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没有多在意,又紧张地看她哥跟那个小孩儿打架。 真没想到,她哥这么逊,打一个小他四五岁的男孩儿,都搞不定。 景年蹭到锅盖头男孩儿面前,很小声地喊他:“喂,你好。” 锅盖头男孩一愣:“你叫我?” 景年轻轻点了点头,从兜里摸了五毛钱:“能帮我打个电话吗?打完了我再给你五毛……” 他想让男孩儿给他家里打电话,但是就算电话打过去,家里人赶过来,最起码也得半个小时。 短暂思索片刻,景年补充道:“或者帮我叫一下警察叔叔。” 锅盖头男孩儿下意识道:“小孩子打架,警察才不会管呢。” 又忍不住问:“钱真给我啊?打个电话用不到五毛钱。” “我姐姐说有事情找警察。”景年说:“真的,你快点儿好不好?” “行行。”锅盖头男孩儿接过景年给的五毛钱,紧紧攥在手里。 他朋友跟他一起走,边走边忍不住嘀咕:“这么阔气,刚才给他五毛钱,就没有这回事了。” 景年咬着唇没有吭声,他后悔了,如果早知道会牵连朋友,他宁愿给那个坏人钱。 他这边刚找到报信的,那边已经打出结果了,陆钧是真的能打,硬抗了几下揍,把郭涛涛放翻了,骑在他身上打。 这下郭涛涛再也顾不得脸面,脸都被摁在地上了,哪还有脸面。 他“嗷”得一嗓子嚎出来:“上啊!你们还等什么呢!打死这个小瘪犊子!” 几个少年一哄而上,郭鹏鹏吓傻了,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劝架还是跟着一起上。 郭悦悦死死拽着刘红英和毛小兵不放,她得做出自己的贡献,回头她哥回家,有怨气才不会找她发。 景年急了,这么多人,刚才陆钧跟那个郭涛涛打假的时候,就挨了几下。 这么多人,他怎么打得过? “你们别打他,别打他!”他跑过去,掏出兜里所有的钱:“我有钱,都给你们,你们别打他!” 钱? 听到这么敏感的词,几个少年动作一顿。 视线扫过来,嚯——真是不少的钱,还有十块钱的大钞! 有零有整,这一把加起来,最起码得十好几块。 他们跟郭涛涛都是同学,也就是说,读的是厂区附中,父母或者有亲戚是工人。 而此时刚进厂的试用工,一个月工资也就十几二十块钱,正式工人一个月工资,也才几十块钱。 景年掏出来的十几块,就是他们父亲或者母亲半个月的工资。 这么多钱,几个少年一下子心动了,哪怕几个人分呢?一个人也能分到好几块。 他们顾不上郭涛涛,都朝着景年走过来。 陆钧一看,急了:“你给他们钱干啥?你是不是傻啊?我又不是打不过他们。” 景年比他更急:“你就算打得过,也要挨打啊!” 刚才打郭涛涛一个人,都被打了好几下。 所有人中,被陆钧压在地上打郭涛涛最气,他拍着地面喊叫:“刘赶超、齐波,你们他妈的背叛我!” 被他点名的两个人,正跟其他人头挨头挤着分钱,哪顾得上他。 景年连忙去拉陆钧:“我们快走。” 哥哥说,遇到危险先保护好自己,其他都无所谓。 陆钧不干,踢了郭涛涛一脚,起身朝那几个少年走过去:“不行,把你钱要回来。” “不要了不要了,咱们走吧。”景年追在他后面拉他。 “景年小心——”刘红英的声音因为过于紧绷,尖锐到破音。 景年下意识回头,迎面就是郭涛涛狰狞的脸,和他挥过来的拳头。 肩膀被人用力推了一把,他本就扭身后看,一下子失去平衡,摔到在地,下意识伸手撑了一下,手心擦在粗砺的地面上,顿时一疼。 可他顾不上关心自己的手,手忙脚乱爬起来,就去看陆钧。 陆钧推开了景年,自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鼻血飙得比郭鹏鹏还高,踉跄着摔倒在地。 郭涛涛还不依不饶地扑过去要打他,景年急得在后面猛踹他的腿,他实在不会打架,手脚并用,连踢带打的,郭涛涛晃都没晃一下,反而被他惹毛了,把矛头转向了景年。 “小崽子,找死是吧?”他比他弟凶多了,上来就掐景年脖子,掐得景年都要呼吸不过来了。 “你他妈放手!”陆钧站起来,一脚踹郭涛涛后腰上。 他一张嘴,血从他嘴里流出来。 毛小兵和刘红英也跟郭悦悦撕打起来,郭悦悦一个人控制不住他们两个,让刘红英跑了过来。 刘红英也不会打架,抱着郭涛涛的胳膊,猛咬了一口,挂在他手上,死活不松嘴。 “啊——”郭涛涛吃痛,被前后围攻,只能松开手。 大量空气突然涌进肺腔,景年捂着脖子,咳得直不起腰。 “怎么回事?谁在打架闹事?”警察一过来,还在纠结没分清的几分几毛的少年们,立刻一哄而散,混在散开的围观人群里,跑得比兔子还快。 只有一个人最后喊了一句:“涛子,警察来了,跑啊!” “警察叔、咳……叔叔!”景年简直热泪盈眶,指着郭涛涛说:“他们欺负人。” 警察看见景年充满信任的眼神,心里一软。 刚才有个男孩儿跑到派出所,说这边有人打架,问他具体情况,才知道是孩子们打架。 小孩子打架,他们出警,好像有点儿小题大做。 但是想了想,他还是来了,没想到真有点儿严重,两个孩子都是一脸血,这孩子说话都不利索了。 “怎么回事?”警察问。 景年喉咙痛,毛小兵和刘红英你一言我一语,就开始讲今天发生的事。 郭悦悦一听,立刻帮她哥哥弟弟们说话,两边便争执起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警察听得头大无比,都是孩子,两边都有人受伤,还都不愿意罢休的样子。 他挥了挥手:“先跟我去派出所,通知你们家长,让他们来处理!” 叫家长就叫家长,要不是没机会,他自己都已经叫了。 景年跟在警察身后,担心地询问陆钧:“你没事吧,你怎么吐血了,是不是受内伤了,我们先去医院吧。” 陆钧紧闭着嘴不说话。 景年更担心了:“你怎么不说话,是说不了吗?叔叔,我们先去医院可以吗?我侄子……” “闭嘴!”陆钧张嘴,吐出一颗带血的牙,坚持要把话说完:“谁是你侄子?少胡说!”
第128章 陆钧正在换牙期,郭涛涛那毫不收力的一拳,让他一颗原本摇摇欲坠的乳牙,提前退场了。 景年却被吓了一跳,眼圈都红了:“你牙都被打掉了……” 陆钧又气又急,怎么能这么说呢?他刚才明明打赢了一个比他年纪大的家伙,这说得却像他打输了,被打惨了的样子。 说出去多没气势,被打掉牙什么的,他陆老大不要面子啊?! 他有心想辩驳几句,可是掉牙处牙龈还在渗血,一张嘴,积的血液就顺着嘴角往下流。 景年眼泪都绷不住了:“警察叔叔你看看我侄子,他一直吐血,是不是要死了呜呜……” 毛小兵说:“是不是内伤?” 刘红英说:“内伤不是打脑袋吧?我看电视里头,是打胸口或者肚子。” 景年哽咽:“可是他一直吐血……” 是啊,一直吐血呢,真惨。 三个小孩都同情地看着他,像看一个受了重伤快死了的人。 陆钧一脸绝望,还不如让他死了呢。 警察叔叔也有点儿吓到了,让陆钧张开嘴,仔细看了看—— 放心了,是牙龈出血。 “没事,是掉的那颗牙牙龈出血。”警察叔叔说。 他见小家伙红着眼眶,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心里一软,有心安慰他,便说道:“我家小子换牙的时候,有颗牙一直晃,就是不掉,你猜我怎么给他弄的。” 景年抽噎了一声,问:“怎、怎么弄的?” 陆钧也忍不住竖起耳朵,他有几颗牙就是这样,要掉不掉的,烦死了。 在场的小孩要么正在经历换牙,要么刚换完没两年,听见警察叔叔讲这个,都很感兴趣。 连郭家兄妹都快走几步,离近了一点儿仔细听着。 警察叔叔笑着说:“我找了根细绳子,一头拴他那牙上,一头拴门把手上,门一关,他牙就掉了。” 景年下意识捂住嘴巴,悚然地望着很和蔼的警察叔叔。 好、好可怕…… 到了派出所,警察叔叔给陆钧弄了点儿温水漱口,又找了个脸盆,兑了一盆温水给陆钧和郭鹏鹏洗脸。 郭鹏鹏的鼻血早就止住了,就是眼泪鼻涕糊在一起,和着血渍干涸在脸上,看着狼狈又可怖。 他正要去洗脸,郭悦悦突然拉了他一下,小声说:“咱妈还没来呢。” 大部分小孩,都害怕叫家长,更别说这回还是警察叫家长。 为了防止回家挨骂,就要转移矛盾,让家长看看他们多惨,是受了委屈受了欺负的,回家就能少挨两句骂了。 郭涛涛也反应过来了,拉着郭鹏鹏不让他去洗脸,大咧咧地嚷嚷道:“不洗,让咱爸妈看看,这几个小崽子干了什么好事!” 他来得晚,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来的时候郭鹏鹏已经顶着一脸血了。 只听弟弟妹妹讲,单以为是他们吃了亏,是景年先动的手,他们占理。 还把自己这一边儿当成受害者了,心里委屈着呢! 唯一有点儿难受的是,他竟然被一个比他小的男孩给打败了,说出去太丢人了。 不过往好处想,他也还回去了,瞅瞅他那脸,笑死了,牙都被他打掉了。 陆钧刚漱完口,正拿起毛巾要洗脸,听见这话,洗也不是,不洗也不是。 以他本心,是不愿意让自己狼狈的样子让更多人看见的,太跌面儿了。 可这孙子要阴他们,那他把脸上的血洗干净了,回头……回头是不是要吃亏? 他以前就遇见过这种事,跟人打架,对方伤在脸上,他伤在身上,完了就成他欺负人。 而且这次,把郭鹏鹏那傻逼打得一脸血的是景年…… 说实话他都没想到看起来乖乖仔的景年,还有这么彪的一面。 纠结片刻,陆钧把毛巾往脸盆里一扔:“我也不洗了。” 丢脸就丢脸吧,就景年这种小哭包,他吐两口血就吓成那样,回头家长要是训他打他,不得把眼睛哭瞎。 警察叔叔:“……” 就没一个省心的。 景年小声劝他:“你还是擦擦吧,这样很难受,而且要看看有没有别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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