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趁此机会,看看别的状元游街盛况,代入一下陆景堂,也算圆了个梦。 他们一家人早早过来,点了几样茶水点心,等着游街的队伍过来。 近晌午的时候,敲锣打鼓喧嚣声由远及近,景年趴在窗前,探着半个身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陆萍和陆蓉站在他两旁,抓着他手臂,担心他一不留神翻出去。 从听到声音,到看见人过来,足足等了将近一刻钟。 远远看见打头骑着高头大马,戴着红花的男子,景年突觉有点儿失望。 “这个状元郎……好老啊……”陆蓉感叹道。 其实也不是特别老,状元郎大约三十多岁,下巴上蓄了美须,但在才十多岁的陆蓉看来,这个年纪已经很老了。 她阿兄可是十五六岁就中了状元! 状元郎春风得意,笑容满面,景年等人却只瞧见了状元游街的热闹,对这个“年纪太大”的状元郎失去兴趣。 榜眼比状元郎年轻一些,但也没年轻到哪儿去,虽然相貌端正,也只是端正了。 “探花郎很年轻呢。”陆萍轻声同阿妹讲。 景年认真看了几眼,忽然扭头:“阿兄,那个探花郎,我认识。” “嗯?”陆景堂上前几步,俯首下看。 原本今日殿试唱名,他应该在场的。 不过之前昭明帝出今次殿试试题,问过陆景堂的意见。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与陆景堂而言,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他称得上是天子近臣,颇受器重,可年纪实在不大,许多古板老臣瞧他不起。 陆景堂不知道最终圣上所出的题跟他的建议有无关系,但他目前的情况,不适宜与今科进士牵扯过深。 横竖马上要出京,该避的时候避一避就是了。 于是今日他提前请了假回来,也没探听殿试名次。 “裴止?”陆景堂一眼瞧见了那个面带笑容的俊俏郎君,在年纪略大的状元郎和相貌平平的榜眼的衬托下,端得是风流倜傥。 他虽然不清楚名次,但今科贡生第一名,还是有印象的。 景年扒着窗户,嘟嘟囔囔:“那天就是他救了我,不过阿朔哥哥带我去道谢,要请他们喝酒,他们不乐意……岑阿兄!” 景年声调突然拔高,拉着爹娘兄姐高兴道:“快看,是岑阿兄!” 陆文元和陆杨氏都见过岑泛,很乐意见到认识的人出现在这种场合里,当即追问:“哪儿呢?” 景年给他们指:“那儿,那个马后面……” 一甲的三人骑着马,余下一三甲就是跟在后头走了,岑泛恰好在裴止后面。 陆景堂看了眼位置:“不错,传胪。” 景年问:“阿兄,传胪是什么?” 陆景堂解释道:“一甲第一名。” 岑泛会试的时候,排名是十多名,殿试却考了第四,名次是前进了。 在梦里,岑泛确是中了进士,但不是今科,而是下一科,与陆景贤同届。 因为是族学同窗,还是远方表兄弟,又同是县学里学业最出众的学子,岑泛与陆景贤关系极好,差一点儿让陆芷嫁给了他。 后来不知道为何没成,但并未影响他们关系,后一同赴京赶考,陆景贤为探花,岑泛在一甲三十多名。
第354章 那日状元游街之后,隔日景年一家就收到陆文敬家的邀约,要去他家赴宴。 陆家大郎这次殿试,得了三甲第二十四名,跟陆景堂当然没法比,但他以及他家里人,已经十分开心满足了。 这么些年考下来,耗尽了一家人的希望,能中已经是极好的事情了,名次反而不那么看重。 届时家里想法子给陆大郎选个官,无论大小,好歹也是个官身。 随后岑泛与几个今科进士一同上门拜访,其中竟还有裴止和他的几个友人。 陆景堂将景年叫来,给兄长们端茶倒水,听他们交谈。 又被陆景堂领着,跟裴止等人道一回谢。 这些人都比陆景堂年纪大,但在他面前,却只能算末学后进,便是颇有几分桀骜的裴止,在同陆景堂交流过后,也变得谦逊了。 他这样的人,虽然骄傲,却并不傲慢,对于比自己强的人,自然而然会生出敬佩。 年轻的郎君们小聚一场,送走客人,景年见陆景堂单手支颐,似乎若有所思。 景年找厨房要了杯蜂蜜水端来,递给陆景堂:“阿兄,你喝醉了吗?” 读书人聚会,要么喝茶,要么喝酒,今日是个闲散场合,聊得兴起,喝两口小酒再正常不过。 景年身边许多长辈都好酒,包括他阿爹和先生,他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偷偷尝过。 呸,又苦又涩,难喝死了,一点儿没有长辈们所说的酒香。 要景年说,没有酒酿醪糟十分之一好喝,偏他们喜欢。 陆景堂不嗜酒,但也能喝,遇到今日这种场合,不会强行拒绝扫众人的兴,陪着喝了几杯。 他喝酒不上脸,景年看不出来他醉没醉。 “没醉。”陆景堂将幼弟端来的蜂蜜水一饮而尽,觉得舒服许多。 他摩挲着杯壁,沉吟道:“年哥儿,你觉得岑泛如何?” “嗯?”景年歪了歪脑袋:“岑阿兄吗?他很好呀。” 他接触的少,只有数面之缘,就觉得脾气挺好的,那么多人他能考第四名,人也很聪明勤奋了。 陆景堂微微点头,别看五郎年纪小,看人还挺准,可能是大部分人在小孩子面前不愿意伪装吧,而他家五郎,又是个格外灵秀聪慧的孩子,能够分辨好坏。 “阿兄,你问这个做什么?”景年疑惑反问,岑阿兄是兄长的朋友,怎么要问他呢? 陆景堂想,他的计划或许要景年配合,便没有瞒他:“你觉得他和蓉娘……” 后面的话陆景堂没有言尽,但景年已经明白了。 他阿兄想撮合阿姐和岑阿兄! “如何?”陆景堂问。 其实一开始他没有考虑过岑泛,主要是梦里,岑泛跟陆芷有过一番纠葛,差一点儿,真的是差一点儿,亲都定了,最后没成。 在那场梦里,早些年他一直被陆景贤压着,读书的时候因为要兼顾家中,每日来去匆匆孑然一身,族学里几乎没两个说得上话的友人。 陆景贤却不同,他没有像这一世一样,被扒下伪善的面皮,他在学堂是品学兼优的学子,同窗好友众多,其中便有岑泛。 尤其是在他们两个一路考上去,将其他同窗远远甩开后,关系更是相交莫逆。 也正是因此,陆景贤看中岑泛前途,在陆芷十四五岁的时候,给她和岑泛定下婚约,约好待陆芷及笄之后,选一良辰吉日完婚。 然而陆芷及笄后,岑家和陆家正在筹备婚礼,岑泛的阿娘意外过世,他要为母亲守孝三年,不光耽误了来年的考试,婚也不能成了。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两年后,两家和平取消婚约,陆芷嫁给了府城豪商张家的三公子。 因为她等了岑泛两年,岑泛不但没有怨怪,反而满怀愧疚,耽误了人家小女娘的花期。 他待陆景贤,也如自家亲兄弟一般,后两人一同中试,入朝为官,替陆景贤做了不少事。 直到后来因为一些事,岑泛大约察觉到什么,与陆景贤渐行渐远,逐渐分道扬镳。 但是在现实中,岑泛早早与陆景贤决裂,成了他的好友。 三年前他携家眷离开家乡,跟岑泛联系渐少,但一直没彻底断绝联络。 家乡那边的事,也一直有关注,这次更是特意打听了一番。 上一年陆景贤乡试未过,如今还在县学读书。 他好歹是个少年秀才,比他阿爹强多了,家里没有断绝希望,便一直供着他读书。 但是毕竟不如梦里有大房二房支应着,这些年陆满仓和陆刘氏年纪大了,干不了活,地里的活只靠陆田氏和陆芷可做不来,地就荒废了。 租给别人种,那点儿租子又不够供陆景贤读书。 其实有陆景堂珠玉在前,族里是愿意给陆景贤一些支持的,但陆景堂不乐意让他沾自己的好处,从一开始,不管是对族长,还是陆文敬,都表现出了和三房的不睦,将他们的矛盾明明白白的摆在面上。 他和陆景贤比,族长和陆文敬当然清楚应该站哪一边。 于是陆景贤只能卖地,他那一房六亩地,卖出去两亩,得银十几两,俭省着用,勉强够他读两年书。 可惜这回没考上,还得再考,家里若是没余钱,还得再卖一回。 陆景贤比陆景堂大一岁,如今已是快加冠的年纪,没有娶妻,只因为心中有更大的野望。 陆芷和陆景贤是双生子,乡下这个年纪的女娘,没嫁人没说亲的极少。 这一世她跟岑泛就毫无关系了,岑泛和陆景贤虽然同在县学读书,以前还是族学同窗,但他这个人自有他的固执之处,认定了什么很难改。 觉着陆景贤品行不好,便坚持不跟他来往,自然也不可能和陆芷有什么联系。 因此陆芷早在他们离乡后不久,便嫁了出去,二房替他们带了一份礼。 至于嫁的哪家……说来可笑且荒唐。 当年陆文达为了钱,将侄女许给了韩家的傻儿子,陆景堂得势后退了韩家的聘礼,给陆萍讨了一份和离书,将阿姐接回。 陆萍走了,陆芷反而又嫁了进去。 她一个小女娘,父死从兄,自然是陆景贤做主,让她嫁给了韩家的傻儿子。 父子俩个,一个拿侄女换钱,一个拿妹子换钱,只能说一脉相承,也分不清到底哪个心更狠。 话说回来,还有一处蹊跷。 梦里,岑泛是下一次才中的进士,因为他阿娘死了,连乡试都没考成,更别说会试。 可现实中,岑泛阿娘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他主动改变了许多人和事,但这件事着实与他无关,他不清楚梦里岑泛阿娘的死因,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实中为什么她活了下来。 不过这不重要,陆景堂这段时日,一直在发愁妹妹的婚事。 就跟他和景年说的那样,希望能给陆蓉一些与人接触的时间。 可他不久之后就要外任,去什么地方还不好说,京城广大,才俊终归要多一些。 将岑泛纳入考虑范围是今日突发奇想,越思考越觉得不错,这才跟景年提了一嘴,想听听他的想法。 景年……景年确实有点儿想法。 他抓了抓脑袋,鼓着脸颊:“可是阿姐跟岑阿兄,会处得来吗?” 他阿姐好动,性子急,岑泛是那种非常标准的文人性子,斯文守礼。 景年嘀咕道:“感觉岑阿兄和大姐姐性子更合……” 陆景堂默然,他当然考虑过陆萍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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