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偏心,偏的是老三,对他和大哥没有多大区别。 他和大兄是双生子,也不存在那种老二夹在中间没人关注没人爱的情况,所以大概率是给他们平分。 即便给大房多分一些,陆文仲也觉得理所应当。 大兄力气大人老实,干的活儿多且重,打零工挣的钱也比他多。 他还会克扣一些下来给妻儿用,大哥挣的钱全交公了。 虽然陆文仲觉得他大兄有点儿傻,但这不妨碍他敬重大兄,陆文元作为长兄,对下面两个弟弟十分照顾,哪怕陆文仲只比他小半刻钟。 所以若是爹娘要多分一些家产给大房,那就分吧,陆文仲觉得可以接受。 现在就看老三如何发话了。 陆文达方才说话之前,已经思量好了,此时被陆文仲逼到面上,也不慌张,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二兄不必咄咄逼人,我既花用了家中积蓄读书,那刨除我赶考所需费用,家中田产我三房不分便是。” “什么?这怎么行?!” 其他人还没说话,陆刘氏先叫了起来:“怎么能不给老三分田,那他靠什么过活!” 对于农人而言,最大的财富便是田产,别看陆家日子过得穷巴巴的,那是因为家里供了两个读书人。 而农人想挣钱,多数还是在地里刨,打零工挣的那一点儿,只能算锦上添花。 陆家田可不少,家里有地十七亩,其中十三亩是陆满仓从他爹那继承来的,他兄弟几个就活他一个,有个双生哥哥幼时夭折了。 独子,继承了他爹所有的田产。 剩下四亩是陆满仓攒钱买下的,他年轻时和妻子种十多亩地,忙不过来,租出去几亩收租。 那会儿孩子也少,赶上风调雨顺年成好,钱就攒下来了。 后来遇着有买地的机会,立刻掏空积蓄,买了四亩地,算是扩大了家产。 当然,这都是发生在陆文达读书之前,等他开始读书之后,家里除了迫不得已盖了几间房子,再也没有添置过这种产业了。 这十七亩地,根据肥沃程度又有差别,作价也不同。 每年光粮食收益,约莫能有个二十多两的样子。 刨除各种税收,家中还得留一些粮食供家里人吃用,总不能再花钱去买粮食,剩下的才能拿去换钱。 一年到头,能有个七八两银子结余,就十分了不得了。 陆家过得俭省,捡着粗粮吃,女人孩子分的口粮少,每年还能多卖些粮,能有个十来两银子结余。 另外还有家中女人织布刺绣,养鸡喂鸭的收益,陆文元陆文仲兄弟去打零工的收益,这样才勉强能供得陆文达去读书。 原本这些钱,不说多富裕,让一大家子过得舒舒服服,每天吃饱饭是没问题的。 总的来说,土地就是农民的根,农民的命。 陆文达突然说他不分田地,也难怪陆刘氏这么说。 别说她了,陆文仲自己都没想到能逼出陆文达这句话。 陆田氏揽着女儿在一旁,一直静默无声,此时也耐不住了。 陆文达提分家她是不太情愿的,分了家,往后就只能靠夫郎一人挣钱养活全家,还有大郎他们两个要读书。 不过也有好处,分了家,她夫郎考中,大房和二房便无甚便宜可占了。 有好有坏,她犹豫着,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陆文达说不分田地。 怎能说这种话! 陆田氏刚要出声,被陆文达一眼瞪了回去,他是家中话事人,说一不二,一道眼风扫过去,陆田氏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憋着。 陆文达极好脸面,此时出声反驳他,下场落不得好。 陆文元脱口而出:“三弟此话当真?” 家里的田地都是他一手侍弄的,这些年随着陆满仓年纪增长,地里的活儿基本上全交给两个儿子。 老二陆文仲脑子灵,性子也活泛待不住,靠的还是老成持重的长子。 陆文元日日待在田间地头,跟地里庄稼相处的时间,比跟他妻儿相处时间还长,那感情就别提多深了。 精心侍弄的田地分给三弟那个不通五谷的,三弟媳也不擅长地里活儿,定会租给其他人种,陆文元想起来就心疼。 “自然是真。”陆文达安慰阿娘道:“阿娘莫急,待我考中,自有米粮可领,每日一升,饿不着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故意斜着两位兄长,似乎在说,看吧,即便我不分田地,照样可以过得比你们如意,朝廷发的粮食,读书人的体面! 实际上,并不是所有秀才都能有米领,这个米叫廪米,顾名思义,是给廪生发的。 廪生是秀才,但不是所有秀才都是廪生,秀才有岁考,岁考成绩分三等,最好的就是廪生,有廪米可领。 不光如此,像陆文达参加科考,除了需同窗五人互相结保,还需一廪生为其作保。 这个保证不是白做的,得给钱。 不过廪生不是无限作保,一次只能保数人。 这算是额外的收入,只要有科考,便有保费可收。 不过这一切的大前提,是陆文达能考上秀才,且能考得廪生。 他倒是自信,觉得自己手到擒来,已经开始口头预支工资了。 其他人哪晓得这里面的道道,便是家里唯二的读书人之一陆景贤也不不知道,当然,他现在也不在场。 众人只是惊讶羡慕,原来读书真有这般多的好处,官还没做,先发粮食。 不像他们老百姓,不种地不干活,那就等着活活饿死。 羡慕归羡慕,他们再羡慕,也跟他们没有干系,还是眼前的田地更重要。 陆文达放话说不分田,陆刘氏虽然不满,但陆满仓盘算一番,觉得也还行。 三儿不会种地,他要读书,大郎也要读书,田地分给他也无用,倒不如留给老大和老二,多给老三分些钱财。 不过陆满仓还是觉得亏着他三儿了,一些浮财,哪比得上田地,有田在,便能生财!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问陆文达:“确定如此分了?” 陆文达道:“确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小刘氏忍不住插了句嘴。 她原本是不愿分家的,可事不可为,只能接受。 能多分些田,是意外之喜,当然十分积极。 陆文达看她一眼,视线移动,目光落在她身旁的三郎身上,转了一圈,把景年、陆景堂几个看了个遍。 “既然田地分与大兄二兄,那家里的屋子便多分我两间吧,阿芷眼瞅着是要出阁的大姑娘了,不能还与妹妹们挤同一间屋子。” 陆芷感激地看向她阿爹,满心激动,她就要有自己的房间了!她阿爹就要成秀才了! 她的视线扫过两个堂妹,呆般无趣跟个哑巴似的陆芳,总是同她过不去的讨厌鬼陆蓉,往后她们跟她再不是同样身份的人,她们得仰视着她。 她是秀才家的小姐,她们是乡下泥腿子家的小娘! 房子跟田地没法比,最起码在陆文元看来是这样的,家里房子就是他自己盖的,花了不少力气,但是在陆文元眼中,力气是最不值钱的。 “成。”陆文元毫不犹豫答应了。 陆杨氏想的深一些,结结巴巴道:“那、那我们住哪儿……” 他们三房一共也就一间半房,一间她和陆文元并幺儿一起住,陆景堂同三郎四郎住一间。 那半间他们做不了主,肯定就是他们自己住的那间房留给三房。 陆文达笑道:“有那么多地,大兄卖一亩去,还怕没地方住吗?” 时下一亩下等田,也要七八两银子,他在县城一月房租两百文,七八两银,够他们租三年了。 说是这么说,陆文达心里很清楚,他大兄绝不会卖地。 至于他们一家人住哪儿,那就不关他的事了,他可是分了那么多田地给他们。 家里的田地若是狠狠心全卖了,加起来能卖一百多两。 这么多钱,陆文达说不要就不要了,自然是心中多有盘算。 目前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顺利科举,大房二房都有孩子中了毒症,不说会不会牵连他,便是分了家,他们若是要分钱给孩子治病,他本就贫瘠的盘缠会变得更少。 家中就这么些钱,除非他将分给他的田地卖掉,但阿爹绝不会允许他卖地。 那他要这些地有什么用,又变不来钱。 不如要现钱划算,田地分给两个兄长,大房的两个儿子都染了毒,大哥大嫂这把年纪,也不太可能再生了。 若是二郎五郎皆病死,这一房便绝了户,届时有阿爹阿娘帮他,那田地迟早落入他手中。 至于二房……三郎染了毒,四郎不一定能逃得掉,便是逃过了,才十来岁的小娃娃,日后如何尚不好说。 听阿爹说,他原有个小叔叔,便是十来岁的时候意外病逝。 况且,他借田地之由,多要了两间房。 倒不是贪这么两间破茅屋,纯粹是想将大房二房撵出去,那疫病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一时间走不了,便让染了病的大房二房走吧。
第302章 脖颈上很痒,手腕也很痒,景年控制不住地想抓挠。 一双大手从背后伸过来,按住他手臂:“别抓。” 景年委屈地瘪嘴:“阿兄,痒。” “阿兄晓得。”陆景堂将幼弟抱在怀中,手指压着他脖颈处的疹子,轻轻按揉。 他指腹生有茧子,崽崽皮薄肉嫩,这般按揉,稍稍能缓解痒意,不至于抓破了疹子,留下疤痕。 他们兄弟两个在一处,旁人只看一眼便罢,横竖两人都已经生了疹子,无所谓传染不传染了。 陆满仓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提高声音道:“如此便这般说定,我现去找里正大人。” 他们方才商量好了分家的法子,陆刘氏坚持认为她三儿一点儿田都不分是不公,不过三房确实将公中积蓄花用殆尽,现如今也说不清到底花了多少钱去。 可那些田地,都是实打实的产业,随时能脱手换钱的。 最终经过商议,家里的十七亩田地,四亩上等田,大房二房一边一半,各分两亩。 八亩中等田,大房二房各分三亩,三房分两亩。 余下五亩下等田,大房分三亩,二房分两亩,大房即刻搬出去,另寻他处居住,二房也要将三郎带到别处去,毒不消不能回来。 大房对此毫无意见,陆文元一想到他分了那么多田地就兴奋,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至于二郎身上的毒……他背了二郎许久,也不见那毒传来,许是只有小娃儿才会染上,把蓉娘同他们隔开便是。 陆杨氏一心想着,分了田能换钱,换了钱能给她两个孩子找大夫看病,其他的似乎都无所谓了。 下面几个小的,陆景堂陆蓉巴不得早点儿分家,现在折腾出来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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