来,陆萍早早在家等着了,让人准备了景年爱吃的果子点心。 “瘦了……” 这是陆萍见到景年说的第一句话。 景年哭笑不得:“我上午去先生家,先生也这么说,我明明更重了。” 陆萍踮脚,有些费力地摸了摸幼弟发顶,虽许久未见,语气却不减亲昵:“傻不傻,长了个子,自然会变重,还是瘦了。” 景年微微低头,任由阿姐摸他脑袋。 “阿娘!” 两只小团子从屋里冲出来,一左一右,抱着陆萍大腿。 景年低头,正撞上两对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陆萍一手拎一个,将两个崽拎到身前:“欢哥儿,喜娘,快叫阿舅。” 喜娘软乎乎地喊了一声:“阿舅。” 欢哥儿拉了妹妹一下,嚷嚷起来:“不能叫,他不是阿舅。” 景年乐了,蹲下身:“我怎么不是阿舅了,去年我回来,还送你一只布老虎,今年就不认得我了?” 欢哥儿愣住了,他确实有一只布老虎,阿娘说,是阿舅送他的。 “可是……”小家伙儿结结巴巴:“阿舅不、不长你这样……”
第359章 裴家的餐厅正在摆饭,今日有客,厨房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子丰盛好菜。 陆萍招呼着景年和郎落座:“快坐,这回特意叮嘱厨房了,让他们别放那么多辣子,年哥儿你再尝尝。” 她家夫郎是出身蜀地,口味重,吃饭离不了辣椒,家里厨房一大半厨子都是从蜀地老家带来的,上回她幼弟过来吃饭,辣得够呛,偏又爱吃,真是让人无奈。 “不等姐夫吗?”景年犹豫着坐下,没急着动筷子。 陆萍说:“你姐夫走的时候说,最近事多,不一定能按时回家,让咱们先吃,不用管他。” 说着又朝两个孩子招手:“喜娘,欢哥儿,到阿娘这来,别黏着小舅舅,小舅舅要吃饭了。” 这两个孩子,起先不肯叫人,后来弄清楚他们不止一个阿舅,常见的那个是大舅舅——他们大舅舅应是陆景贤,但陆萍和景年都不乐意提他们——而这两个也是舅舅,景年是小舅舅。 景年打小就嘴甜会哄人,只要他乐意,上哄耄耋老人下哄黄口小娃儿。 又生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也乐意放下身段陪着小外甥和外甥女玩耍,没一会儿两个孩子就黏在他身上,一口一个“小舅舅”,亲得不得了。 这会儿要吃饭了也不松手,喜娘抱着景年手臂,奶声奶气:“小舅舅抱抱。” 景年笑盈盈将小女娃儿抱起来,放在膝上:“阿姐,无事,我长力气了,抱着喜娘也能吃。” 欢哥儿眼珠子转了转,爬上景年旁边的凳子:“我要跟小舅舅坐一块儿!” 陆萍无奈:“你这孩子。” 郎笑嘻嘻看着:“阿姐,欢哥儿可够乖了,年哥儿像他这个年岁,还要阿兄喂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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