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廷嘴角噙着笑,把水杯递给他:“喝点儿水。” 崽崽捧着水杯,慢吞吞喝了两口,润了润喉咙,小声问:“我说的不对吗?” 方锦绣笑着说:“年宝,世界上总有好人坏人,我们没办法阻止坏人做坏事,但是……但是我们可以努力让做了坏事的人得到惩罚啊!”
第135章 坏人?惩罚? 景年听得一头雾水,感觉姐姐是话里有话。 有时候,景年会听不太懂大人们的话。 他们讲话,总有一些话不会全部说出来,要……要自己领会。 这可太为难崽崽了,哪有那么好猜的,还会猜错,猜错了也不知道。 景年小小的叹了口气,行的吧,反正他已经学会了,猜不出来就不猜了,如果他可以知道,哥哥姐姐总会告诉他哒。 可“坏人”却不像他这么轻松,郭家那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因为想着要挽回一下局面,郭爱民下午上班之后,抽了个空闲时间,去找厂里跟华侨办工作人员接洽过的领导,打听景年家地址。 他话倒说得轻巧漂亮,他说想到自家儿子欺负了人家孩子,心里有愧,想当面跟景年道歉。 这些话是他在家里,跟老婆商量好了的话,就是为了能顺利得到景年家的地址,才好让老太太上门攀攀交情,哄一哄那个单纯的孩子。 不过领导也不知道景年家地址,他不可能为了郭爱民特意去打听,这个事本来就让人糟心得很。 郭爱民这一趟算是白跑了,怏怏地回到工作岗位上,心里琢磨着,要不然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通报批评已经贴出来了,又不可能给他收回去,就算真把那小孩儿哄好了,顶多……顶多让他妈回去继续上班。 要是能回去上班也好,一个月三十块钱呢。 还是得试试,总归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坏了,郭爱民这么想着。 然而他真的没想到,还真能更坏—— 晚上他回家,自家大门被人堵了。 半条胡同的人都围在他家院子门口看热闹,剩下半条胡同的人,正端着碗往他家赶,赶上饭点儿了,大家伙正吃晚饭呢。 郭爱民自己都被堵在了外面,差点儿回不了家。 还是有个邻居认出他来,吆喝着让大家给他让条道儿出来回家。 “爱民,咋回事啊?”有没挤进去的好事者问。 郭爱民黑着脸,你问我?我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呢! 他心脏高高提着,想着该不是那谁又找上门了吧?不应该啊,都到他单位找过一回了。 心惊胆战地回到家,院子里挤得满满当当都是人,郭爱民提着心,探头看了一眼,好像不是华侨办的。 那这是…… 他一头雾水,看着围成个半圆,把他家大门团团堵住的几家人。 几个孩子,跟他家老大差不多大,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一个个愁眉苦脸,有两个露在短袖短裤外面的胳膊腿上,还有新鲜的伤,一看就是苕帚或者鸡毛掸子抽出来的。 “这是怎么了?”郭爱民看见他爹娘还有老婆孩子,都被堵在家里头,不由走上前去。 “你们是干什么的,堵着我家做什么?再不走,我喊人了!” 一个孩子妈妈嘲讽地笑出声:“你倒是喊啊,喊人来,让大家都知道,你们家养出了什么样的好儿子!” “我儿子?我儿子怎么了?”郭爱民心里一个咯噔,脑子飞快地转动,该不是那两个臭小子又惹事了? 不能吧,这几个孩子加起来,他两个儿子捆一块儿都打不过。 等等,有两个孩子,看着有点儿眼熟,好像是他家老大的朋友,以前来找过他。 郭爱民心里渐渐有些明了,这几个孩子,就是跟他家老大一起打了华侨家小孩儿的那些孩子吧。 可是涛涛不是说,他们抢了钱就跑了,根本没动手…… 其他孩子家长,已经等不及了,你争我抢地指责起来。 这个说郭涛涛不做人,带着他们家孩子去打群架。 那个说郭涛涛是个小坐牢的,竟然带他们孩子去抢钱。 身份倒是落实了,就是跟郭涛涛一起的那伙儿孩子。 郭爱民眼睛一眯,先声夺人:“哦,原来是你们,我还没找你们,你们倒是找上门了,你们几个抢了人家的钱,却让我儿子背黑锅,哪有这样的道理!” “走,跟我去派出所,你们家孩子抢走的钱,得给人家还回去!” 不提还好,一提这些家长们都炸了。 当时就有几个控制不住情绪的,冲上来对着郭爱民推推搡搡。 郭老爷子和刘双梅看见了,连忙从屋里跑出来,想护着儿子。 罗爱英揽着小儿子,大声嚷嚷起来:“打人了打人了,救命啊!” 一团混乱,等邻居们将人分开,郭爱民上衣都被扯烂了,刘双梅头发散乱,郭老爷子的一只鞋不知道去哪儿了,脚趾头让人给踩得红肿,一瘸一拐。 “这是做什么?!来闹事的吗?”街道办的人终于被放进来了。 “我们可不是来闹事的!”一个孩子家长抹了把汗,拉着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诉苦:“大姐,你给我们评评理!” 工作人员:“你先说怎么回事!” 这几家人便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他们几家的经历大同小异。 原来,上午陆远峰去找了工会的人,给人家一通吓,他一走,工会领导立刻就安排人去调查处理这件事了。 用工会主席的话说,这是工人兄弟内部矛盾,万万不能扩大到外界去,让大学生们看笑话。 就是担心他们动作慢了,回头陆远峰那大学生女朋友,把什么投稿发出去了,这就丢人丢大方了。 这事其实好查得很,事件经过当时南口街有很多目击证人,派出所也有案情报告。 跑掉的几个孩子,都是郭涛涛同学或者校友,认识他们的人很多,找着一个,顺藤摸瓜全能挖出来。 事情经过确认了,人也摸清楚了,调查回来的人还说,被欺负的有个华侨家小孩儿。 得,更不敢轻忽了。 工会的人立刻联系了这几个孩子的父母所在的厂子,如果父母都是工人,分属不同的厂,就两个厂都联系。 不怕麻烦不怕困难,一定要让家长意识到,没有管教好孩子,是作为父母的失职,他们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代价就是一人一个通报批评,来的快而迅猛,最快的那个赶上了午间广播,在厂里大大扬了回名儿。 听听广播里怎么说的:纵容已经读初三的孩子,聚众当街抢劫殴打小学生,括弧,八岁,括弧完。 太丢人了真的,丢了脸的家长们,回到家毫不手软,什么顺手捞什么,打得惹事的熊孩子满院子乱窜。 一般情况下,不了解情况的一方家长会护一下,可是里头有两个倒霉蛋,父母是双职工。 好家伙,男女混合双打,一个打累了另一个顶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顿好的。 那一个个被打得吱哇乱叫,等爹妈停了手,还没完,抢人家小孩儿的钱得还回去。 什么?那孩子主动给你们的? 笑死人了,去大街上问问,有没有愿意平白无故主动给你钱的,那不都是你们要打人家,人家吓的给钱。 说到这个,气不过的家长们也歇够了,爬起来又是一顿揍。 景年给的十几块钱,这几个家伙给分掉了,分不匀的当场花掉,买了点儿吃的,一人一口算是分了。 即便如此,一人也分到了三块多钱。 这钱吧,没花还好,直接掏出来就行。 但怎么可能没花,南口街有吃有喝有玩儿,平时手头里没钱,只能眼巴巴看着,这回发了笔横财,还不好好潇洒一下? 当时是潇洒了,回过头来,家长要他们掏钱,最多的一个也才剩了一块多,其他人就只有几毛,还有的干脆花的一分都不剩。 家长:“……” 没什么好说的,再打一顿。 孩子也打了,该赔的钱还得赔,但是家长们气不过啊! 他们也想不通,你老大一个人了,不读书都能出来工作,过个两年都能结婚生娃了,你去打一个八岁的奶娃娃,要不要脸啊? 这几个孩子当然得找理由,就把郭涛涛卖了,说是他喊他们去的,说有人欺负他弟。 家长们再一问,哦,八岁的孩子欺负十岁的? 有较真儿的跑去了解情况,一了解,气乐了。 这郭家都养的什么孩子啊?小的碰瓷,以大欺小,结果没打过,还好意思喊人,他家大的还真有脸去。 就自家这傻儿子,蠢到家了,还跟着凑热闹。 可家长们再怎么想,都觉得自家孩子不能算主谋,这是被郭家兄弟给牵连了! 平白背个通报批评,气死个人。 气不过的家长们凑一块儿这么一聊,越聊越觉得心里过不去,于是干脆联合起来,直奔郭家。 他们家孩子,该揍的揍了,该赔钱赔钱,郭家呢?他家该给个说法啊! 郭爱民气得浑身发抖,什么说法?他凭什么给说法,他也被通报批评了,他妈还丢了工作! 可前者说出来,人家说他活该,还说他被罚轻了。 后者说出来,人家更笑话他们活该,说他们自作孽,养出什么样的孩子结什么样的果。 郭家老两口听见这句话,脊背一下子佝偻了。 不过来闹了一场,把郭家弄得如此狼狈,街道办的人也在,不可能继续再做什么了,这些人也就回去了。 送走街道办的工作人员,不管好事的邻居街坊凑上来问东问西,郭爱民把大门一关,一家子锁在屋子里头。 他蹲在墙角,掏出瘪瘪的烟盒,抖出最后一根烟,手指颤抖地点燃,猛吸了一口,闷声道:“鹏鹏妈,明天你去买些贵点儿的点心零食,孩子爱吃的那些,给妈拎上。” 罗爱英不乐意:“妈工作都没了,往后……” 郭爱民冷声道:“闭嘴,听我的。” 郭老爷子颤巍巍地问:“儿啊,是不是有啥情况?” 郭爱民长长的吐出一口烟气,无奈道:“没听见他们说吗?涛涛打的那小孩儿,一电造厂后勤部陆主任的侄子,他把人家孩子牙都打掉了。” “所以呢?”罗爱英还没听明白。 郭爱民烦躁地抓乱了头发:“我们厂干啥的你不晓得?生产零配件的,好多单子都是一电造厂的。” 所以两个厂关系很紧密,某种程度,他们厂要贴着一电造厂,尤其是这几年南方一些私人的小厂子兴起之后。 而后勤这块儿恰好可以管采购,也不是说因为这么件事,就影响厂里的订单了,他还没那么大脸,也不觉得陆远峰能公私不分到这个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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